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喜园 第10章 般配

天蒙蒙亮。

三少奶奶睡足了精神。元宝盯着茶盅，每一眼盯得情真意切，茶盅是四弟元昭所赠。

容暇出声叫三爷睡下，从玉京院里回来，元宝坐了一夜。

平日里，老二老三老四斗得跟乌眼鸡似的，危难之际，又成了亲亲热热的好兄弟。

元家五个郎君，出了三个古怪人，少见。

睡不睡由他，容暇合上眼养精蓄力，懒得骂。

这几天，为着四叔的事，一大家子难得睡个安稳觉，容暇睡到天明，方才起身料理家事。

容暇动身，那方元宝打着哈欠来了困意，脱了衣往黄花梨衣架上一挂，背往榻上一沾，不再动弹。

芳草给三奶奶梳头上妆。

容暇对镜叫来兰草，“拿账本来。”说罢，在账上添了一笔，“去取四十两，交到四奶奶手里。”

兰草瞧着这一笔银子，心思脱口而出：“少奶奶的月钱，一概是二十两，怎么到了四奶奶这儿，就是四十两？二奶奶三爷听了，只怕要闹。”

二十两翻了一倍，变作四十两。

“由不得他们闹！”尹容暇掌管元家，底气十足。

“给她。我和喜雨晓得轻重。”三爷半躺着，嘴里念叨着，“真是玄乎，这样的怪事怎么就让老四碰着了……”

元宝念的是冲喜一事。

忽而睁了眼手指着所有屋里人，“元家短了谁的，也不能短了四奶奶的。我兄弟的命就指着她呢，一个个留心，好生伺候着，谁要是嘴上不饶人，面上不恭敬，我虽治不了你们，但你们奶奶可饶不了你们！”

苍蝇打鼾，无人响应，一屋子偷笑。

容暇仔细叮嘱兰草：“二十两银锭，二十两铜板，一半方便花销，一半打赏下人便利，银子你拿着，再找几个小丫头抬吊钱。”

兰草记下了，应了声退出去。

容暇画着眉，吩咐蓬草:“去拿我娘家陪嫁的百宝箱，挑两只大的，送到四奶奶手里，就说……是三嫂嫂给的见面礼。”

蓬草拿钥匙，开了锁，一一清点，登记在册，点了四个婆子，各个身强力壮，一行人抬着百宝箱到玉京院。

听到此，元宝睡意全无，他坐起身，好奇一问：“你是最不喜欢玉颜的，恋笙和玉颜是堂姐妹，长得像人也像，左不过瞧上了咱们家的银子，你怎么瞧得上她？”

容暇淡淡一笑：“我是不想瞧见玉颜，却也不见得多喜欢恋笙。四奶奶文静乖巧，不像个好生是非的，我愿意和她多亲近。”

“老四媳妇看着不坏也不跋扈。人心隔肚皮，你别今儿瞧走了眼，明儿跟着怄气！”

元宝泼下凉水，容暇笑道：“我有两个哥哥，娘家两个嫂嫂，嫁到元家，也是两个哥哥，近的远的，加起来四个嫂嫂，想当回嫂子可不容易，十箱八箱的抬进她屋里，我乐意。她为着旁的，我倒是犯难，她为着银子，我有的是。”

元宝闭眼陪笑，三奶奶乐意，三爷万事如意。

昨日夜里，容暇说给恋笙的话，到了日子放她家去，通通都是假话，哄着四奶奶玩的。

已经拜了堂，成了亲。

恋笙既然嫁进元家，不管是阴差阳错还是歪打正着，容暇断不会放恋笙回去。

不放恋笙回去，容暇是有私心。

未过门的林小姐是名门之后，等过了孝期，林小姐嫁进元家，就是元家的长房的大少奶奶。

二少奶奶无父无母，但家族尚在，况且二少奶奶的高曾祖母还是个王爷家的县主，和皇家沾亲带故。

尹容暇是盐商之女，虽家财万贯，家世上比不得两个嫂子，她深知此理，外头凌厉，内里将自卑深藏，不肯与外人说。

林小姐优雅大方万事通透，说话做事滴水不漏，奉行着瞧不起别人就是瞧不起自己的宗旨，给他人体面也给自己体面。

这样一个天之骄女，偏偏摊上一个体弱多病的未婚夫，年纪轻轻成了望门寡，婆家人心狠，死盯着林小姐不放，要她守一辈子。

若非如此，林小姐万不可能嫁到元家。

喜雨天真娇气，不通人情世故，人倒是没有坏心的。

两个嫂子都是善心之人，唯独楚玉颜，好像是抓住了尹容暇的短处，明里暗里无时无刻不在刺挠着盐商家的容暇。

玉颜话里的讥讽，容暇记在心里，说给元宝听，元宝笑道：“你是尹家老三，我是元家老三，又是盐商和茶商，正经的天生一对，家里哪一房也比不了咱们！”

丈夫的坦诚话捂着容暇，那些冷嘲热讽终归算不得什么……可恨的是，那个贼婆娘，就抱了珍珠一回，手脚不干净，顺走了孩子的一对金镯儿。

容暇和元宝到如今，只珍珠一个女儿，珍珠更是元宝的命根子，今日敢大摇大摆地从孩子身上偷东西，他日也能将孩子偷走，敢动孩子一根汗毛，女人再贤惠，男人再窝囊，也同刽子手一般了。

三房夫妻领着元昭打进楚家，果然在楚玉颜的妆奁里，找到了那对丢失的小金镯儿。

夫妻两个关起门来一同上阵，打得楚玉颜龇牙咧嘴面目全非，十多天不敢花枝乱颤，元昭就在一旁，默默地看着，偶尔一笑，似是没瞧见。

事后，元昭打了两只大金镯，送给楚玉颜，楚玉颜得了金子，厚着脸皮把此事忘了，三房两个打得痛快，就没去老爷夫人跟前告状。

容暇心里明白，这事闹也没个结果。

楚玉颜，是学政的女儿，学政是大哥和五弟的老师，老爷子和楚学政，说是有过命的交情，老爷一向偏袒楚家女，为了楚家女，连亲儿子也顾不上，更不用提小孙女。

是以四叔的婚期，被容暇一拖再拖，拖到了今年冬，月份不好，老姑奶奶做寿，诸如此类的借口，变着花样层出不穷，尹容暇就是不愿意楚玉颜进门。

那一回打，可让尹容暇看明白了，什么锅配什么盖，元昭冷血无情助纣为虐，玉颜庸俗蠢笨为虎作伥，般配着呢，他们才是真正的天生一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