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送来梨苑的那三名‘内监’此时正围坐在桌前讨论,他们从昨晚起就按照吩咐老老实实待在房里,除了如厕就没出过门。
“四公主她应下了?”其中一人狐疑地望向典逸。
典逸点头,“应下了,四公主与传闻中大不一样。”
其余两人脸上当即染上喜色。
先前发问的那人激动地说道:“如果事情真的成了,那我们岂不是……”
一直没说话的那人双眼通红,热泪满眶隐隐待发,话语里难掩委屈,“两年了……”
三人都沉默了下来,似是都在回想着什么。
从半敞开的窗外突然窜进来一物,三人的思绪被打断,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只白色的鸽子正站在窗沿上注视着他们。
看清来物,三人面面相觑,交换着眼神。
最终是典逸率先起身走到窗边,伸手将绑在鸽腿上的书信取下,一边打开默读一边走回桌边。
另外两人此时已经一改面色,皆难掩愤懑。
先前明显更为聒噪的那名内监将手拍在桌上发泄道:“司马黛又有吩咐了?”
另一人摇头叹道:“到底什么时候是个头……”
典逸走回来后将书信在桌面上摊开,两人靠过来一起围读。
聒噪内监气愤地指着信上其中一行骂道:“还让我们加快动作?她这个小女郎的心肠怎么就这么黑!”
另一人再次叹息感慨,“同样是皇家的公主,怎么就这么不一样!”
两人同时回想起昨晚夜色下的匆匆一瞥,那位四公主不管是容貌还是周身的气质都是一绝,还轻易便答应了他们的请求……
聒噪内监开口问道:“典逸,昨晚四公主一眼就看中了你,甚至愿意应承下那种事,莫不是真的对你……?”典逸在三人中生得最为俊美,很难让人不遐想至此。
典逸皱眉望去,严词厉色,“这种话莫要再说了,那位不是我等可以唐突的。”
“这……”两人都听出了他话语里的认真。
“我不说了就是。”
聒噪内监转头望向门口,“不过这时辰也不早了,晓芸姑娘怎么还没有送饭来?”
典逸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少吃一顿饿不死的,且等着吧。”
……
密道内,司马绯低着头捏着下巴沉思有一会儿了,谢淼见状只是默默地立在一旁垂眸。
半响后,司马绯放下了手。
“想好了?”谢淼幽幽问道。
司马绯不由回道:“想好什么?”
谢淼抬起了眸子,“说说看我那老师牵扯上什么事了。”
乍一迎上他的视线,司马绯的眼神微闪,强压下心虚定定回视而去,镇定自若地答道:“没事,我久仰裴老大名,这不他刚好是你的老师,就随便问问而已。”
重生前的谢淼并没有在那天去登科楼,也没有大半夜去常平街,自然就没遇上过唐泽楚离二人。
再加上之前的时间线上也没有爆出过科举舞弊的蛛丝马迹,司马绯现在面对的是一个全新的事件,没有重生前的案例来参考。
她不是没考虑过告诉谢淼实情,只是觉得此事牵扯到他信任的恩师。他们初换身子没几天,她不敢赌。赌他谢淼不会情急之下顶着她的身子胡乱做出些什么事。
本质上,她还不够信任他。
谢淼自然也没怎么信司马绯,知道她不想说也不强逼,仅是提议道:“没事就好。如果真有事,你也可以去找我那老师商量。”
司马绯顺势点着头。
不让她理会谢家人,却让她主动去找裴相解惑?谢淼对裴铮的信任确实深厚。
罢了……等楚离醒后,再和他们两人聊聊,过几天去找裴相探探虚实也好。
“至于换魂这事……”谢淼再次开口,“我们还是先瞒着周围人为好。”
司马绯再次点头,“我身边平时就晓芸和梅姑姑两人。如果没记错的话,梅姑姑这时候应该省亲去了,还有一阵才会回来。晓芸是个心大的,应当不会那么容易怀疑你。”
谢淼这几天确实只见到了晓芸,再加上小丫头生性单纯,把主子的反常都归咎到头疾犯了,对谢淼倒是从未有过怀疑。
“至于我这边……”谢淼抬眸,“常随和留风你应该见过了。你如若保持前天晚上赴宴那架势,他们应当不会那么快怀疑。但如果你再像方才我们一见面时那副样子……”
司马绯知道他这是在责怪她那夸张的演技,理直气壮道:“我俩这么牵扯在一起,以后也还会私下见面,总得有个由头吧?”
谢淼的眸色微沉,“你想的由头就是‘谢家十三郎’爱慕‘四公主’?”
司马绯斜眼瞥向他,“难不成你还能用我那副身子表现出情深厚厚的模样?如果你能演,那我不介意让你来演‘四公主’痴恋‘谢家十三郎’!”
谢淼:“……”
司马绯踱步凑来他的身前,语气调侃,“怎样?也让我见识见识我们十三郎的演技呗……”
谢淼抿了抿唇,人也下意识后退了半步。
司马绯存心闹他,又往前逼了一步。
谢淼再退,这一步脚后跟直接碰到了墙根,他退无可退,只得将后背靠墙贴紧。
司马绯不打算就这么轻易放过打趣绝世公子的好机会,猛地俯下身子将脸凑近,眼里尽是狡黠戏谑。
谢淼双眸微瞠,只觉得眼前这张脸明明是自己的,这双眼也原本属于自己,只是身子里面换了个芯子怎么就变得这么不一样?
他被逼得开口,语气极为不自然,“我从不明白……何为爱慕。”
说完这话他便别开脸,耳根隐约泛红。
司马绯闻言一愣。
谢淼重生前就满了二十三岁,许多男子在这个岁数娃都抱上了好几个。她之前顶多猜他是个断袖,不成想这厮居然从小到大都是孑然一身过来的。
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举动好像不地道,司马绯尴尬地退了几步,嘴上大方地安慰道:“没事,你还年轻,总会明白的。”
谢淼:“……”
两人一时都有些尴尬。
谢淼叹了口气,“罢了……”
他紧绷着的身子放松了不少,“除了常随留风,我在城郊别庄还有一名亲信,她心思细腻,你尽量别和她碰面。”
“心思细腻?”司马绯来了精神,眼神揶揄,“不会是个女子吧?”
谢淼侧眸睨向她,不答。
司马绯撇了撇嘴,“我不问就是了……”
谢淼又从怀里抽出一封信,“还有一事需要你替我做。”
司马绯狐疑地接过信,下意识想拆开……
谢淼抬手制止,“这里面的内容举足轻重,你回去后直接交给常随,里面有我的笔迹,他看了就知道怎么做了。”
司马绯疑惑地抬起头,只见他一脸严肃。
应该真是件大事。
她慎重地将信封收了起来。
密道口传来了脚步声,是在外边蹲了许久的晓芸常随二人找回来了。
晓芸试探着朝里面唤道:“主子,你们谈好了吗?时候也不早了……”
司马绯和谢淼望向彼此,他们确实聊了太久,该回去了。
顶着司马绯壳子的谢淼答道:“你们下来吧。”
晓芸应声下来,常随紧随其后,两人自觉站到各自主子身后。
司马绯上前,再次饱含深情道:“阿绯,我要走了,照顾好自己。”
常随又是眉眼一跳,赶紧低下头:非礼勿视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谢淼:“……”
司马绯见他没反应,抬了抬下巴暗示他做点什么。
谢淼无奈开口,“一路走好。”
语气冷硬,听起来像极了嫌眼前之人走得不够快。
司马绯:“……”???
晓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看来公主并没有非常在意谢家公子,她心里舒服多了。
常随也尴尬地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主子这是热脸贴了冷屁股,好一个有个性的冷美人!
谢淼没意识到刚才的话有什么不妥,顾自来到常随面前伸出手。
常随低垂的视线中骤然出现一只纤纤玉手。他抬头望去,主子的佳人正在他面前摊着手,似是想讨要什么。
常随没理解,转头看向主子,司马绯也诧异地看了过来。
谢淼开口提醒,“传玉笛。”
常随恍然大悟,从怀里掏出个口袋打开,里面装着一摞细笛。
司马绯认出这是上次唤来小黑鸟的笛子,当即明白了谢淼的意思。
传玉笛的制作是常随家祖传的一门手艺,再结合常家祖先驯化下来的传玉鸟群,一个特殊的情报传递网络就此形成。
常随瞥向司马绯,眼神询问:主子,给她吗?
司马绯赶紧点点头:给啊!干嘛不给?
常随这才掏出一个传玉笛准备递上眼前的玉手。
司马绯眼疾手快地抢过笛子,伸手握在拳里来到谢淼的手心上方。随着她轻轻的一松手,笛子顺势落到了谢淼的手心上。
常随后知后觉地冒出冷汗。他差点就碰上主子佳人的手了,他真糊涂!
谢淼收了传玉笛后,几人各自离去。
晓芸跟着主子从密道上来。
“公主,有句话我觉得还是要说的。”
谢淼在前面淡然道:“说吧。”
“我不知道您和谢家公子啥时候好上的,或许您也没那么喜欢他,但、但是吧……”小丫头对接下来要说的话犹豫了。
谢淼停下脚步转身睨来。
晓芸闭上眼睛硬着头皮接着说道:“您都几天没沐浴了,也不怕熏着人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