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属霍仪想多了。
李尤见客户都叫老师。
这边的方言称呼陌生人,别管年龄大小,抛开性别,都可以叫“老师”。可以唤八十岁姥娘唤老师,也可以唤刚出来工作的小弟做老师,就是个不惹麻烦事、不轻浮的敬称。
“洗衣机在哪里?”李尤问,“怎么个事?”
霍仪指引了位置,“坏了。不知道为什么按一下就坏了。灯不显示,转筒也不转了。”
李尤背了个帆布工具包放在地下,开始掏工具,熟练说:“老师,我们这里上门费是三十,我先看看什么情况,到时候排查。一般来说是电路板出了问题,能修的话是最好,如果修不好,就要换一个新的主板。先给您说好,不修我们也要收上门费的。您接受么?”
李尤说了一大堆,霍仪没进脑子。
光是注意着李尤的工具包和她的手,工具包里面有很多东西,李尤的手指纤长骨感,指甲盖浑圆透明,肉粉色,手背上青筋凸显,像艺术家雕刻的手。
“换吧。”霍仪不在意那点钱。
如果不是不知道找什么渠道搬运旧洗衣机,霍仪想买个新的换了。
李尤点了头,爽快顾客,她喜欢。
这片区是李尤和她老师在负责维修,站点派单,这片小区住的都是X大的教授,人都挺好说话。
当然,也有些顾客一听修不修都给上门费,还是会摆脸色。精英里面有钱有势的垃圾也多,通常李尤会建议他们在美团上团,只要十元就行了。
但李尤没建议霍仪这么做。
霍仪是图方便多于图钱的人。
李尤把插头拔了,开始用电动螺丝刀拧开螺丝钉,卸下外壳板,又拧了几颗螺丝,拆掉了电路板。
霍仪看李尤动作熟练,小臂肌肉紧绷,很性感。
他脸红了。
可不知道脸红个什么劲。
口很干。
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性/癖是这样,喜欢一些力量感强悍的女生,对方一言不发按下电动螺丝刀拆板的手,都在他眼中,很酷,像希区柯克的电影画报般。
他少看电视剧,很少想感情的事,看A片更无聊了。A片这种影像,多的是男性从控制征服触发快感,而女性是作为痛苦的一方去痛苦中享受快感。他被校园暴力过,既没办法带入施加暴力的一方,也没有办法代入承受痛苦的一方。
他看那种性/行为,于他是场毁灭的灾难。
特别女生被男人欺压在某些场所时,他产生生理性厌烦和反胃感,所以不懂自己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遇见李尤那晚出现后,霍仪做了个梦。
梦见高中时期,有些人辱骂他是骚猪,肥仔胖得下油锅,说胖子性/器官小,要扒掉他裤子给全班同学看。
霍仪很气愤,但无力,揪着裤头躲闪那些按倒他的手,躲闪的时候,脸挨了一拳头。
他被打偏脸。
那种愤怒和无力感又升上来,像海水,窒息地将他淹没。
有个乌黑头发,齐刘海的女生出现了,踹开那些欺负他的人,拉住他的手,将他藏在身后,给了那些骂他的人一巴掌。
“找死。”
转过身,是李尤的脸。
眉眼很浓,三白眼,吊着眼冷漠又厌世,威压很强,让人不敢惹。
可她摸他的头,关心问:“你没事吧?”
她手指穿插进他的头发间,舒服得霍仪忍不住想李尤使劲揪他的头发,按下他的头。
梦醒了。
霍仪晨舶,出来了。
潮湿得耻辱。
霍仪知道自己喜欢勇敢可以保护他的女生。
但尴尬的是陌生人在梦里成为性/幻想对象,没办法控制,他只是对她好奇。但现在……霍仪觉得自己疯了,暗骂自己在想什么,发什么骚,见到女人就发春,真是**了。
因为成长期底色灰凉,根茎腐坏掉了,霍仪本质上对自己很厌弃,很不自信。自卑是他人生的常态。
他很会自我反省,在合理范围内规训,唾弃尝试思想越界的自己。
这样走神,便发愣地盯着李尤许久。
李尤发现男人盯她挺久了。
又是个爱看维修的。
有些客人就是这样,喜欢看人工作,维修,赶海,下工地,炒盒饭,女男都有,她们看有一种爽感,一看能看好几个小时。她还有些同事会录视频,剪辑发到抖音头条,赚第二份工钱。
李尤和她老师的活太多了,忙不过来,没那个心思。
拿电笔调试了电路板,李尤把一个芯片按紧,洗衣机电板就亮了。
“应该是焊接口松了。重新接一下就行。”
霍仪嗯了一声。
李尤去翻包,乌黑长发垂下来,她蹲身,找了工具很快重新给霍仪焊好,装上后,测试了下,转筒已经转起来了。
李尤收拾包,霍仪想了下说:“能不忙着走么?”
李尤:“?”
霍仪忙说:“帮我换下卧室的灯可以么?不怎么亮。”
李尤点了头,男人不会换灯的也很多。
她跟霍仪去了卧室,霍仪把灯打开,的确暗淡。她借了条木椅子,搭在床边,李尤长得不算矮,一米七四,踩上去就用电动螺丝刀拆了。
李尤看了眼灯盘,是灯带圈着的大灯,这种灯带不好买材料,得李尤去跑五金店。但替霍仪修个灯,最多也就收他三四十,李尤不大想跑太远。
“我等会拆下来看看,看看型号。网上便宜,可以在网上买。”
“你兜里没有吗?”霍仪看李尤掏了很多工具,总觉得是叮当猫的口袋,里面什么都有。
“没有。我得去五金店买,隔你家有点远,我得明天才能来。”
听到明天还能见李尤一次,霍仪生出期待,他忙说:“没事,你忙吧。我可以等。”
李尤不是太想霍仪等,客人可以在网上买,更便宜,不用李尤去五金店跑一趟,还给他带过来。但是做这行本来就是一个个小钱堆积出来的,二十元,三十元,四十元,堆成两百,三百。
要赚钱得不怕麻烦。
干什么活不是干,能挣钱就行了。
李尤心态很平稳。
“行。那您先把这一单的钱结一下,一共六十。上门费三十,维修洗衣机三十。我明天抽空去五金店拿材料的时候帮你问一下。反正您有我的号码。平台上我先给您开个新单,不结算,这样明天我来不会收您上门费。您还可以通过虚拟号码拨打过来。”
“啊,号码是虚拟的么?”霍仪显得像个白痴一样惊讶,掏出手机付钱。
“嗯。都是虚拟号码,防止顾客被骚扰。”
霍仪心里想的很多,如果是虚拟号码,下一次不一定能叫上李尤的单。
但幸好,她明天还会来。
下一单的单主电话拨了过来,李尤接通,快速背上她的包,准备离开。
霍仪送李尤出门,在李尤离开前,从冰箱拿了两瓶冷藏酸奶递给李尤,李尤说不收,霍仪拿着酸奶,怔在门口。
他是社恐,可锻炼得出神入化,已经伪装得看不出来,厉害时,能扮成温文尔雅的社交能手,像个游走在精英阶层的斯文败类。
这会儿被李尤拒绝,懵了,话说不出来。
说太多社交性的废话,什么“收下吧,你们也挺辛苦”“这口味很好,家里买的多”之类,会让他觉得无聊,那不就是和所有李尤的客人一样了么?
会被她忘掉。
他很想告诉她实情:他觉得这个酸奶很好喝,所以想分享给李尤,让她也尝试。这里面没有利害关系,他只想纯粹地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给李尤。期待她能接受。
送到电梯门口时,霍仪忽地想起了什么,蹙着眉峰问李尤:“明天你会来吧,不会找人替你?”
霍仪问得不强势,反倒像个依依不舍的小狗蹲在电梯门口,被送入宠物幼儿园前,问主人,主人你明天会来接我的吧,那样子。
但这话听上去很怪,就算李尤找同事替霍仪换灯,也无所谓,只是换灯罢了。
李尤凝了眉。
霍仪一下子揣摩心思暴露得厉害,慌了阵脚。可是很尴尬地懵了,遮掩的话完全说不出来。
李尤说不会,没多问,按了电梯就下楼。
霍仪看着电梯数字一层层下调,到了一楼,霍仪回到自己的阳台,等了几分钟,看见李尤骑着摩托车离开。
霍仪心脏有些酥酥麻麻:她戴头盔的样子也好帅。
-
霍仪和李尤的两次见面,都会觉得自己陷入无措的尴尬。
尴尬这种情绪,霍仪仔细分析的话,尬在那一刻暴露自己欲/望,又不想别人看出来。
霍仪第一次和李尤对视,心里想的就是好漂亮的女孩子,长在他心巴上。
那瞬间,撞进李尤的眼里,霍仪很怕她察觉出来,忙撇开了眼。
但霍仪有点恶心这样的自己,很怕李尤误会他是那种对女生有好感就自作主张去喜欢,还骚扰女性的油腻男,像他在互联网上看到的一些对男性评价的说辞。
“很典。”
霍仪很害怕成为那样的自己,他总是活在他人评价中。
第二次在电梯分别,霍仪认为也暴露了自己的**。
他想和李尤再见面的心思,遮掩不住,他想和她产生多余的联系,所以他很尴尬,畏惧李尤察觉他作为客人以外的心思。
当时便懵了,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
霍仪晚间睡觉时,复盘这些事,又觉得他真是一个妥妥的社交废物,这点包的,很内耗,可能李尤根本不会将他这种见一面的客人放在心上。
霍仪睡着。
又做了梦。
这次是梦到了李尤来给他换灯,换完灯,李尤说:“要不要出去一起吃个饭?约会。”
霍仪涨得脸红,嗫喏说:“要。”
他心里酥麻麻,像是被渍了糖蜜浸泡,涌出喜悦。
梦是无厘头的。
霍仪没深究李尤在换完灯后,邀请他去外面吃饭。
场景很快一换,等她们坐在烧烤摊时,霍仪已经害羞到不敢抬头看李尤,生怕李尤看出来他想接近她。
李尤托着腮,下巴小巧,脸很白,唇嫣红像吸了血。
她像个小女孩,比霍仪年轻,肌肤紧致,气血好,可做事风度冷冽老道,又比霍仪在社会中熟练度太多。
她伸出手,像托小狗的下巴,托起霍仪的下颌,“霍先生,你为什么不敢看我?”
霍仪脸热,大着胆子盯了眼李尤,支支吾吾说:“没有吧。我没有不敢看你。”
霍仪注意到李尤右唇角有一颗比芝麻还小的痣。
李尤笑了,冷淡的她,有些轻慢:“霍先生,喜欢我?”
霍仪心一下跳起来,李尤看出来了,而且她的挑逗让他明白她不讨厌被他喜欢。
霍仪做梦,认为李尤也喜欢自己?
但一阵通话铃音,霍仪忙去接,梦醒了。
霍仪睁眼,意识到是要去学校开早会,闹钟响了。
他难得生气,坐在床上闷闷不乐。
这个梦就不能让他继续做下去?他还没看出李尤说喜欢他,是什么反应?他都没有细细品啖李尤挑起他下巴的触感。
霍仪倒在松软鸭绒被里,捂住脸,又笑了。
这个梦真甜。
李尤,李尤,李尤,李尤,我想了解你。
霍仪,一款李尤梦男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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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