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束了这个话头,两人继续找线索。
渡珣最后在柜子下面找到了一本被用来垫桌角的《酒店管理》,书的封面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渡珣在书里抽出一张书签大小的纸条。
“这游戏真够坑的,线索能藏在这里面。”渡珣忍不住吐槽。
渡珣玩游戏最讨厌的就是在各种角落找线索,比如在昏暗、迷宫一样的地下室里找保险丝。
渠阙凑过来:“最终,饥饿的男人杀死狼外婆、救出了小红帽和真正的外婆,男人当晚也吃了一顿饱餐……什么意思?”
“小红帽的故事啊,你没听过?”渡珣不以为意。
“小红帽和外婆给男人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差不多。”渡珣略作思索,更正道,“是小红帽和外婆成为了猎人的晚餐。”
渠阙瞬间满脸煞白,不由踉跄地后退了两步:“这是童话故事小红帽?”
渡珣诚恳道:“据说小红帽的最初版本是这样。”
纸条后面还写着:男人离开的时候太撑了,就脱掉了外套和帽子,露出他脏兮兮的灰帽卫衣。
渡珣看字条消失在手上,饶有兴味:“线索还有外貌描写。”
“那这个人就是猎人了吧?5号、2号和7号都穿灰帽卫衣,排除5号,就是2号和7号了,两个人看上去都挺有逻辑的……”
“回去注意一下他们。”
渡珣没说7号身份是白痴的信息。
渡珣和渠阙检查酒店的时候发现安全通道已经打开了,可以直接通向十二楼之上的天台。通往各层房间的消防门还是关着的。
渡珣站在天台,身上破碎的西装被大风吹得猎猎作响。
渠阙紧跟其后爬上来,一屁股坐到地上,喘着粗气:“渡珣,你记得前年时装周吗?各大品牌的主打款都和你这件西装差不多,到处都是镂空。”
渡珣淡淡看了他一眼:“没去过时装周。”
渠阙尴尬笑笑:“就是看着看各家模特走秀、明星走红毯,挺无聊的……唉,这风吹着还挺舒服。”
渡珣坐到渠阙旁边,突发奇想:“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打算?”渠阙有些疑惑,“你的意思是说演戏?”
渡珣点头。
“继续拍戏呗。我经纪人给我推了不少偶像剧和综艺,接了两部主旋律剧和历史正剧,以后想让我主打电影。毕竟我都二十五了,拍了快二十年的戏,流量已经不是重点了,当下的重头戏是转型。”
已经二十七的渡珣:“……”
“那你呢?你好像有一阵子没进组了。”渠阙反问。
“不知道,打算过两年退圈。”
“退圈?”渠阙有些惊讶,坐直身子,“我听高总说,你是读完了北城大学研究生才进的娱乐圈,费那么大劲儿进来才两年,怎么就打算退圈了?”
渡珣本科学的英语,后来不想就业,干脆考研回北城大学又读了三年哲学。硕士毕业之后,渡珣踏入圈子开始演戏。
他的经历不是什么秘密。
“累了,不想体验了。”渡珣倒是无所谓。
渠阙瞪大了眼睛:“敢情您真是来娱乐圈体验生活的?”
“不知道自己想干什么,干脆多体验一点。”渡珣看了一眼渠阙,“把你眼睛闭上,再瞪眼珠子掉下来了。”
渠阙眨了眨眼睛,继续道:“那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换工作?”
渠阙对职场没什么了解,只是觉得渡珣这种在大众前已经有了一定知名度的人,再想回归到大众内部,很难。
“活得下去就行。”
“……行吧,我也没立场干涉太多,你自己过得开心就行。”渠阙沉默了半天才开口,“我也想换一份工作,但是……我六岁就开始拍戏,大学也是学的表演,除了拍戏我什么也不会,可能只有一直拍戏、一直拍戏,一直拍到退休。”
“——我好像永远也没办法离开这里、从事另一个职业。”
这些话在其他人看来特别矫情,但的确是渠阙的困扰。
渠阙在父母的安排下从小就开始拍戏,拍出惯性,拍戏似乎已经成了比吃饭还日常的事情。
因为活在闪光灯下,渠阙得到了很多普通人这辈子都得不到的东西,但同时也失去了太多普通人本该拥有的东西。
但是渠阙从来不敢想离开这个行业会发生什么,父母、朋友、公司、粉丝的失望,媒体的兴奋,还是自己的迷茫?就算离开这个行业,他又能做什么呢?失去的东西已经永远失去了,他也不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面不改色回归到人群中。
渡珣看着黯然神伤的渠阙,除了后悔提到这个话题,也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连自己的前路都看不清,又怎么能给别人指出明路呢。
“你很喜欢上班吗?”
“人生这么多年,总要找点事情做,上班……对我来说,算是吧。”
渡珣想了半天,问道:“考虑过行业内但是闪光灯之外的职业吗?比如幕后。”
“幕后?”渠阙疑惑地看着渡珣。
“一部剧除了台前还有幕后。你在台前工作了快二十年,对台前的人该怎么做应该很熟悉,再去作为幕后指导台前应该有一定经验。”
渡珣突然觉得自己此刻很像欧长桐——那个诲人不倦、任劳任怨教渡珣努力生活的经纪人。
渠阙认真思考了片刻,严肃看着渡珣:“能不能介绍我跟你爸认识?我想跟他学导演。”
“……到时候退圈发布会你可别说是我提议你转幕后的,不然就算我入土了你粉丝也得把我掘出来。”
“我是那种缺德的人?”渠阙白了渡珣一眼,“还不知道我爸妈让不让我转呢。”
渡珣轻叹一声,小声道:“人生是你自己的,要考虑别人的意见,但是决定要听从自己的内心,你有权力拿回你人生的控制权。”
渠阙听到渡珣这话,突然顿住了,愣愣地看着渡珣。
渡珣有点受不了被别人这么直愣愣地盯着,僵硬地起身,转开了话题:“你慢慢考虑,我呢,接着找线索。得先活着出去才有机会改变人生。”
渡珣说着,顺手揭开旁边的一口缸。
陶缸被揭开的同时还散发出一股腥臭味。
缸里有一团蠕动的、黑漆漆的不明生物,这团不明生物被光刺激到的同时抬起了黑乎乎的头,露出了两只圆溜溜的眼睛。
渡珣顿了一下,马上盖了回去。
渠阙捂住鼻子,探过来问:“什么东西,这么臭?”
渡珣还没回答,系统先通知了。
【叮咚!有玩家触发怪物——邪恶史莱姆。邪恶史莱姆,移动速度:缓慢;攻击方式:吞噬。邪恶史莱姆即将苏醒,请各位玩家在寻找线索的同时避开史莱姆。】
渡珣无奈看向渠阙,无声道:幸运玩家渡珣解锁怪物史莱姆。
此刻,空气中满是尴尬。
渠阙僵硬地咧着嘴:“你运气真好。”
渡珣看大缸开始左右摇晃,顺手把晾在天台上的床单掀了一张,推着渠阙就往下跑:“赶紧逃吧,怪物要醒过来了。”
渠阙哭丧着脸,一边跑还不忘骂渡珣:“大哥,咱还是收敛点吧,别顺手开盖拿东西了,我真怕啊。”
“有线索。”渡珣没多说。
渡珣上到天台之后粗略扫了一眼,床单是最有可能藏线索的地方。至于怪物……这的确得怪渡珣手欠。
跑下楼后,渡珣拉着渠阙停在一条两边都可以逃跑的巷子,开始顺着痕迹叠床单。
渠阙气喘吁吁:“逃跑还不忘找线索,你不是说‘死都死了’吗?”
渡珣边折床单边回答:“走一步算一步,能活就活,不能活就死。”
渠阙索性坐了下来,看着渡珣忙活:“我算是明白了,你哪儿是佛啊,明明是混吃等死、能过一天是一天……”
渡珣果然运气不太行。且不说杀人道具、保命道具什么的看都没看过,线索也只有寥寥几条。
渡珣没再理会渠阙,直到床单叠好。床单叠好的边缘显出一张人物半身照。
渠阙凑近,辨认了半天:“这……是你?”
渡珣顿了顿,开口:“我说不是,你信吗?”
“……”不信。
画似乎是用黑色墨水画上去的,有些晕开。但是从轮廓、衣服特征来看,这就是渡珣。画里的渡珣面前还摆着一堆化学试剂,试剂瓶口冒着五颜六色的烟雾。
“好吧我坦白,我是女巫。”渡珣先发制人。
“……我早就知道了。”渠阙无语道。
渠阙在生活里被捧惯了,哪里受得了渡珣成天忽悠他。
“我可没承认。”
……真不要脸。
随着床单的消失,渠阙皱眉,扇了扇鼻子:“我闻到了一股臭水沟的味道。”
“哪边?”渡珣警惕起来。
渠阙指了指渡珣后面,渡珣不假思索往反方向跑。
两人刚跑出巷子,那头就滑进来一堆黑乎乎的史莱姆。
渠阙刚想往前跑,突然停住,拉住渡珣,脸色不好地指向先前翻过的垃圾桶那边:“渡珣,你看……”
又是一只史莱姆。
垃圾桶那只似乎嗅到了他们的味道,从垃圾桶里面滑出来,朝两人这边的方向来了。
渡珣看了一眼巷子里正朝他们滑过来的的史莱姆,快速判道:“移动速度不快,能跑过。但这玩意儿,会分化。”
怪不得刚才看见巷子里那只史莱姆的时候,渡珣觉得比刚开始看见的时候小很多。
“回教堂。”渡珣迅速作出决定。
史莱姆的数量不明,最安全的办法就是先回教堂,看清形势。
渠阙赶紧跟着渡珣往教堂跑,同时还警惕的观察哪里会不会蹦出来一只怪物偷袭。
好在他们没遇上。
回到教堂已经不早了,教堂里正瘫着两个惊魂未定的人。
那两个人看见渡珣和渠阙,立马凑过来:“你们遇到史莱姆了吗?”
渡珣颤抖着声音:“遇到了,还是两只。”
渠阙面色不改看了一眼渡珣。
这家伙真能演,比他还专业。
那人吐槽道:“那怪物也太可怕了,怎么突然会冒出来这种怪物?”
渡珣附和道:“真的太可怕了,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怪物……不知道是不是有玩家故意放出来的……”
渠阙听到渡珣这话,默默移开了眼。
随着第三道钟声敲响,大家陆陆续续回来,但椅子上少了一个人——11号。
【叮咚!欢迎回来——11号玩家被邪恶史莱姆追杀,确认死亡。请各位玩家注意,教堂之外导致的玩家死亡不可逆。现在由系统掷骰子决定发言顺序——由4号开始发言。】
渠阙按照约定跳了预言家。
“我摊牌,我是预言家。刚开始局势不明朗,我不敢跳预言家,害怕被狼人直接杀死,但是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了。前面被投出去的1号和10号应该都是狼。我第一轮验了5号,5号狼;第二轮验的12号,12号平民。”
学的不错,都会炸身份了。渡珣觉得渠阙学得挺快。
渡珣悄悄看了一眼从始至终都可怜兮兮跟在一群人后面的12号,那人似乎有些庆幸。
不会真以为自己假装柔弱骗过了所有人吧?
“——我跟9号一起行动了两轮,在我看来9号应该是个好人,是民还是神不确定,我打算这一局验一下,如果我有幸还活着的话,我就把结果告诉大家。如果我死了……我希望大家怀疑一下7号。7号这个人很神秘,独来独往,而且逻辑很强大,我拿不准……”
“……”渡珣有些无奈。
渠阙不禁夸啊。放在任何一场有经验的局里,渠阙这就是爆狼发言。哪个预言家会和一个来路不明的人一起行动两局还不验身份的?再加上7号是2号的金水,7号又点了1和10双狼,好人身份基本坐实了,混淆视听也不是这么个混淆法儿……
现在局面混乱的很。1号、8号和10号已经淘汰,11号死了,7号拿了2号和3号的金水,9号渡珣和4号渠阙绑定了身份,两人踩的10号被标狼打了,按理说身份做好,但是4号又踩了拿金水的7号……
轮到5号发言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4号要说我是狼。我就是个平民。我可以坦白我的线索,但是我真的是个好人。我在女厕所找到了一张道具卡,卡上写着‘复活卡’,我不知道是说可以复活已经淘汰的玩家还是说我被投票出局或者被狼人杀死之后能复活,目前我还活着,淘汰的玩家身份都不作好,所以卡我还没用。其他的我也没找到什么线索……哦,对了,我看到了11号死的地方,11号被怪物攻击的时候,12号就在旁边看着!12号肯定是狼,说12号是平民的4号肯定也是狼人!”5号越说越激动,最后被系统强行闭了麦。
轮到渡珣了。
“我真的不知道,我就是个平民,找到的信息上一轮都告诉大家了,这一局我们没多久就被怪物追着,也一直没机会找线索……我跟4号一起行动了两轮,4号有线索都会告诉我,身份他也跟大家摊牌了。我倾向于相信4号是个好人。”
这种局势下,浑水摸鱼才是最好的生存法则。
渡珣本来以为被投出局的人一定会从4号和5号两个人里出一个,但是3号已经情绪崩溃了。
三号被解除禁言的时候,满脸都是眼泪鼻涕,扯着嗓子吼着:“你们、你们都是狼!你们会悄悄把我骗出去,然后把我塞到怪物面前。我不想死……我不要死!我要拉你们给我陪葬,我要把你们全都给杀了!”
【叮咚!发言结束。请各位玩家将自己的怀疑对象写在桌面上,最终得票多的人淘汰。】
系统直接掐了3号的麦。
这一次大家都心照不宣地选择让3号出局。
对不同阵营的玩家而言,在游戏里被玩家杀死了是真死了,队友赢了都救不回来。
对3号未知的队友而言,3号已经疯了,不仅没有利用价值,还会给自身带来威胁。
所以,白天投死3号这个不定时炸弹是三方的最佳选择。
【投票结束。本轮被淘汰的人是,3号。】
渡珣和渠阙悬着的心都不由放了下去。
本来渠阙抱着本轮必死的准备。如果身份被大家认了,淘汰的会是5号,剩下那个潜水的狼会选择在晚上杀死渠阙,还能脏一把7号。如果身份不被认,渠阙白天会死,狼人晚上可能带走渡珣,但与此同时渡珣可以给自己解药、并且一换一带走5号。
没想到渠阙因为3号的崩溃反而活了下来。
【三、二、一,天黑请闭眼……】
【——天亮请睁眼。第三晚死的是2号。2号技能发动中……2号,请选择你要带走的玩家……】
2号伸出颤抖的右手,伸了四个手指头出来。
【——2号选择带走4号。游戏继续。】
渡珣看着2号和4号被拖到柱子边,有些无语。
他猜到渠阙这个半路跳出来的预言家很难被信任,但是怎么也没想到预言家会被猎人带走。
猎人带走的人,所有人都会倾向于这个人是狼,那渠阙保的人也都进了狼坑,比如被验了身份的12号、被盲保的9号渡珣,同时被怀疑的5号、7号反而清白了些。
本来局势渡珣已经看得很清楚了,结果2号这一番操作直接让渡珣和渠阙的计划崩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