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枕西脸上做不出一点表情,也不想费心力做一点表情,她神色淡然的瞧着有些慌张的人。
原来不会撒谎的人,撒起谎来竟然能做到这么的天衣无缝,真厉害。
靠着椅背抱起手臂,目光落她身上,此时她们俩一个坐着一个站着。
“那就说说吧,到底撒了个什么样的慌?”
真到这临门一脚的时候,万与舟又不知道要怎么去开这口。
还真是属青蛙的。“如果没什么要说的,那就走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她没心思去猜,分手是一件事实,无论在怎么用言语辩驳,都挣脱不开,况且都是与她不相关的事,猜了也只是白费力气。
看来是这句话把她激着了,万与舟抬眸目光撞进江枕西眼里,她说:“关于分手的所有事,我都在骗你。”
江枕西望着她没说话,听她把过往的谎言一点点解开。
“我没有白月光,也不喜欢周箐,之所以这样说,是因为在那个时候她得了脑癌。”
“她喜欢我,想让我做她女朋友,碍于情面我不得不答应,所以说了那些话,想让你提出分手,只有那样你才不会难过。”
呵,自我感动式的一些作为,真想给她鼓个掌。
“所以,她死了,你就回来找我吗?”江枕西说着说着就笑了,可这样的笑从来都抵达不了眼底。
往前倾着身体,脸上没什么情绪:“万与舟,我在你眼里是什么很廉价的东西吗,说抛弃就抛弃,说想挽回就挽回?”
“不是,你是珍宝。”万与舟摇头。
如果真的是珍宝的话,那为什么当初偏偏要用一个谎言就把她给抛弃了呢。
万与舟说的话是假的,唯独她遭受的冷眼是真的,她想不去在意,可不行,那些话就像是淬了毒的暗刺,扎得人遍体鳞伤。
他们说江枕西根本就配不上万与舟,人家家室那么好,怎么会看上什么都没有的江枕西呢,只是玩玩而已,他们都这么说,唯独她自己还乐呵呵的以为对方多爱她,结果全是假的。
她的一个谎言,让江枕西看到了这些人隐藏在暗处的面目,她应该得好好感谢万与舟,不然她还不知道人原来可以有这么多面,哪怕是亲眼瞧见,也存在假的可能。
“我不想当你的珍宝或是别的什么东西,我和你分手了,就再没有可能在一起。”
世界这么大,又不是非要和人一起携手相伴余生,充其量万与舟在她这里,也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创造利润的资源,丢了也就丢了。
“对不起。”万与舟憋了好久,才吐出这么一句话。
哼。“不是所有道歉都能得到原谅。”所以她的对不起,永远都不会得到答案。
万与舟走了,很失落的样子,瞧见她这幅样子的三人一合计就晓得吃了闭门羹,拍拍手就又去准备下午法事的相关事宜。
吃了午饭,下午闲的没事,江枕西准备做些纸扎用品,她这门手艺还是在谭生那儿学的。
刚准备好材料,一个意料之外的客人找上门。
“你不是应该在上班吗?怎么这幅样子?发生什么事了?”江枕西瞧她一眼又觉得不够,又多看了两三眼。
许游春可不是福寿园的常客,平时她最爱去的地方是酒吧,十次有九次都是她去找这人,还真少有这人找上门的情况。
一脸宿醉样子,整个人没有一点精气神,眼神涣散着,像是被什么东西榨干了,就连最衬她的口红色号也变得不适合了。
“请假了。我……不对,应该是你。”许游春一副让她老实交代的表情,拉了一张小板凳坐她旁边。
“我怎么了?”江枕西有些迷茫,她这人说话还真是让人头大,又不一次性说完,省得让她去猜。
伸手攻击她最薄弱的地方,被她扭着躲了过去。
“快说,不然别耽误我做事。”
许游春撇了下嘴,揣兜看着她手上动作:“昨天晚上那人是谁?”
“什么人?”江枕西脑袋空空,突然就想起来了那一茬,“你说送你回去那人吗?”
“嗯,就是她,我妈说,她说她是帮你忙才送我回家,我寻思着我从来没听你说起过这么一个人,藏着掖着的。”
“说说吧,你们什么关系?”
她目光如炬,牢牢盯着江枕西面部表情,但凡有一点错误都逃不过的。
“朋友。”
“啊?”许游春有点子失望,她追问道,“什么朋友?”
江枕西扶额:“还能什么朋友,当然是普通朋友啊,真想看看你的脑子里一天天的到底在想些什么?”
赶忙捂住脑袋,许游春开始嘤嘤嘤:“不许看,不然你会发现里面全是浆糊。”
呵呵,那怎么可能。
“那你什么时候认识的这个朋友,我怎么从来没听你说过?”
“就最近啊,只不过还没来得及给你介绍认识。”
“啊,是还没来得及介绍嘛,还是说根本就不准备介绍啊。”
江枕西看她一眼,顺利做完手上收尾工作,拿起另一个准备开始:“那你猜透了我的想法,可有一点点伤心的啊。”
“没有。”
许游春闷在那里不说话,这样的情况惹来江枕西注目,她伸手手背挨在脑门上,也没发烧啊,怎么就变得不爱说话了呢。
“做什么还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样儿,不会是做什么坏事了吧?”
心里咯噔一下,许游春扭头看她,舌尖舔着嘴唇:“你知道了?”
她这情绪好不对劲啊。
“知道什么?有什么事你就说好吧,这迟疑的样子一点都不合你的性格。”
她手速是谭老板认证的快,没一会儿就又把框架给搭好了。
“那个……”许游春扭捏的斗着手指,犹犹豫豫的最后还是说了,“万与舟回来了,这事儿你知道吗?”
万与舟家在隔壁市,过去两年里她都呆在那儿,和那个女人一起,这是许游春旁敲侧击从同学那里问来的。
最近她又收到了小道消息,说万与舟回岩泉了,至于原因她也问到了。
人死缘灭,不甘平寂的心又渴望新途,一切都走的合情合理,最不合理的,还是那个人。
如果放不下,最开始就不该放下,等现在两人没了关系,又想再走回头路。
路倒是一直都在,可人总归会往前走,生活还在继续,又为什么要驻足不前呢。
“知道。”
“那……”
许游春的担心不再占据主导地位,可刚落到一半就又升了上去。
“我已经见过她了。”
啊,可恶,还是来迟了吗!
“是她来找你的?”许游春直起身,问的很认真。
“嗯。”
“那她……说了什么吗?”
“你希望她说什么?”
江枕西的询问让许游春愣了下,目光聚焦在她脸上,突然意识到自己在说一些糊涂话。
“其实她能找到你,错在我。”
手上动作停下,江枕西抬头看她,听这人继续慢慢说。
“你离开学校后,后面不是搬家了吗,那个时候万与舟来找我问过你的地址,我没给。”
“三个月前,她又来问我,可能看出我不待见她,继续了两次后就没再来了。”
“我真以为她放弃了,结果我喝醉了,然后嘴上一个没把门儿,把你工作地址给吐出来了,让她给知道了。”
“对不起啊,枕西,我错了。”
“为什么要道歉?”给纸张抹上浆糊封好,江枕西把它那一边去晒着,等手上空了她回头看许游春,“你觉得你做错了,可我觉得你没错。”
“人在醉酒情况下,大脑可能很清楚的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可就算是这样它也阻止不了嘴巴想说话。”
“况且,你喝醉了除了爱吐槽,话多了些,但我真没见过你吐露出什么秘密。”
毕竟这人喝醉了,十次有八次都是她给送回家的。
“而且我们是朋友,我相信你不会做什么坏事。”
“哇。”许游春听了这话,抱着江枕西的胳膊感动的想大声哭,“你对我真好。”
“你也对我很好啊,我生病几乎都是你在照顾我,难道忘记了?”
以前她读书的时候,虽然有江又溱照顾她,可毕竟人家要忙工作,她妈呢也天南地北的走,如果不是许游春,自己这些年可能过的够呛。
江枕西用手背挨了挨她脑袋,“现在你最该做的就是戒酒,别忘了,你还是个医生,要是在继续这么喝下去,手抖就麻烦了。”
“嗯,不喝了,就算打死我也不喝了,再喝我就是只王八。”
听着她的赌咒发誓,江枕西勾起嘴角的笑,摊开手:“那路费许小姐报销一下吧。”
“啊?”许游春目瞪口呆,“什么路费?我什么时候欠你钱了?”
递给她一张金黄色的纸,江枕西拉过凳子坐下:“昨天送你回家,路费是她出的,你不打算给吗?”
“给,怎么不给。”按着她手上的步骤一点一点叠起来,“不过你们到底什么关系?怎么是你来帮她要钱?”
许游春就是典型的一心只能一用,丝毫没意识话头话尾的矛盾之处。
“她倒是想找你要啊,可她又不认识你,所以只能通过我这个中间环节喏,笨蛋。”
“哼,我才不笨,当当当,怎么样,叠的好看吧。”
“喏。”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反正她都来了,这个免费的苦力不用白不用。
等到谭生她们回来,许游春手被快被磨出茧子了,怎么没人告诉她这纸这么厚呢,真是一双手或压或掐都用遍了。
“走吧,请你吃饭,忙都不是白帮的。”
“你真是个大大的好人。”
吃完饭她们俩就散了,许游春开车来的,江枕西等她车开远了,才准备走回家。
今晚的月亮很美,星星点点的光从树叶缝隙里落在地上,影影绰绰,就像一幅画一样。
她又碰见了时微寒,不,应该说是对方在等她,毕竟得还钱嘛。
“喏,你要的三十八块六。”
江枕西手里抓了一把零钱,在这个到处都是电子支付的社会,随身带这么一些零钱的人可不多见。
“谢谢。”
这是今天上午江枕西临走之前,被时微寒叫住,让她帮忙去找许游春还钱。
顺利把钱给她,江枕西没再说什么,绕过她继续往前走。
时微寒跟在她身后,手里牵着大狗狗,隔了大概三四米的距离,踩着江枕西的节奏,走的很慢。
就那么跟着,直到那抹身影进了单元楼,还在楼下站着,等到上面的灯亮了,她才离开。
什么嘛,做什么跟个痴汉一样,要是有什么事说就好了。
真的是。
就一定得非要她先开口吗?那就等着黄花菜凉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