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皱着眉头,在房间里转来转去,不时用手杖敲着地面,一幅烦躁的模样。
南希夫人手里拿着扇子,对着自己轻轻扇着,扇尖上的羽毛,一下又一下刷过她的脸。老布里在她旁边笑呵呵地看着在场的众人。
仔细看去,除了艾伯特和费尔南,这个国家所有地位稍高些、对政务插得上话的贵族们几乎都来了。
他们聚集在这里,在这个隐秘的房间里,开着私人会议。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安德烈大声地严肃说道。“那个、那个邪恶的女巫居然在不知不觉间蒙蔽了我们这么久!将我们玩弄于鼓掌之中,还登上了最高位,简直是、简直是奇耻大辱!”说着,还用手杖重重地扣了几下,以表示自己的愤怒。
“那又怎么样呢。”南希夫人悠悠地说。“人家是王后,又会魔法,我们能怎么办。”
一时间,房间里又沉寂下去,谁也不出声。
这话说的没错,他们确实没有办法,论地位,王后是目前正当的掌权人,论手段,既然能让一众贵族在她的魔法控制下听话乖巧数年,他们这些普通人,除了愤怒也只剩下畏惧了。
忽然,老布里问了一句:“所以我们怎么清醒了?”
是啊!怎么就突然清醒了,不再因为王后的一个微笑、一句肯定就互相争风吃醋、抛头颅洒热血地唯命是从了?
她既然能控制众人,显然不可能是他们自己想办法清醒的。
于是,很自然的,大家就想到了白雪公主。
时间调回到那个成年宴会上。
所有人都因为王后的出场而不自觉地陷入了狂热,正神志不清的时候,白雪公主的突然出现,犹如在被火焰灼烧的——随便什么东西上吧——浇了一盆冰水,一瞬间大家就都冷静下来。
那么,结果就很明确了,是白雪公主帮他们抵抗了魔法。
虽然他们还不知道是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转机,但必然要好好把握。
安德烈叹了口气,说道:“国王陛下生了个好女儿啊。”
众人连连点头称赞。
于是,这场会议就变成了如何拉拢白雪公主反抗恶毒继母的邪恶统治。
麻烦的是,王后虽说是后妈,也用魔法控制了一众贵族、大臣良久,但她不仅做掌权者做得好,把国家治理得井井有条,做继母也做得好,白雪公主别提有多依赖她了,完全看不出王后不是公主的亲生母亲。
好吃好穿好玩,除了没怎么教她学习治国之外,还时不时给她讲个故事、送个礼物。
不过对于大臣们来说,好消息是有的,那就是白雪公主的的确确是一个天真善良的姑娘,换句话说,就是好骗。
“帕西利,”老布里对着年轻的伯爵说,“你年轻,也足够英俊,虽说比不上西瓦尔那张脸,但去勾搭一个小姑娘应当不成问题。接下来,你去和公主套套近乎,让她知道一下王后是一个多么坏的统治者,国家在她的控制下民不聊生,明白吗?你得让公主了解这个事实。”
被点名的伯爵点点头,“没问题,公爵大人。”
“我会让普莉西亚多去找费尔南交流交流感情,也许就因为她往王宫跑得勤了,说不定会遇到公主,两个小姑娘自然是容易成为好朋友的。这朋友嘛,当然是要互相帮助,最起码可以给她说说故事,什么后妈欺负继女不让她参与社交啦,什么坏继母把年幼继女嫁给老鳏夫啦,讲些民间故事解解闷嘛。”南希夫人也笑盈盈地说着。
普莉西亚是老布里与南希夫人的女儿,也是王宫护卫军首领费尔南的小女朋友。这些话一说出来,在场的各位自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但王后在这个位置上做的确实不错。”一直没吭声的兰度伯爵,听到这里忽然抬起头说了这么句话。
是的,王后做得很好,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君王。
“那又怎么样?她是个女人!还是个用黑魔法的坏女人!”安德烈又暴怒地呛声,手把桌子拍得震天响。
“冷静点,我的兄弟。”老布里皮笑肉不笑地瞥了兰度伯爵一眼,说,“规矩不可废,古往今来万万没有王后当家做主的道理,便是国王唯一的女儿,那也得是结了婚有了丈夫,才能在丈夫的监管下接过王位。”
规矩如此,可不怪他们心狠。
毕竟,被魔法迷惑之后,万般听从王后的指示,且不提损失了多少背后的利益吧,就是每每在她面前争宠献媚丢的脸,也足够他们将弗兰契斯特恨之入骨了。
计划就这么定了下来,一方面之后在例会上明里暗里大家会阳奉阴违地使使绊子,另一方面,让年轻的伯爵和小姐们去到白雪公主面前潜移默化地抹黑王后。
虽然现在还不清楚为什么公主能克制王后的魔法,但是从王位的正统传承来看,只要公主和王后闹掰,想要抢夺王后的权利也很正当嘛。
况且,公主毕竟是个女人,总是要嫁人的,万一她在这过程中看上了哪个贵族……
总之,利益所趋,众人都暗自雀跃着要在反抗王后的过程中分一杯羹。
那么艾伯特呢?他此时正在王后的寝宫里。
“瞧,一根白头发。”王后对着镜子研究了半天,才回过头来指着那根白发对艾伯特说。
艾伯特神色不明地看着王后,默默走上前对她说:“那我帮您拔掉?”
王后同意了,于是心腹大人就轻轻捏住那根不该存在的白发,小心地拉扯,生怕弄疼了面前的这位美人。
“是白雪公主的原因吗?”艾伯特忽然问,手中握着那根白发。
“不然呢?”王后不以为然地坐了下去,继续对着镜子涂涂抹抹,一幅不放在心上的样子。
艾伯特沉默地将那根头发放在自己的贴身布袋里,藏好。
他想起那天晚上的场景。
白雪公主俏生生地跳出来,娇声询问,然后众人便恢复了理智。不是短时间的恢复,而是在接下来的整场宴会中,甚至再往后,都没有任何失神或痴迷的表现了。
对王后没有,对白雪公主也没有,好像再正常不过。
“你的魔力出问题了?”艾伯特问。
“唔,算是吧。”王后嘟了嘟嘴,说:“你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对吧?但是呢,小白雪现在还没完全长成大美人,我们两的美貌勉强算是平分秋色吧。两个并列的第一美人,魔力没明确该认谁为主,自然就失效了呗。”
这话说得很轻松,可艾伯特听出了未尽之意。
现在是平分秋色,不相上下。
可白雪公主是未完全绽放的花,仍在向着巅峰前进,而王后是早已站在成熟的顶点,再往后,便只剩下凋谢。
没了魔法的她只是普通人。
她在老去。那根白发就是证明。
艾伯特忽然明白了,难怪故事后期的贵为王后、掌控全国的弗兰契斯特只能派出一个小小的猎人去执行命令,难怪她不能用魔法杀了公主而是一次又一次用低级、不彻底的下毒手段。
这该死的女巫的魔法,根本不是能够受到控制的,简直是一头养不熟的野兽,谁更美,谁更美名远播,带给它的名气和声望更大,就认谁为主的。
那么王后呢?她该怎么办?
像她之前那样,受到魔法反噬,每一天都在加速衰老,在痛苦中慢慢死去吗?
哪怕她爱美虚荣,自私贪权,哪怕她为了一己私利杀过人,但是她身处高位,做这些事说白了,并不是什么大的污点,况且她做王后、做后母都已经做得很好了。
她也只是个可怜人。
“我打算杀了小白雪。”王后突然抬头看他,打断了他的思绪。
“你会帮我的对吗?艾伯特。”王后用娇媚的声音,甜甜地问他,像是在索要一颗小小的糖果。
这样的声音,艾伯特已经很久没听过了,自从两人在密室里交心之后,王后再也没用这样甜腻的嗓音同他说过话。
这样勾人、魅惑、虚假的声音。
艾伯特忽然就有些心疼,这样一个高傲的女人,做事总是由着性子的王后,从前逗弄他、勾/引他是为了玩乐,而现在,却是为了讨好,为了拉拢。
她没有什么能够握在手里的武器了。
所以只能把希望放在自己身上。
可是,保护白雪公主,让她幸福是必须完成的使命啊。
艾伯特抿紧了嘴,不说话。
不敢说话,也不能说话。
这让在一旁时刻观察、准备阻拦宿主的系统111,满意地舒了口气。
宿主虽然情绪波动强烈,可是还记得自己是来做什么的,目标依然明确,这很好,省心。
“能不能不杀她?”艾伯特沉默了许久,久到王后的目光彻底冷了下去,才开口道。
这下子,沉默的换成弗兰契斯特了。
她盯着艾伯特,一眨不眨地看着他的眼睛,她好像看到那对碧色的双眸中闪过的痛苦和纠结。
“啧。”王后烦躁地转过身去,对着镜子开始梳头发。
梳着梳着,停下了手。
“行吧,暂时不杀她。”她对着镜子瞪了他一眼。
“你烦死了!”王后说。
艾伯特走上前,从她手里拿过了梳子,撩起一缕黑发,轻轻地帮她梳着。
“我会想办法让你比她更美的。你才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我保证。”
艾伯特背地里悄咪咪地威胁系统:赶紧的!什么古法养颜秘方、丰胸秘方、美容指南、化妆秘籍全给我搞出来,搞快点,不然我自杀!
系统:……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06白雪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