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园 第20章 泥潭

周瓶忧心的不错，扁担大了，早就想女人了……

恰是寻常一日，好妹她娘一反常态，丢下娘家大侄儿，寻到周瓶做工的铺里。

周瓶瞧见亲娘，吓得立时面色铁青。

往常亲娘一来，准没好事，不是要银子，就是扯着嗓子骂亲儿子白眼狼，丢人现眼，闹得周瓶在外头难做人。

这一回，周家媳妇带着笑，没伸手要银子，也没凶巴巴地骂人，她说，要给周瓶说一门亲事。

说的姑娘有几分姿色，是个乡下人，穷人家的女儿，上头有哥哥，下头有弟弟，都还未成家，爹娘指女儿嫁个好人家，多赚几两彩礼钱。

那姑娘晓得自己是个任人买卖的货物，站到河边叫嚷，要爹娘给寻一个相貌端正的买家。

周家虽硕早不如从前，但在城里，到底还有一座小院儿，周瓶做着掌柜，手里指定有余钱。

相看那日，两家人寻了一处小摊，周瓶他爹又吃酒去了，扁担母子倒在。

周瓶身高六尺，相貌堂堂，身子又健壮，那姑娘瞧着满意，冲着爹娘连连点头。

周瓶全不在意，更无人问他意愿，说是两家商议婚事，他那狗头狗脸的舅母包揽大小事宜，不知内情的，当是为了扁担娶亲，如此，周瓶不愿多说，胡乱吃了饭就走。

至于他的婚事，自此，再没了下文。

过了半个月，一天傍晚，好妹顶着一张红彤彤的脸来见周瓶，说是娘和舅母打得。

在周家，挨打是家常便饭。好妹还小，正是长个儿的年纪，周瓶找了一家面馆，让好妹边吃边说。

原来，娘和舅母先头给周瓶说的姑娘，不是说给周家的，是说给扁担的。

孙家姑嫂怕那姑娘瞧不上四尺五寸的丑扁担，这才叫来了周瓶帮着相看，帮着骗婚。

孙家姑嫂怕好妹说漏了嘴，坏了扁担的好事，就把好妹关在厨房，整整关了半个月。

新娘子入完洞房，点灯一瞧是扁担，吓得花容失色，魂不附体，大骂周家人骗婚，扁担虽矮，也是个好面子的男人，一嗓子，叫来了姑嫂二人，让两个老妇捆住新娘的手脚，扁担又踢又踹，饿了新娘子两天。

好妹于心不忍动了恻隐之心，第三天天明，趁着家人不备，放跑了新娘子。

新娘子跑了。

好妹可跑不掉，她充好人，只得了巴掌印。

到了傍晚，新娘子像待宰的牛羊，被娘家哥弟五花大绑着，送回了周家院儿。

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我只管我媳妇俊不俊，谁管你男人几丈高。

兄弟两个矮着身子恭维着扁担母子，丝毫不顾及亲姐妹的死活。

扁担他兄弟，是元家的少爷，光这一点儿，便能让他在穷人面前摆阔装大爷。

殊不知，元家的四爷嫌他奶兄弟丑，不许扁担进园子，更不许扁担染指他的花花草草，连送花的活儿，也轮不到扁担。

等孙妈妈老了，四爷哪会搭理什么扁担。

这场婚事，除了那天相看的两人不知内情，余下的，都在打着自己的小算盘。

自那之后，新娘子认了命，成了扁担的媳妇。

没多久，扁担媳妇大了肚子，也有样学样，使唤起了好妹母女。

两年里，扁担媳妇连着生了两个女儿，周家媳妇也不知操了哪门子的心，每日长吁短叹，骂着扁担媳妇，尽说孙家要绝后了……

生不出儿子，肚皮也松了，生育的艰辛，两年的光景，大姑娘成了一个黄脸婆，扁担心里生厌。

周家的女儿不值钱，扁担家的女儿值钱，大扁担二扁担和扁担一个模子刻出的，扁担母子疼得不行，两个女儿年纪不大，倒也不负众望，把扁担家祖传的坏心肠传了下去。

孙家母子花钱无数，纵使背靠四爷这座大山，也攒不下银子，花楼的女人嫌扁担丑，每回接待扁担，特意把价钱抬得高高的，扁担戒不了这一口，手里也没个闲钱。

一时无处疏解，周家女儿长到十二三岁，个头胸口才有了女人模样，扁担从不把赔钱货当人看，赔钱货的胸口大了，这时候，才算是个人了。

不要钱的货，不用白不用，趁着姑父表哥不在，院里全是女人，门一关，扁担拖着好妹进屋。

等生米煮成熟饭，赔钱货若是听话，他大发慈悲，赏赔钱货一个儿子，让这个贱种沾沾男人的阳气，一辈子贱命，只能靠儿子荣光荣光。

好妹尖声惨叫，惊动了她娘，好妹她娘盼着扁担生下个儿子，延续孙家的香火，孙家的香火要紧，姓周的赔钱货不值钱，她才不管亲生女的死活。

孙妈妈听到了，眯缝着眼，躺在榻上笑，心里大夸自家儿子有本事。

扁担四尺五寸，好妹身长五尺，扁担生来享福，好妹劈砍挑拿，样样不在话下。

纵男女悬殊，扁担竟不敌好妹，扁担媳妇丢下针线，拿了大绳要捆好妹，多一个女人与她一同受苦，那是再好不过的。

隔壁王家新娶的媳妇秀竹和好妹交好，听到声响，不顾婆母王婶的阻拦，大着肚子去救。

好妹她娘守在门口望风，拦着不让进，被秀竹推倒地上。

秀竹踢开门，只见扁担满口的血，牙齿脱了一地，扁担媳妇更是鼻青脸肿，在家午睡的王弟，瞧见这乱相，连忙跑去喊周瓶。

好妹她娘从地上爬起，看了看秀竹，又看了看好妹，两个都是贱蹄子，不知骂哪一个才好，好妹打红了眼，不好惹，秀竹手无寸铁又大着肚子，想着，就要往秀竹的肚子上撞去。

好妹满手血污，已经失了神，知母莫若女，她娘藏着什么坏心眼儿，好妹怎能不知，若让她得逞，便是一尸两命的惨案。

生她的人，是个不折不扣的畜生，好妹不知哪来的力气，将她娘撞倒在地，她坐在畜生身上，混着血泪，一连扇了近百个巴掌，扇得她娘口吐白沫昏厥不醒，好妹把这辈子挨得打，变本加厉全还了回去。

扇完她娘，好妹冲进屋，跳上榻，全身心扇她舅母，扇得一双手红成猪肝色，也不肯停手。

这一战后，世上再无人敢欺负她周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