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点名的时候,黎昼还吓得后退了两三步。他看起来似乎很怕发情期的哥哥。
季谈眯起眼睛审视着他,嘴角露出一抹调侃的笑容。
“小太阳。”他柔声道,“他可是你哥哥啊,你怕个锤子。”
这么胆小,怎能成大事?他笑眯眯地推搡着黎昼的后背,不容置疑地把他推进去。开什么玩笑,现在唯一没发病的就只有这个小的了,他不去谁去?
他把“发情”归类为“发病”。发情是一种能把人类变为野兽的病,在这期间,人类只想着□□与繁衍。如果不顺应**,就会无比痛苦。
这一点,他下午已经亲身经历过了。所以他才更能设身处地地理解黎泛。极端的欲求不满就像迷失在干旱的沙漠,干渴、混沌、焦躁,甚至轻生……
有时候,暴力并不止针对别人,更会对准自己。
季谈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想起了那个和自己截然不同的自己。那个时候,自己又何尝不是时刻困于‘发情期’的野兽呢。只不过所求不同。
不过他没有emo多久,黎昼就兔子一样从卧室窜出来。他的手里是一个空碗。
季谈倒是一愣,讶异道:“这么快?”
他本以为黎泛会剩一些,起码不至于汤都喝完了。吃得这么干净,会让他怀疑自己做少了……他还专门多丢了面,就算吃不完,他也可以把剩下的解决。
他还觉得有点咸了……
现在看来,饿的时候谁还管好不好吃啊,有口吃的就不错了。季谈走到门边,黎昼出来的时候没关门,他就扒在门缝往里瞅。
黎泛吃饭的时候开着床头灯,季谈看过去,却只能看到床上一大堆五颜六色的衣服。他正奇怪人在哪里,不自觉把门缝开大了些。
“啪!”一个枕头朝他脸上砸过来。
他被枕头糊了一脸,有些茫然地看过去,黎泛还保持着扔枕头的动作。他还是穿着早上的橙色短袖,不过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上来的,额前的发丝黏在一起,无精打采的下垂眼里满是水汽。
“出去。”虽然看上去虚脱,但他的声音还是中气十足。
季谈依言退后半步。他又说:“关门。”
季谈却没有动作。
黎泛不耐烦地皱起眉。怪不得黎昼这么怕他,这表情看上去下一秒就要揍人了。季谈心里是这么想的,但手上只是乖巧地放下枕头,认真地问:
“黎哥,你为什么要把我的衣服全部堆在床上,还睡在上面?”
其实他想问的是,这样不热吗?明明都闷出汗了……
黎泛却仿佛噎到了,整个人都有些木楞。但很快他反应过来,沉声道:“衣服,你买的?”
季谈茫然道:“不是。”
“花的谁的钱?”
“……你的。”他完全懂了。黎泛的意思是,虽然是给季谈买的衣服,但所有权还在他那儿。显然,这是想反驳季谈‘我的衣服’这一观点。
但这根本不是重点吧!
果然,黎泛揉揉眉心,不开心地说:“那就是我的。”
季谈只能连声哄道:“好吧,你的,都是你的。”
听说发情期的Alpha占有欲格外强烈,黎泛只是占有了他的衣服,这很无害,完全可以接受嘛。
听他这么说,黎泛哼哼两声,又钻回床上。季谈走到床边放下枕头,他也没有应激地跳起来赏他一拳,看来情绪得到了极大安抚。
吃饱了饭果然更好说话。
走之前,季谈快速扫了一眼卧室,发现卧室门窗都关得死死的。整个房间像蒸笼,空气里弥漫着草木的清香,有些发涩。
他多问了句废话:“黎哥,没事吧?”
黎泛不耐地喘了两口气,看到季谈凑到跟前来关切的脸,他咬牙道:“离我远点!”
季谈顿了顿,不以为然道:“没事的黎哥,你不会弄伤我。”
他的意思是:你打不过我,当然无法伤害我。但黎泛真是受够了他这副模样。因为足够有信心,所以无所谓自己会遭遇什么,也无所谓身边人因他改变的命运。
他可以不计后果地做出任何事,明明什么都不懂,却总有种一切都在掌握中的自如。
就像现在这样,他凑到黎泛跟前,眼睛里是关心和信任,仿佛黎泛可能带来的威胁不值一提。
他是一个自傲又嚣张的人,像是有上帝视角的旁观者。
……而且这个该死的,身上的味儿还没散完,就跑到自己跟前,还凑这么近。
黎泛偏过头去,他感觉自己身处深海,窒息又煎熬。
“黎哥?”
他听到遥远的呼声,像是在水面之上。他浑身被水压刺激得微微痉挛,难以言说的地方传来痒意。那股撩人的薄荷气息越来越近,他似乎受到了某种蛊惑,听从身体的指挥猛地咬住。
黎泛咬上的是季谈的手指。
季谈默默等了一会儿,见他还没有松口的意思,不禁出声道:“你不会又饿了吧?”
不会是没吃饱吧?不然怎么咬住手指不放……刚刚见他半天没动静,季谈就手贱戳了他一下,没想到莫名被咬一口。
当然,他也没躲。
他一出声,黎泛就梦醒一般立马松开牙关,脸色是从未有过的难看。
“你……”他的嘴唇抖了两下,却半天没有下文。
季谈知道他这是又要赶自己走了,识趣地起身离开。但黎泛弯下腰猛烈地咳嗽起来,身形有些不稳。
季谈下意识拽住他的手腕,他挣了两下没挣动,就闭上眼睛,要死不活地摆烂不动了。他这种精神状态,让季谈幻视游杉——那个要死不活的鼻祖。
这个样子,让季谈感到不妙。
他就着手腕把黎泛拉到跟前,让他靠在自己身上。他本以为发情期提前不过是打破了规律,实际上影响不大。现在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
他还想问两句,黎泛就睁开眼,默默掰开季谈的手指,和他拉开距离。
“出去。”他声音都哑了,“还有,去洗澡。你身上全是你的信息素,自己没点儿数吗?”
……大意了,完全忘了这回事。季谈有点尴尬,看来横竖都是自己的错了。他想说点什么,黎泛又发话道:“别让我重复第二遍,好吗?”
他看上去精神更差了些,似乎是铁了心要看季谈滚出自己的卧室,眼睛一瞬不瞬地目送他离开。
在季谈关门的时候,他冷不丁提问:“你发情期怎么解决的。”
话是问了出来,但他敛下眼眸,似乎问话的不是自己。
还能怎么解决的……在季谈身上,他还闻到另一种异常浓郁的味道。说来奇怪,像是湿气。
真是的,找人解决生理问题,也不找个信息素好闻的。他就这么随意吗……
“呃……”季谈仰头望天,“我说了你别骂我。”
黎泛有些烦躁,他就不该问,真是徒增憋闷。
于是他不耐烦地拒绝:“算了,别……”
“我偷了一个Alpha的抑制剂。”
他俩同时出声。季谈有些茫然,怎么又不想知道了,那他说了岂不是很亏?
黎泛却是被这个回答砸得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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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谈交代自己干了什么坏事向来爽快,他从兜里取出几支抑制剂,扒在门口问:
“走之前我还顺手拿了些。你需要吗?就算不匹配也没事,多来两针说不定就有效果了。”
黎泛缓缓吐出一口气,神情复杂道:“谢谢,但我不用来历不明的抑制剂,你自己留着吧。”
他甚至试都不需要试,而且也不能试。何况,他现在这样并非是因为缺乏抑制剂,发情期提前会非常难熬,这说明身体出现了异常。
上一次异常,还是他长回腺体后第一次发情。
“怎么就来历不明了……”季谈暗自嘀咕。
黎泛定定看了他良久,语气有些捉摸不定:
“……真是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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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赶出卧室后,季谈给自己下了一大碗粉丝,然后边看电视边嗦粉。粉丝不易消化但好吃,黎昼坐在他旁边看电视,视线却总是飘到碗里。
“你也饿了?”季谈对他荡漾地笑,又虚晃一枪道:“都晚上了,还是少吃点。”
晚上,还是他俩在沙发上凑合一晚。黎昼睡相很差,就算睡觉前规规矩矩板正地杵在角落,睡着后必伸手蹬腿。虽然也不疼,但季谈是个睡着后雷打不动,却极难入眠的人。
所以说,黎泛是怎么忍下自己弟弟的,这就是兄长之爱吗?太伟大了,简直可歌可泣。
他捱到后半夜,终于迷迷糊糊要进入梦乡的时候,一股淡淡的草木清香毫无预兆地闯入他的知觉。味道萦绕在鼻尖久久不散——有人似乎在沙发边停留了很久。
他没有睁眼。
渐渐的,有灼热的呼吸声掠过他的脖颈,像是滚烫的岩浆,滴落在盐水湖泊里。
那样性凉的人,在发情期却也热得发疯、饥渴难耐。由此可见发情会使人变得不像自己。
季谈没来由地感到悲伤。
“……还不睡。”微弱的呢喃传进他的耳朵里。
季谈还是闭着眼:“快了……但你的味道太明显,把我弄醒了。”
站在沙发旁边的人沉默片刻,声音像风一样缥缈不定:“……是什么味道?”
这很难说。信息素本身并无名称,可以说它是某种香水,有前中后调,浓时一个味儿,淡时又是一个味儿。有时候,主人心情和所处环境的变化,也会改变信息素的味道。
黎泛情动时的信息素味道,又和最初的不同。季谈的比喻总是诗情画意中带着抽象,这一次,他也提炼出抽象的关键词:
“是药材,也是清晨。但现在,是放纵的夜晚。”
该怎么去形容你~最贴切~
设定是,信息素或许无限接近于某种味道,但并没有具体的名称。官方分类是根据化学式分的……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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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是药材,也是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