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韶压根就没有做好计划被拆穿的准备,因此他对谢棠所说的话十分反感。
“你知道了?那我就不解释了。”
谢棠皱起眉头,似乎对傅韶这个回答很不满意:“傅韶,我从来没有害过你,你为什么做事要瞒着我呢?”
“哦?没害过我?”傅韶将自己的外套夺了回来:“那你在准安用袖剑攻击我不算害我吗?”
听后,谢棠莞尔一笑:“攻击你的那个人是司户参军,跟我何干?他就是因为想要杀你,所以才会被鬼杀了。”
听上去这个解释确实天衣无缝,可是……傅韶起身站在月光之下,冷清的光打在他的脸上:“那个袖剑的位置不对。”
柜子上放袖剑等暗器在这个时代被发现是很难全身而退的,其次,他这个袖剑不像是人为放上去的。
袖剑口对着柜子前,这样的摆放形式完全就像是在展示一样,如果是人放的话,那么袖剑口应该朝里。
“你凭这个就要判我死刑吗?”谢棠追问道:“你难道就没想过,我会不会有苦衷之类的?”
傅韶回头撇了他一眼,随后从屋檐上跳了下去:“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那是你自己选择的。”
谢棠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不为所动,他的嘴角微微下撇,露出一抹苦涩的弧度。
他说的对,做了就是做了,没做就是没做,别人为什么要去想你做的这件事什么难言之隐呢?
傅韶缓缓步入房间,脚步沉重地停在桌旁。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肆虐,将桌上的纸张卷得漫天飞舞,如同他此刻纷乱的心绪。
他却没有丝毫动作去阻止,只是苦笑了几声,那笑声中藏着无尽的苦涩与无奈。
床前的蜡烛摇曳生姿,投下斑驳的光影,与窗外的寒夜形成鲜明对比。傅韶任由那些散落的纸张铺满一地,窗户大开,寒风肆意穿梭,他选择忽视这一切,径直躺倒在床上,双眸空洞地望着天花板,心中翻涌着万千思绪,难以平息。
这时,一个念头突然闪过脑海,谢棠看到他走了之后应该自己就好离开吧?他总不能一直待在那边发怵吧?
以防万一还是去看看吧……傅韶猛地坐起身,匆匆推开了门扉。
当他出来看向那屋檐的时候,那场景直接让傅韶惊呆了。谢棠果然就那么静静地坐在那里,他身着单薄,仿佛完全感觉不到冬夜的严寒。
傅韶的心猛地一紧,惊愕之余更多的是担忧。他毫不犹豫,借助屋檐下的支撑,轻盈一跃,来到了谢棠身边。
“喂,谢棠,你知道你在干什么?是因为我说了你几句破防了吗?”
雪花不知何时已悄然降临,将谢棠整个人轻轻覆盖,仿佛一层纯净的纱幔。他的脸色苍白如纸,身体因寒冷而显得僵硬,但那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透露出一种难以言喻的决绝。
“你到底想做什么?难不成你为了试探我连身体都不顾了?”傅韶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责备。
谢棠没有立刻回答,只是静静地望着一个地方,眼中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最终化为一抹复杂的神色。
傅韶见状,连忙动手拂去他身上的积雪,指尖传来的冰冷让他心中一紧,连忙探向谢棠的鼻息,确认他仍有一丝微弱的呼吸。
就在这时,谢棠的身体突然失去了平衡,傅韶眼疾手快,稳稳地将他搂入怀中,避免了更危险的坠落。怀中的谢棠身体颤抖着,仿佛刚从梦中惊醒。
“阿韶,我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谢棠的声音微弱而颤抖,带着一丝哭腔,让人听了心疼不已。
“你怎么……?”
傅韶听到那句“对不起”的时候,心突然间软了下来。
现在这个时候叫郎中实在是太晚了,他想起府中或许还有可用的药物,傅韶不再犹豫,小心翼翼地将谢棠抱起,朝着温暖的房间走去。
回到房间后,傅韶把谢棠轻轻放在床上,然后翻箱倒柜地找出了府上的医药箱。
“傅韶……”
傅韶抬了抬下巴,回来时顺手把窗户关上了:“干什么?”
“大家都讨厌我……恨我,巴不得杀了我。”
就算是说发烧的胡话,可傅韶还是如实回答了,他坐在榻前端着药碗:“我们这样的人,只能在谩骂中前行,谩骂就是我们用来藏身的道具。”
谢棠微微睁眼,随后笑了笑。
“说你心坎上了?那就起来喝药吧,你现在这样早上一换身体高低都得玩完。”
傅韶放下碗的一瞬间被谢棠抓住了手腕:“阿韶……我没劲起不来怎么办?”
“嘶——你大脑烧着了,手是死了吗?”
“我的心都差点死了……”
谢棠就算发着烧还在撒娇,傅韶白了他一眼:“……谢棠你不要这么说话,我怕我忍不住现在就把你丢出去。”
“欸,别这样啊,我可是你队友啊。”
傅韶抽出手再次端起了碗,他小心吹了吹滚烫的药汤给谢棠送到了嘴边。
“嘿嘿,谢谢。”
看着他喝药的样子,傅韶一句话也没有说。
总是拿自己当棋子中的一员不见得是一件好事,如果当时真的是他找人用袖剑暗算傅韶的话,傅韶现在还怀疑不到他。
“对了傅韶,我跟人约好了今晚在京江客栈见面,我应该是去不了了,所以你能不能帮帮我?”
难不成他刚才就在犹豫这个吗?傅韶知道,京江客栈距离三司使府的距离算是比较远的,而且京江客栈是出了名的“富贵客栈”,基本上只有有钱人才会去哪里。
“事关重大,我只能拜托你了……”谢棠继续说:“那个人叫李舟阅,新上任的准安县丞,他也是一个玩家,应该跟我们一个阵营。”
“我知道了。”傅韶摸了摸下巴,他认为谢棠拿得准的事情应该不会有假。
“还有就是……如果李舟阅没有看错的话,那个太子可能已经死在了繁华街上,所以你离开的时候注意着点官府的人。”
太子死了?傅韶还没有反应过来,几个小时之前那个太子还活生生地站在他身前强迫他来着。
就晚上这一段时间死了?还是在繁华街上,那条街人流量比一般的街道要打上几十倍,要想趁机下手抢劫一个人都十分困难,更别说刺杀太子了。
“不对,照你这么一说出去的风险就大了。”傅韶闭上眼睛叹了口气:“万一他不是咱们这边的人,一旦出去就是瓮中捉鳖,你知道我为什么让傅韶远答应太子那无理的新婚请求吗?”
谢棠想了想,他突然也发现了那个极其重要的点:“你是说,这一切都是他策划好的吗?”
“是。所以我们不能出去。”
“不,风浪越大鱼越贵,这个时候我们更得出去,我跟你一块——”
就在谢棠自信表达自己的观点时,还没说完傅韶使劲砸了他大腿一拳,这一拳直接给躺在病榻上的谢棠给砸起来了。
几乎是弹射起飞。
“哎疼疼疼!!”
这家伙表面看起来唯唯诺诺,实际上作正经事的时候真不含糊,这一拳直接往死里打啊……谢棠捂着大腿嗷嗷叫。
“待在这里,那也不许去。”
“啊?为什么啊?”
“为什么?”傅韶再次给了他一拳:“你要等我给你收尸吗?那你选错人了,我可不会挑棺材。”
谢棠嘟了嘟嘴:“傅韶哥哥其实是怕谢棠拖后腿吧,哥哥,谢棠能帮你拖住官吏哇。”
“打住,你能不能不要哥哥哥哥地叫,再说了,你是怎么从准安来到京城的?忘了?”
这么一想确实……谢某人是被押送的,过程中还忽悠了一整队押送的官吏,要是他出去被发现了,一定会被他们打爆头,然后烧成灰。
谢棠:“……”
“现在知道了?”
“不,我在想你为什么不让我叫你哥哥?你的年龄确实比我大,叫哥哥很正常啊。”
傅韶无力地倒在榻上:“谢棠……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你……疼吗?”
傅韶一愣,看向自己躺下后露出来的,肩胛骨的伤口,神情黯然:“嗯?喔,那是很久之前的了,现在已经不疼了。”
“我其实没生病,傅韶,那是我装的。”
“我知道。”
谢棠笑了笑,随即起身,以一种奇怪姿势压在傅韶身上:“知道你还陪我演戏?啊,我知道了,三司使大人就是想把我放在这里,好不让我打扰到你的计划而已。”
傅韶无语,毕竟刚才他重拳出击也是为了试探谢棠到底生没生病,因此谢棠的反应已经间接告诉他答案了。
不愧是一个把自己算在棋盘里面的……亡命之徒。
“不说话了,我看来猜对了是么?”
“嗯,你猜对了,然后呢?”
“我也赌对了。”
“什么意思?”
谢棠轻轻地将自己压在傅韶身上,一只手温柔地覆盖在傅韶肩胛骨旁那隐隐作痛的伤口上,另一只手则缓缓滑至他的腰间,带来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你又要做什么新把戏?不是说好让我替你去开那个见面会的吗?你好好休息不就好了。”傅韶的声音里带着一丝不解。
谢棠的眉眼间绽放出一抹狡黠的笑容:“是啊。”
“那就快点让开,时间紧迫。”傅韶催促道。
“今晚就算了吧,我已经决定明早让谢初代我去了。”
傅韶闻言,心中更是疑惑重重,他本以为谢棠这次装病是为了让他出面去见李舟阅,可是现在又不让去了,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啊?
“等等,那你刚才到底在赌什么?”傅韶忍不住问道。
“我在赌,你不会真的抛下我不管。看来,我赌赢了。但傅韶,你就像是一个未知数,总是让我难以捉摸。”
“又想拉我入伙,又嫌我难以控制,你这个人的心思还真是千回百转啊。”傅韶冷笑一声。
“是啊,那么,我们是否能找到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呢?比如——”
正当谢棠的手开始漫无目的地游移时,傅韶感到一阵不自在,他试图扭过头去,想要挣脱谢棠的束缚,却发现自己的力气在他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你到底想怎么样?别拿我当消遣!我的时间很宝贵的。”
就在这时,一阵寒风夹杂着雪花吹开了窗户,带来一丝刺骨的凉意。傅韶试图抓住被褥起身,却被谢棠一把拉住,紧接着,他的两件外衣也被谢棠轻轻脱下。
“你!你这是什么意思……?”傅韶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
谢棠却只是微微一笑,他的动作依旧继续着:“你说我现在要了你的话,你会一直站我这边,“会一直陪着我吗?”
“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