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是梦境的反义词。真实就是无法醒来。
季谈知道眼前的场景是真实的,或者说是一种完成时态的真实,一种虚幻的真实场景。简而言之,他知道它真实存在,即使并未出现在眼前。
因为他毫无意识地滚落下一滴眼泪。
魔方如同有生命般搏动,和他的心脏一起共振。揪起,又舒展开。它像是在半空中呼吸,如同一个五彩斑斓的球。
说它是魔方,只是因为第一感觉。季谈下意识就将它定义为魔方,有着不同颜色的魔方,绿色、白色、蓝色、黑色……等等。
六种颜色,六个面。但季谈又明确地知道它不是魔方,起码原本不是。再多的,他就不愿想了。
这时候,西糖说:“你该回去了。”
但季谈看着魔方怔怔出神。这种感觉就像是沉浸在沙漠里无法逃脱,这是梦魇,是不愿重拾的记忆。
是无法醒过来的真实。
所以他才会逃避,而西糖也纵容了自己的逃避。它没有心,但却意外地善解人意。
见他没理自己,西糖又重复了一遍:“你该回去了。”
“可是我想留在这里。”
“你不想。”西糖话语间停顿片刻,“你只是被自己禁锢,无力逃开。但你想离开的。”
他的嗓子像是哽住了,一时说不出话来。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自己来到这里的契机,那个耳边响起的声音。现在想来那就是普通的系统音,并不是他给西糖定制的音色,现在看它的反应,果然也不是它说的。
“我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他说,“你知道我现实在做什么吧?”
“我一直注意着你。”
“……我知道。”他有些不大自在,“那个声音让我答应徐先生的要求。”
西糖没说话,季谈的脑海里就响起电流声,他记得西糖每次回来都会伴有这个声音。最近几天,每次精神疲惫时,这个滋滋的响声都若隐若现。
“你的想法是什么?”西糖问道,“我需要知道。”
“我没什么想法。”
“那就答应吧。通常这种时候,你都是倾向于答应的。”
“通常?”
“嘴上说着可做可不做的时候,就是可做。你喜欢询问我,但你心里早已有了答案。只要是不反感的事情,你总是愿意尝试。”
季谈又无话可说了。他意识到西糖比自己想象中的还要了解自己。离开前他最后看了一眼“魔方”,总算明白为何魔方显得如此诡异——它的颜色没有归位。
他有一种奇妙的冲动,想要把每个颜色拧到该有的位置。但这个想法一出,整个意识海都战栗起来,魔方咔咔作响,仿佛要遵循他的意志旋转。
“停——”
蓦地一晃神,他被驱逐出那片空间。
他定定神,眼前又是熟悉的场景布置,以及徐先生温和的表情。
“你看上去不太好。”徐先生语气关切,“我给你太大压力了吗?”
“没……”他发现自己的喉咙发紧发涩。“我答应你的要求。”
“很好。”
徐先生笑了一下。他没有询问季谈在出什么神,他不关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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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郁闷的事,你不懂。”徐熠抬眼看了季谈一眼,又怏怏垂下头。
这时候季谈的心思又回到了现实,他看徐熠又不愿吭声,又要扭扭捏捏挨过来,强行端着架势的模样,就觉得好笑。
“那你说说,我怎么就不懂了?”
把伤心的事说出来,让他高兴高兴也成啊。
“都说了你不懂。”徐熠皱起眉,支支吾吾地敷衍:“……我在想我的作业。”
“什么作业?”
“数学。”
“那让我看看。”
他这话一出口,就惹来嘲笑。徐熠注视着他的眼睛,吭哧吭哧笑出了声。
季谈就皱起眉,一脸不耐:“收起你这幅嘴脸。”
于是他就止住笑容,但眼珠子还是直勾勾黏在季谈脸上。季谈拿眼神询问,他别开脸,干巴巴道:“有没有人跟你说过,你生起气来特别好看。”
“哦。”季谈敷衍地应了声,“所以拿出来给我看看。数学。”
“……我乱说的。”
“你不是喜欢我吗?”季谈挑起眉,他不肯罢休。“那就拿出点诚意来。”
这下徐熠没话说了,定定盯了他半晌,整个人一副痴呆样。良久,他脸红起来,轻声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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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这是个M吧?季谈拿到徐熠数学作业的时候,这种感觉格外强烈。当然,他并不是对M有什么意见,只是对这样直白的情绪表达,实在是没什么见识。
他身边的人一向含蓄,最热情的也不会把“我想搞你”四个字写在脸上。但徐熠表露感情的方式过于**,甚至直接明说想和他上/床——想咬他腺体他都可以原谅,毕竟他也好奇,他也想抓个人咬咬看。
他们甚至还不是朋友。徐熠也似乎没有从朋友做起的打算。
这么随便的吗?
还是说,以这样随便的态度对待Alpha是基操?
这么一想,当初徐熙故意搞暧昧勾引他,但又以审视的目光观察他的反应……说不定也是试探。但也不排除徐熙就是恶趣味作祟,想要耍他玩儿罢了
毕竟是个被骂‘骚/货’都欣然接受的男人,心态肯定非常人可比。
想到这儿,他就问站在旁边愣着出神的青年:“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徐熠被问得愣了下:“都怎样?”
“轻浮。”季谈翻开他的课题本,看到了熟悉的数学公式。
“一脸不值钱的样子。”
他这个评价太刻薄,徐熠被说得面红耳赤,但他仍满脸疑惑,只好憋着怒气隐忍不发。或许忍受季谈对自己冒昧的评价,是他证明自己“诚意”的某种方式。
季谈见状摇摇头。他虽然没谈过恋爱,但也知道人不是这么追的。一味的妥协和忍让不是长久之计,同理,过于直白**的示爱也容易把人吓跑。
但也有可能徐熠压根儿没有长久的意思——他或许就想打一/炮尝鲜。
反正他俩都没经验。他显然是不相信季谈没经验的,但还是因为这句话,不可抑制地兴奋起来,以至于得意过头,说出离谱的话。
这样揣测是不是有些过分?季谈边翻书,边漫不经心地想。但这样的揣摩会让他觉得有趣,就像掌握了数学公式一样使人心旷神怡。
他喜欢这种掌握底层逻辑的感觉。
翻页的时候,他下意识啃咬手指的关节,这是他思考时的惯常动作。徐熠本来盯他脸的视线——看来这个Beta真的很喜欢他的脸——又落在了他的手指。
他半敛眼眸,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就是这种眼神。这么饥渴的吗?”
徐熠愣了半秒才反应过来这是在说自己,他讪讪一笑,强行移开视线。但他想盯着看的**非常强烈,以至于他自己很难控制。
在季谈身旁坐立不安好几次后,他抱歉地说自己先出去透透气。
这正合心意。季谈嗯了一声,默默等他关上门,然后在心里说:“左上角,挂画上的人有一双眼睛。是镂空的。”
于是滋滋的噪音传来,他等了一会儿,等来了西糖的声音。
“现在没有了。”
“……你不会把所有监控都拆了吧?”
“不,我只是把所有人的眼睛摘掉了。”
“……啊?”
他惊讶的模样似乎取悦了西糖,它声调怪异地笑了一声,像是漏了电。
“你想要的话,我可以照做。”它说,“但之后我们大概率会上黑名单,永远被困在吃力不讨好的吊车尾委托,然后坐吃山空,前途一片黯淡。”
“不是……”季谈捂脸,“说这么沉重的干嘛?”
“我在展望未来。”
一眼望到头的绝望未来对吧?
不过它还能开玩笑,想来应该是没什么事的。季谈本还有些担心它,现在又将注意力转移到这间屋子里。手里的数学课题本被他揉得发皱,他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学生压力有点大,高中都在学大学的知识。
听说现在大学被废除,高中毕业后会被分配。继续学业的将进入相应研究院,其他人该上班上班,没班上的待业。原本的大学城被改造为各种娱乐场所,或者干脆废弃,变成野花野草流浪汉的家园。
里面有太多Alpha的痕迹了。
季谈巡视着四周。徐熠显然不爱读书,甚至很少住在这里,所以这里干净整洁到贫瘠。相比之下,徐先生的书房是他最想造访的地方,但这个Beta总是呆在那里不挪窝。
没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他得出这个结论。
或许唯一有价值的就是徐熠放在书包里的手机。是关机了的。说起来这栋别墅都没什么电子产品,唯一的可能就是暗藏在各个角落的‘眼睛’。
季谈觉得这不可能是用于监视自己。他不过是一个平平无奇的普通Alpha,甚至几天才来,犯不着费这么大力气监视他……那只有可能是监视这里的人了。
他忍不住笑了一声,该不会是监视徐先生有没有好好做祷告吧?
手机和他在地球上用的类似,不过刚开机,人脸识别就失败了。他默不作声地等了一会儿,手机就解锁成功。
“你现在越来越无法无天了啊。”他调侃道。
“我没有招三惹四,所以工作效率很高。”西糖也调侃了一句。
它这话像是指桑骂槐,季谈装没听见,打开手机,发现了一个显眼的软件——‘神碑’论坛。
他毫不犹豫地点进去,同时不无心酸地感叹:“终于可以上网了吗……”但还没来得及感动,就被开屏的第一个图片冲脸吓到。
“草!”他手机差点没拿稳,结巴起来:“这、这这人好眼熟?”
“眼熟就对了。”西糖语气怪怪的。
“面对现实吧,连自己的脸都记不清了吗?”
无责任小剧场:
季谈:喜欢我的话,就证明一下吧!
徐熠:你想要什么?
季谈:我什么都要。
徐熠:那我把自己送给你!
季谈:谢谢,唯独这个不想要。
徐熙:又在钓谁?
徐先生:还是年轻人有活力。
西糖:‘喜欢’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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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证明“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