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迎来到地底两千米 第9章 哥哥

挂断与林司青的通讯之后，秦为倾和莫妮卡很快来到了舞会所在的场馆。

舞会在黑岛商会自家经营的酒店举办，酒店坐落于接近郊外的阿卡尼松大道旁，占地数千公顷。

酒店的大堂被临时布置成了挑选服装的步入式衣帽间和更衣室，从衣帽间的另一头出去，走上楼梯才是占据了三层楼的舞厅。

地下世界的蚁巢以实用和高效为主，以普通居民的居住空间为典型代表，将所有可利用的空间压榨到了极致。因此，地上世界的建筑这样挥霍空间，对于习惯了狭小空间的莫妮卡来说，让她非常不自在。

她下意识往秦为倾身后站了一步。

秦为倾没有在意她的小动作，仰头看了看灯火辉煌的酒店：

“任务已经取消，我们没有进去的正当理由了。如果你是指挥官，你会怎么做？”

莫妮卡意识到她在锻炼自己独立执行任务的能力，认真思考片刻后道：

“距离舞会开始还有半个小时，我们没有时间去找出安保的漏洞了。拉尔和林司青在里面，他们也许能提供一些帮助。另外，委托虽然已经取消，但我们的邀请函失效这件事不一定能够立刻传达到现场的工作人员那里，多亏他们是人工确认，我们也许可以碰碰运气。”

“很好。你已经开始思考对策了。北联时报的报道你看了之后有什么想法？”

“报道上能得到的信息很少，只说六点时有人报警说在大桥附近发现了尸体，警方立刻介入调查，在她的终端里发现了与川上爱丽丝争执的信息……”

“我们到达事务所的时间是六点五十分左右，川上小姐的经纪人当时说发预告信的人已经死了，他的原话你还记得吗？”

“他说，‘发出预告信的人已经在五十分钟前死亡’……报警的人是他？！”

“希尔夫的作风非常严谨，因此和一般人不同，他当时说的不是‘一个多小时之前’，而是‘五十分钟前’——要么他策划或参与了这件事，要么他知道这一切会发生，准确到分钟。”

“可是，这和我们如何进入场馆有什么关系？”

“他没有向我们隐瞒他知道犯罪嫌疑人已经死亡的消息，并且在短短五十分钟之内完成了取消委托的文件交涉，考虑到六点到七点是我们普罗维登斯公司的交班时间，处理速度不快，他的行动力可能比我们想的还要强一些。从我们离开事务所到这里已经有四十分钟，他不可能留下破绽给我们。”

她顿了顿，继续道：“我们不能硬闯。毕竟现在我们的身份是普罗维登斯公司的员工，我们的行动关乎整个公司的信誉，也关乎我们的政府在地上世界的活动。好在我请到了外援。实际上，这场舞会就是她策划的，她也会带我们进去，不用邀请函，也不用我们携带男伴。不过，她以为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地上世界居民，一会可别说漏嘴了。”

不等莫妮卡回答，酒店的门口就出现了一个坐在轮椅上的身影。

一身拼色灯芯绒长裙的女孩在跟保安说了些什么之后，独自操控着轮椅来到了酒店门前的世纪日晷广场上，停在日晷下面四处张望。

“来了。”

秦为倾小声说了一句，慢慢向她走去，等拉薇儿的视线捕捉到她的身影时，她张开双臂扬起笑容，快步跑过去将拉薇儿抱了个满怀：

“薇比！好久不见！上次我看到你的时候，你还在西欧那边度假呢！最近过得怎么样？”

“秦！真的好久不见了。”拉薇儿露出欢喜的表情，拉着秦为倾的手上下打量，“我的生活没什么好说的，倒是你，我的旅鸽姑娘，你又去哪里旅行了？”

“我去了几个无人区——我们一定要在外面聊天吗？”

“哈哈，我猜你一定闻到甜点的味道了，我带你们进去。你旁边这位小姐是？”

秦为倾走在自动行驶的轮椅旁，侧身道：“就是邮件里提到的莫妮卡·沃德，我的远房妹妹。”

不知情的莫妮卡：？

拉薇儿弯了弯眼：“你们长得可一点都不像，但不得不说，你们这一脉的基因真让人羡慕。你好啊美人儿！”

莫妮卡一直以来都作为奈落小队的利刃生活在暗处，生活里只有任务和训练，很少需要面对面地与陌生人交流。但她并不排斥这样的体验，面对拉薇儿善意的调侃，有些局促却清晰地道了声谢。

拉薇儿将她们带到了衣帽间，停在那件弓道服的面前：“秦，我一直在想什么样的衣服适合你，我觉得你穿男装和女装都会一样好看，干脆就挑了一件中性的东方衣服，为了这个花纹，我可是赶工了一整个下午。快试试看吧！”

“你太贴心了，薇比，我怎么会这么幸运，有你这样的好朋友？”

在秦为倾说出“好朋友”三个字时，一旁的莫妮卡微微颤了颤。

她毫不怀疑指挥官所说的“朋友”的真假，因为之前在事务所时，秦为倾对经纪人希尔夫出示的名片上写着的是假名，而面对拉薇儿时，她报出的是自己的真名。

一时之间，她竟有些……羡慕。

“莫妮卡？莫妮卡。”拉薇儿的声音将她从走神中唤醒，她眨了眨眼，定定地低头看着洋娃娃一样的拉薇儿。

对方亲切地伸出一只手，鼓励地拍了拍她的肩侧：“别担心，我也给你准备了衣服。秦给我看了你的照片，我根据对你的印象给你挑了一件，相信我的眼光，这绝对能让你成为全场的焦点。”

莫妮卡应了一声，低头跟着她穿行在衣物长廊之中。她有些困惑，为什么拉薇儿会对初次见面的她这么友好，甚至明显超出了对陌生人的关怀？

难道是因为指挥官的一层关系在吗？

莫妮卡不明白。但这与任务无关，所以她很快将这些困惑和莫名的惆怅摒弃了。

拉薇儿停在一间标着“使用中”牌子的更衣室前，拉开门：

“里面那件是属于你的。穿上试试。”

莫妮卡低低道了声谢，打开门走了进去。

更衣室比她想象的要大很多，里面甚至有一个小型沙发椅和落地镜。

沙发椅旁的展示衣架上，撑着一套北联风格的服装。

北联风格是近二百年来，人类逐渐形成规模化聚居地之后诞生的新兴风格。它拥有多民族、多国籍的特点，张扬又含蓄，潇洒又柔美。

这件衣服具有修身的剪裁，上衣的色彩以大块纯色为主，看上去像是由多块菱形布料拼接而成，下装则是具有北方风格的牛仔短裤，边缘故意剪得破破烂烂的。

这种风格的衣服，莫妮卡见过，甚至在她遥远的记忆里，哥哥就穿过这样的衣服。似乎是地上世界的平民中很流行的穿搭，特别是在年轻男性之间很有人气。

说实话……莫妮卡不是很明白拉薇儿的审美。但当她将衣服穿上身后，盯着镜子里的自己出了神。

如果不是头发的长度不对，看着这一身飒爽俊逸的男装，她几乎以为是哥哥回来了。

拉薇儿不知何时来到了她身后，望着镜子里英姿飒爽的少女，露出了一个由愕然中途变化而来的微笑，随即控制轮椅上前，将一小束新鲜的蓝色妖姬插进了她胸前的口袋里，轻轻拨了拨她的碎发：

“祝你今晚玩得愉快。”

……

拉尔十指如飞地敲打着键盘，会场内的监控摄像头随着他的控制不动声色地移动，多个监控一起转向三楼正中央，屏幕上是一个戴着极乐鸟羽毛面具的人，穿着古欧洲的王子服饰，端坐在轮椅上俯瞰整个会场。

林司青帮不上忙，百无聊赖地在监控室里晃悠，瞥了一眼他的屏幕，随口道：

“他不是任务目标。”

拉尔虚空敲着键盘，头也不回：“你听过一个故事没？古希腊神话中有个叫阿喀琉斯的英雄，被人预言年纪轻轻就会战死，于是他的母亲将他打扮成了女孩子，以求躲过命定的死亡。你看，舞会的正中央摆放着的就是阿喀琉斯的雕像，还是新希腊风——那帮爱抠细节的家伙搞出来的。”

林司青感到莫名其妙：“你知道我不懂这些，所以你想说什么？”

拉尔叹了口气：“男女互换，这就是舞会的主题。”

林司青啧了一声：“就凭这？一个雕像？”

“还有骨骼识别系统。不过这只是个半成品，有一半的数据都没进数据库，不然这个人的脑袋上就该冒名字了。”

林司青抱臂凑近了看，用一种奇异的感叹口吻道：

“听说黑岛商会会长的家族虽然不排斥科学发展，自己家族的生活方式却非常落后，冬夏不开空调，喝水只喝温水，每年都要抽时间去田里亲自劳作，甚至生老病死也听天由命——他们的长公主拉薇儿就算是一辈子坐在轮椅上，也没想过要去换一副义肢。据说是古旭岛的什么……什么……”

除了基本常识、医学和战术之外，其他几乎所有领域都属于知识盲区的林司青，“什么”了半天都没能从脑海里搜刮出那根本不曾存在过的答案。

几乎全领域精通的拉尔轻飘飘道：“「和」（wa）。”

林司青点头：“对。和。你看，整场舞会只有她坐在轮椅上，戴不戴面具都没有区别吧。”

拉尔在键盘上敲击的手忽然停住了，荧荧光屏映照下的脸上出现了一丝玩味的神色：“找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