皇城 第10章 变数

自萧珉冽和魏泽煜从皇太后那回来之后，魏泽煜变得更加殷勤了，像是料定萧珉冽不会罚他似的，整天都在萧珉冽周围打转。

一会儿“殿下，这个字怎么写才好看？”，一会儿又“殿下，你看那株梅花开得正艳。”。

吵得萧珉冽额头的青筋都要冒出来，稍微放沉一点声音，魏泽煜就像料定萧珉冽不会罚他似的，睁着他那双大狗狗的眼睛看着萧珉冽：“殿下，我错了。”

萧珉冽无奈得很，只好下命令道：“一个时辰不许说话。”

魏泽煜这时就会撇一撇嘴角，心不甘情不愿地回道：“是，殿下。”

二月初起各宫皇子就该要去青云殿听太傅教习了，而年过十五的萧珉冽早晨前去逸清殿，下午就要赶去武堂，学习兵法以及基本的射箭剑术，要在那待上两年方可结束。

这两年也是最难熬的两年，魏泽煜听林公公说连二皇子当时每日都累得不行。

一月中旬生辰的萧珉昊也加入了每日的武学教习，去的第一日便哭爹叫娘的。

缘由便是这位武堂新来的傅景年小将军，傅小将军长得一脸正气凛然，远远看去便知是一个气宇轩昂之人，可却有些正气过头了。

虽说是太保主管皇子们的武学教习，可平日的武学基础还是由余下的各位将军教授，这不新贵傅景年便被派来教习。

萧珉冽他们刚来第一日傅景年便让他们扎马步，这对于一个普通将士来说完全不在话下。

可对于这些万般娇嫩的皇子就不一样了，萧珉冽回宫都是魏泽煜扶着回去的，魏泽煜看着满脸毫无血色的萧珉冽，真想把傅景年打一顿。

萧珉昊就更惨了，还没扎上一刻钟，便叫喊说累了，第一次傅小公子装作没听到，第二次也是，第三次终于动了那张尊贵的嘴：“七殿下，还没到时辰。”

萧珉昊气得想打人，张口便叫道：“好你个傅景年，看我跟陛下说让他怎么罚你。”

傅景年慢悠悠地踱步到萧珉昊前面，低下头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身子的萧珉昊，又慢悠悠地开口：“陛下说了，让微臣严厉些，不可向以前的师傅那样。七殿下，微臣提醒您，您去了也是白去。”

萧珉昊瞪着傅景年，好似要从他脸上挖两个大洞，要不是看在父皇特别宠信傅景年的份上，他早就要破口大骂了。

等到结束时，萧珉昊直接瘫在了武台上，最后是让两个太监给抬回去的。

回宫后萧珉冽累得根本不想动，魏泽煜伺候他沐浴完后他干脆就直接倚靠在榻上，魏泽煜把萧珉冽的两条腿放在自己腿上给他按压放松，揉捏了好一会儿萧珉冽才感觉自己的腿好了一点。

“魏伴读，你以前扎马步也这么累吗？”萧珉冽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最开始的时候真的很累，不过只要过了一段时日，等腿上的肌肉适应之后就没这么痛苦了。”

魏泽煜手上不断的发力去让萧珉冽的肌肉放松，按到要命的地方萧珉冽的腿都是抖的。

萧珉冽面上露出一股痛苦的神色，什么时候才能教授兵法，他再经历这么几日人就要废了。

魏泽煜看到萧珉冽满脸愁容，安慰道：“殿下放心，以后我每晚都给殿下按压，这样到第二日，殿下的腿就和原本的一样了。”

“殿下饿了吗？”

萧珉冽摇摇头，“不想吃。”

实际上不是不想吃，而是根本没有力气吃，他连抬起手都觉得手好痛。

“殿下，还是要吃的，不然半夜会被饿醒，明早殿下还得去青云殿，在太傅眼前睡着就不好了。”魏泽煜温声细语地劝着。

萧珉冽眉头都要皱起来了，话是这么说，可是手根本举不起来要怎么吃。

“殿下想必手也很疼，要不让我来喂您吧。”魏泽煜贴心地补充道。

萧珉冽浅浅翻了个白眼，他都这么大人了，还要人喂饭成何体统，再说被人看到怎么办。

“殿下放心，房里就只有我和殿下两个人，我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魏泽煜一脸真诚地看着萧珉冽，两只眼睛都在说“殿下快答应我吧。”。

萧珉冽纠结了一会儿，终究抵不过肚子的饥饿，泄气般说道：“去安排吧。”

魏泽煜开心地回了一句“是，殿下。”便赶忙冲出去叫人上菜了，好似多待一会儿萧珉冽会反悔似的。

不到一盏茶饭菜便工整得摆放在饭桌上，魏泽煜屏退了房里的所有宫女，关上正厅的大门，才把萧珉冽扶到椅子上。

萧珉冽还是不能单独一个人站在地上，魏泽煜扶着他时他全身大半的重量都要放在魏泽煜身上，他这才发现年后的魏泽煜又长高了些，再过不久就要赶上他了。

“殿下想吃什么尽管说，我一定把殿下伺候好。”魏泽煜一手端着饭碗，一手拿着勺子，笑嘻嘻地说道。

“就按照平时的布菜来吧。”萧珉冽有气无力地回道。

“是，殿下。”

魏泽煜也是第一次喂人吃饭，虽然喂的过程磕磕绊绊的，但好在萧珉冽愿意配合，且没有什么怨言，也算是勉强成功。

魏泽煜把萧珉冽喂饱再把他扶回榻上之后，才一个人匆忙地把剩下的饭菜解决掉。

魏泽煜本想扶着萧珉冽到院子里面走一圈活动一下腿脚，可看着萧珉冽瘫在榻上一直打哈欠的样子，想想还是算了。

他叫来宫女端来洗漱的用品，伺候萧珉冽洗漱完后，便把已经睡着了的他直接抱去了床上。魏泽煜坐在床塌边又替他按摩了好长时间才回到自己的寝殿。

第二日萧珉冽起来时腿已经好了许多，至少可以走路了，到青云殿时还衷心地建议四皇子、六皇子和七皇子可以在晚上多按按腿。

他们三个看着萧珉冽一副好似没事人的样子心生奇怪，怎么他们按腿了也还是很疼。

他们不知道的是，魏泽煜整夜都在帮萧珉冽按压他的腿，快到天亮才回去歇息，再者魏泽煜一个经历过这些的人，也更加知道该怎么做才能让腿舒服些，当然这些萧珉冽也不知道，他醒来时魏泽煜已经躺在他自己床上了。

一个月后，后宫传来魏皇后病重的消息，萧奕珏十分忧心，宫里的太医也没有任何办法。

魏皇后自小身体不好，诞下太子之后身子更是不如从前，加上后宫事务繁忙，身子早就撑不住了。

终于再过一个月后的晚上，萧珉冽刚躺下不久，屋外便传来了丧钟的声音，连敲了二十七声。

启明三十年四月二日，这位贤良淑德的魏皇后永远的离开了人世。

丧钟刚敲完，萧珉冽原本昏沉的大脑此时清醒无比，他起身披了一件衣服站在窗边，看着天边弯弯的明月，不一会儿呢喃道：“就快要变天了。”

魏皇后一逝，举国皆丧，皇帝更是悲痛万分。

青云殿的皇子们停授七日，前三日到皇堂也就是安放魏皇后遗体的地方守灵，第四日跟随礼部尚书前去皇陵安葬皇后，剩下三日可守在皇陵尽孝，亦可回到宫中休息。

皇后一死对太后打击甚大，萧珉冽第五日早上前去慰问太后时，太后的眼睛都是红肿的，整个人黯淡了许多。

萧珉冽深感太后的痛苦，明白此时任何安慰的话语都是徒劳，于是只是静静地陪在太后身边，拉着她的手，试图给她一点力量。

在宁寿宫陪皇太后用完晚膳之后，萧珉冽与魏泽煜二人便回去了。

萧珉冽隐隐约约感觉自己有什么事情忘记了，可直到魏泽煜告辞回自己寝殿之后也没想起来，等躺下过了许久才猛然睁开眼睛。

四月初六，魏伴读魏泽煜的生辰。

他前几日还命人去京中有名的造剑师傅那儿去讨了一柄好剑，现下却是忙忘了，剑现在还摆在书桌的暗柜里。

也不知魏伴读睡着了没，要不还是明早起来给他吧，他肯定睡着了。

萧珉冽心中一阵一阵的烦闷，在床上翻来翻去，最后还是心一横起来穿上衣服，要是敲门他不应就明早再给他。

萧珉冽借着屋外的灯光走到魏泽煜门前，顿了几秒，才抬手敲了敲门。

魏泽煜此时还没睡着，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他得要好好理一理。

听到敲门声魏泽煜疑惑了一下，开口问道：“谁？”

这可不怪魏泽煜的听觉不好，实在是萧珉冽的脚步太轻了，加上宫里的地很平滑，几乎没什么石子，就算是安静的夜里，也几乎听不到脚步声。

“吾，魏伴读可否开一下门？”萧珉冽清冷的声音传来。

“殿下？！我马上开门。”魏泽煜顿时从床上弹跳下去。

殿下大晚上的来找他干嘛？这可是头一次殿下大晚上来找他！

“殿下找我有什么事吗？”魏泽煜一打开门便看见萧珉冽笔直的身影，手背在后面不知道拿着什么东西。

萧珉冽把放在身后的剑递到魏泽煜面前，“这是吾前几日托人寻的剑，本想在你生辰这天送你的，昨日忙糊涂忘记了。”

“喏，看喜不喜欢。”

魏泽煜一把接过萧珉冽手中的剑，把剑拔出来细细打量了一番。

他抬起头看向萧珉冽，笑着说道：“谢谢殿下，我很喜欢。”眼睛都是亮亮的。

“殿下，您真好。您是我出生以来第三个送我生辰礼的人。”

魏泽煜的心不是石头，不过就算是石头，看到萧珉冽大晚上来送他生辰礼时，再硬的石头也变软了。

“那第一个和第二个是谁？”

萧珉冽看着魏泽煜满脸真诚的笑意，脸上的清冷感也消散了些许，在灯光的反射下多了一丝温柔。

“第一个是娘亲，第二个是我的师父，就是教我练剑的师父。不过他现在不在京城，也不知道跑到哪个山头去了。”

“跑到山上去？为什么？”萧珉冽疑惑地问道。

“好像是受情伤了吧，或者嫌弃京城太喧哗，想找个山头自己过日子，我也不知道。”

魏泽煜也不知道他师父为什么放着大好的京城不待，非要跑到山上去，留给他两本武功秘籍和兵法便不知所踪。

“照魏伴读所说，你师父想必对你很好，以后他定会来京城看你的。”萧珉冽看着魏泽煜感伤的神情，下意识安慰道。

“嗯，我也觉得师父肯定会回来的。”魏泽煜脸上又恢复了笑容，虽然略带苦涩。

“好了，去睡吧，这几日确实忙坏了。”

“殿下先回寝宫吧，我看殿下关上门再关门。”

让他自己先关门确实于礼不合，要是让林公公看见又要把自己大骂一顿。

萧珉冽轻笑了一声，清冷的嗓音再次传来，直击魏泽煜的耳膜。

“好，吾先回去了。”

魏泽煜本来以为皇后薨逝已经是今年最大的事，没想到正值烈阳七月，便传来太子被幽禁东宫的消息。

据说是太子在国丧期间与朝臣私办宴席，萧奕珏知道后震怒无比，在朝堂上大骂太子不受孝道且有结党营私之嫌。

萧奕珏让太子在东宫好好反省，半年后方可处理政务，与之相关的官员也被降了职。

听到这事时魏泽煜简直惊掉了下巴，没想到皇宫这么热闹，这可比在魏府时精彩多了。

但是对于此事萧珉冽并未有太多的惊讶，魏泽煜看着萧珉冽毫无动容的面容，心生疑惑，明明七殿下也显得很诧异，可为什么自家殿下就好像早就知道了似的。

魏泽煜本来安安分分坐在萧珉冽旁边，但他想着想着就支起了自己的下巴，眼神明晃晃地上下打量着眼前专心看书的萧珉冽。

许是魏泽煜的眼神太过灼热，连一向专心致志的萧珉冽都被这眼神干扰了。

他转过头疑惑地问道：“魏伴读，有什么事吗？”

“殿下，您怎么对太子一事一点都不奇怪啊？”魏泽煜大着胆子问道，要放在以前他可不敢过问殿下朝堂之事。

“皇宫里面上的好人多了去了，底下什么样吾都不觉着有什么好奇怪的。”

“就像你最初看到的嚣张跋扈的七殿下，其实也不是乱发脾气的人，只是他小孩心性，长大便好了。”

萧珉冽的眼神仍在他的书上，一点眼色都没分给魏泽煜。

“原来是这样。不过我看殿下面上是个好人，底下也是一个好人。”魏泽煜讨好地说道。

自从萧珉冽送了他生辰礼后，魏泽煜的嘴要多甜就有多甜。萧珉冽换一身衣服就说“殿下真是丰神俊朗”，就连写几个字被他看到都要称赞一句“殿下的字是我看过最好看的字”。

惹得旁边的林公公直翻大白眼，本想回怼几句，不过看自家殿下都没有说什么，林公公也就不了了之了。

殿下这是把魏公子当自家弟弟宠着，他可不敢乱说什么。

“花言巧语，还不好好练你的字，几个月过去身子倒是长了不少，可这字还是像狗爬的一样，出去可别说是吾教你的字。”

萧珉冽也很头疼，怎样才能改掉魏泽煜这个随随便便冒出一句夸人的话这个毛病，虽说早就见怪不怪了，可是突然冒出来还是会起一身鸡皮疙瘩。

可每次他稍微提醒一下，魏泽煜又会委委屈屈地看着他，然后可可怜怜地问道：“殿下，夸你不好吗？我都是真心的，没有半分虚假。”

他能怎么办，算了，随他去吧，不是什么大毛病。

“是，殿下。”魏泽煜努了努嘴，又拿起笔安分地练起字来。

萧珉冽瞥了瞥旁边认真练字的魏泽煜，养了好长时日，脸上终于有点肉了，看起来俊俏了许多。今日天气晴朗，阳光倾泻下来，照在魏泽煜的字上，他无奈地摇了摇头，还是丑得让他头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