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赛博精神病院 第20章 第 20 章

“喝点什么？Martini还是Margarita？”

“二锅头就好。”赵安夏随口道。她还是被关在隔间里，只是换了一个大点的，上下左右都是极为纯粹的白色，中间放着一张窄窄的单人床。

玻璃墙的另一边，沈柏溪换了一身浅绿色旗袍，胸口别着附有英文的名牌。她的白色披肩搭在肩头，撑着一柄油纸伞，精致得像从画里走出来的，和她身后斑驳的墙面格格不入。

她轻笑道：“二锅头暂时没有，但之后可以进行购置。”

说罢，沈柏溪敲了敲桌面，赵安夏所处的隔间墙面出现一块凹陷，一杯可乐缓缓升上来，其中还漂浮着冰块。

“谢谢。”赵安夏起身拿起可乐，用吸管搅动着冰块，并没有喝。

沈柏溪托腮看着她，眉眼弯如新月：“有兴趣加入我们吗？月薪十五万，附赠高额人寿保险和遗体护理服务，业绩好的话还可以有首都三环内的私人墓地。”

“你们是干什么的？”赵安夏警惕道，“该不会是诈骗团伙吧？”

赵安夏虽然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了，但她确信自己是个好人，绝不跟坏蛋同流合污。

但话又说回来，是好是坏哪里那么容易分辨的？

于是她努力不去想先前经历的混乱，试图从沈柏溪这里得知什么消息。

身处一个了解甚少的世界里，“加入”这个词对赵安夏有着莫大的诱惑，仿佛同意之后她就不再是个无处可去的精神病患者了。

见赵安夏还在思考，沈柏溪又敲了敲桌。这次送进来的是几份像廉价小广告的文件，大体介绍了关于“异客组”的一切。

沈柏溪用平静的声音随着赵安夏翻页的节奏介绍。

“七年前，新奥林匹斯城在三天内连续发生十余起恶性伤人致人死亡事件，手段极其残忍，受害者中包括常年健身、身高超过一米九的壮年男子，但根据调查结果，凶手却是一个瘫痪多年、罹患心脏病且不到十四岁的男孩。”

“这起案件很快引起了城市管理部门的注意，他们安排医生对男孩进行了全方位检查，但仍旧无法解释男孩为什么忽然恢复了行走能力并且表现出极为强烈的反社会倾向。”

“最终，男孩在接受审讯时心脏病发离开人世，技术人员在尸检时发现他的体内有高含量未知病毒的抗原。”

“男孩死后，联邦各地发生了多起更为恶劣的类似事件，凶手身份各异，但相同之处在于：身体机能相比之前突然提升，没有作案动机，且未知病毒抗原检测为阳性。”

“这种病毒最终惊动了联邦安全机关，成立专部对病毒本身以及感染者进行抓捕和调查。”

“他们给它命名为‘达纳特斯’，希腊神话中的死神。”

“可就在结果逐渐清晰的时候，联邦上级部门叫停了所有调查，了解内情的相关人员陆续失踪。”

“联邦似乎在有意隐瞒异能者存在这个事实，无视所有潜在的危险，把异能者造成的伤亡都归结到意外当中。”

赵安夏听明白了。简单来讲，异客组是在沈柏溪所讲的一系列事件后，专门调查和围剿异能者的民间组织。沈柏溪是组织领导者也是最大的股东——听上去和赵安夏妄想中的“执行部”很像。

她不自觉地把现实与自己的妄想结合起来，心想自己从来没有仔细思考过异能者最初的来源，只知道有这样一群无恶不作的混蛋危害公民安全。

好玩。而且沈柏溪他们的装备看上去很炫酷。

赵安夏现在一无所有，只剩小命一条，不怕被骗，索性顺着自己的感觉走。

“兴趣倒是有，”赵安夏努力克制上扬的嘴角，回答沈柏溪一开始的问题，“但我不明白，你们为什么会想让我加入？”

沈柏溪似是早有准备，直视着赵安夏的眼睛，道：“你身上的能量波动为目前高级异能者的两倍。”

“能量波动？”赵安夏一愣。她听过这个词，是用来评定异能者危险系数的。也许她在这个世界生病之前是个什么了不起的角色，所以幻觉中才会出现这么多专业相关的东西。

能量波动高到这种地步，是在说她也是异能者吗？

如果是这样，她的异能是什么？不断陷入幻觉，把自己折磨得几近崩溃吗？

赵安夏嘴张得能直接塞下一个鸡蛋，又指了指自己，“你确定说的是我？”

“只是能量波动峰值高而已。你的抗原检测呈现阴性，并不符合我们对异能者的判断标准。”沈柏溪像是看穿赵安夏的想法，解释道，“但不可否认的是，你拥有直接和异能者对峙的能力——换句话讲，如果真的有一天异能者失控，你会成为救世主。”

沈柏溪的解释并没有起到什么效果，赵安夏依旧在难以置信地摇头。

她感觉沈柏溪像是个犯了中二病的孩子在说胡话。

有妄想症的救世主，多荒谬。

凭着能量波动曲线就说她有这么强大的能力，万一是检测设备出问题怎么办？

最重要的是，赵安夏不理解沈柏溪的逻辑：就算她真的这么强，拉一个实力过高的不可控角色入自己的队伍，真的不怕被背叛反杀吗？

“我怎么可能……”

“你是个善良的孩子，我相信我的眼光。”沈柏溪再次回答了赵安夏心中疑惑的问题，把一缕头发别再耳后，转移话题，“赵翠花小姐，你在大风车医院的日子不好过吧？”

赵安夏盘腿坐在床上，“为什么这样说？我觉得我过得很开心。”

“他们为了节约研究成本，对试验品一向严苛。”

试验品。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赵安夏脑海中串起来了。

关于最初的时候，她半夜爬到住院楼外听见的对话。

“什么试验品？可以说得再详细一些吗？”

赵安夏贴在玻璃上，沈柏溪则笑而不语。

赵安夏明白，这是沈柏溪让她加入的另一个筹码。

她在这次清醒之后，感觉自己在玩模拟人生的游戏，毫不在乎之后的损失，有种朝着一条路往前莽的劲——妄想症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再复发，在变得挣扎痛苦之前，她想过得更加随心所欲一点。

把所有线索汇总起来抽丝剥茧，她就能得到最后清晰的真相。而异客组，则看上去是汇总线索的关键步骤。

“我会加入的。”

“欢迎你。”沈柏溪挑眉，并不惊讶。

“还有个小问题，我叫赵安夏。”赵安夏说，“平安的安，夏天的夏。”

“好，赵安夏。”沈柏溪提笔把纸上的姓名改掉。

劳动合同签署得很顺利，赵安夏没有公民证，沈柏溪还让人帮她办了一张临时身份证明。

*

“你说，组长到底在想什么啊？这么危险的异能者，居然不直接把她抹杀了？”

“别乱讲，人家抗原是阴性。”

“阴性又怎样？谁家好人有那么高的能量波动峰值？危险系数越高的异能者反而越有可能维持自我意识，说不定她就是超出我们调查范围的异能者呢。”

“你们几个真是飘了，居然敢质疑组长的决定。”

“组长眼光很毒辣没错，但谁也不能保证她每次都对啊。不然你说说，她留下那个赵翠花干什么？精神病加异能者，啧……”

“依我看，组长这叫‘以毒攻毒’，难解决的高危异能者，就用更高级别的家伙去压制。”

“那万一她也失控了呢？”

“哈哈，这你还担心？组长什么时候做事不留后手？”

聊着聊着，几人的通讯器震动。

“组长让我去领新人参观了。”

“加油。”

“既然组长都决定让她加入了，对人家友好点。”

“了解。”

身穿便衣、胸前同样戴着铭牌的人领着赵安夏参观异客组的基地。

“你好，我叫乐正旻。”

“赵安夏。”

赵安夏离开隔间的时候，心脏忽然抽痛了一下。

她锤了锤胸口，并没有在意，跟着乐正旻走到一个圆形大厅。

大厅中央是一个巨大的电子显示屏，上面绿色灯光闪烁，一层层堆叠为圣诞树的形状。屏幕最上方有一行英文，“the world tree”，其后编辑光标闪动。

“异能者有三种水平等级，也就是‘世界树’上对应的三层树叶。”乐正旻介绍道。

“我们通过能量波动检测来预估异能者的等级，并且检测感染者出现的位置，原理可以类比地震仪。”

“比如你今天遇到的那个女孩，她的病症是中等级的‘糖化症’。”

乐正旻按下手中的激光笔，天花板上降下一块投影屏幕，上面出现“案件整理报告”几个大字。

【抹杀异能者两例

病症：糖化症；迷雾墟。

患者姓名：唐糖；张碧容

年龄：9岁；71岁

案件累计死亡人数：8人。】

文字右方的配图是赵安夏在雨中的一幕，糖果雕塑已经破碎了。

“张碧容是谁？”

“唐糖的奶奶，制造迷雾结界把你困在里面的人。”

“死了？”

“死了，在包围唐糖之前就已经被当场击毙。她们祖孙俩似乎有心灵感应，结界到唐糖中弹才开始消失。”

原来真的是在找奶奶。

赵安夏低头，睫毛微不可见地颤了颤。

很奇怪，她居然对一个异能者共情了。

“那些迷雾就不可能是唐糖造成的吗？”

“根据我们现有的调查结果，异能者都仅存在一种异能，会在第二种异能发育完全时全身炸裂而亡。”乐正旻道。

“你们见过？”

“……有人做过相关试验。”

赵安夏微微点头，看向乐正旻身后。“‘世界树’是用来检测异能者的？”

“没错。”

“感染者出现的时候，它会闪烁红灯？”

“对，你怎么知道？”

“像那样吗？”赵安夏指着大屏上闪烁的红光。

话音刚落，赵安夏扑上前单手护住乐正旻转身，一块和人高度相近的巨石飞来击中了世界树屏幕。

一切变得更加有意思了，她似乎在把幻觉中经历过的一切重新再来一次，走向大致相同，细节千差万别。但那些虚假的设定都正在一点点投射到现实中，就好像她真的经历过领先于现在近百年的特殊训练。

像开挂一样。赵安夏美滋滋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