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碎的残阳洒落在林间小道上,一辆双轮轻便的马车飞驰而过。
两匹骏马长鬃飞扬,步伐稳健。它们身后的车厢四周无甚坠饰,唯有几处暗刻的雕纹彰显着主人的考究。
车内正中端坐着一名男子,他闭目无言,静静听着身侧之人的禀报。
常随盯着手里刚收到的线报,挑了些打紧的讯息依次诵读,每念完一条都抬头观察一眼自家公子的反应,却见他自始至终没有睁开眼。
待看到最后一条,常随一顿,犹豫着要不要张口。
公子睁眼望来,墨瞳深邃沉静、透着凉薄。
常随当下明了,开口说道:“南家少将军南屿要和四公主定亲了。”
车身微妙一晃,坐在外边赶车的留风诧异地喊道:“你说的是半年前在都城中盛传的那位……对咱家公子迷恋癫狂的公主?”
常随收起线报,“正是她。”
南屿是公子密切关注动向的人,可他这定亲对象又是公子连名字都不想听到的皇族四公主司马绯……
这也是常随刚刚犹豫着要如何报的原因。
留风继续在外边调侃,“这四公主之前不是嚷嚷着非咱公子不嫁吗?这才刚过了半年就要和别人定亲了?南家竟也不在意的?”
常随没有应话,视线一直落在端坐的主子身上。
公子对这条情报只字未评,还将头转了回去,重新闭上了眼。
常随心中腹诽:看来主子对这位四公主确实不甚在意。
他对着车外答道:“至少这位四公主以后不会来惹咱家公子心烦了。”
留风的声音透过车帘继续传了进来,“也是,这等消息,听听也就罢了。”
他顿了顿,复又说道:“而且四公主是皇家最不受宠的公主,南屿就算娶了她又何妨?影响不了当下的时局!”
公子此时终于出声,清音冷调,“此行瑜郡凶险,莫要松了警惕。”
常随和留风这才收起了方才略带调笑的态度,双双正色应下。
……
偏僻的小院内,榕树下酣睡着一名女子。
余晖透过掩映的树叶在她如白瓷般的颊边舞动,美好、静谧。
一名少女从廊下跑来……
她一身侍女打扮,神情焦急,嘴上一边喘着气一边喊道:“公、公主……不、不好了……!”
司马绯微蹙起眉,意识回笼了一半。
晓芸停在自家主子身旁,双手扶腰喘着大气,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司马绯懒懒坐起身子,倒了杯茶递给眼前累极了的小丫头。
晓芸顺势接过杯子一饮而尽,再抬手用袖子擦了擦额间的汗,这才缓了过来。
司马绯悠悠问道:“发生什么事了?”这声音怡然自得、软糯悦耳。
她一边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水,轻啜了几口后不由看向杯中:今日这茶水似乎有一点点奇怪。
晓芸的话打断了她的思索,“谢家十三郎,他、他在瑜郡没了!”
司马绯闻言一怔,随即问道:“谢淼他死了?”
晓芸认真地盯着自家公主,重重地点了点头。
司马绯骤然起身,衣裙翻飞。
这谢十三何等人物,怎么说没就没了?
她双手抱于胸前踱起步来。
谢十三的死绝对没那么简单,朝堂的格局恐怕要大变!只是……此番会不会影响到她的婚事?
她费尽心思斡旋与南屿的婚事,如今这亲还没定成呢,可不能再出什么岔子了!
晓芸看自家公主似乎很焦急,犹疑道:“公主您……还放不下谢公子吗?”
司马绯还在脑海中盘算着,乍一听这话,眼里露出了几分嫌弃,“你主子我是个怕事的,他谢淼的声名冠绝东桑,我躲他都嫌来不及呢,我还放不下他?”
晓芸赶紧捂住嘴。
她刚才怎么就不过脑地说了那么一句!
半年前全都城都在恶传四公主痴恋谢家十三郎,主子被宫里宫外各色人嗤笑了那么久,对谢公子哪怕有再多的喜欢,想来也早该磨没了……
小丫头眨巴着无辜的眸子,满脸歉意,“公主,我错了!您责罚我吧。”
司马绯没答这话,只是叹了口气,“这么年纪轻轻就去了……这般风光霁月的皎皎公子,当真可惜……”
晓芸认同地点了点头:还好那谢公子没做成驸马爷,不然公主现在就要守活寡了!
司马绯在心中又较量了一番,抬头看向晓芸,“定亲的事不能再拖了,你托人给南屿送个口信,就说我想见见他。”
晓芸得令后当即转身往回廊走去,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顿了顿,又走了回来。
“公主……”她疑惑地开口,“您真的喜欢南家公子吗?”
晓芸的眼神透着诚挚的忧虑。
司马绯闻言一笑,“你这小丫头懂什么是真的喜欢吗?”
她抬起莹润的指尖轻轻点了下晓芸的额头,后者被点地将眉心皱成一团。
晓芸右手揉着额间,语气有些气恼,“我只是、只是觉着公主并不是真心喜欢南家公子!”
“晓芸希望……公主能嫁给真正喜欢的人!”
司马绯的眼里蕴起了动容,又捏了捏晓芸的鼻尖,“傻丫头,他是最适合我的人。”
南家人丁凋零,她嫁过去,正好。
晓芸懵懂道:“那公主您会和南家姑爷一辈子合合满满吗?”她嘴上的称呼已悄然改变。
司马绯笑意不达眼底,“我把自己都赔给他了,我俩还能不合合满满地过下去吗?”
晓芸正要答话,嘴角却突然淌过一丝鲜红。
司马绯的桃花眸猛然一颤……
晓芸哇地又吐出了一大口,无措地望向自家主子,眼神慌乱。她抬起双手想去接那些鲜红,却怎么也接不住。
血淌过指缝尽数落在地上,嫣红刺眼。
司马绯颤抖着双手去扶眼前之人,却发现晓芸的眼神骤然变得惊恐起来。
似有所觉般,司马绯伸手抚上自己的嘴角,那里也流下了同样的一丝鲜红。
她倏然转身看向放在几上的那壶茶,终于支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开始生钝的脑袋思索起到底是谁在茶里下了毒。
眼前的画面逐渐灰暗,意识也逐渐模糊。
晓芸堪堪倒在了司马绯的面前,两人四目相对。
小丫头的双眼中盈满了泪水,直勾勾地盯入自家公主的眸子,悔恨,自责——这壶茶水是她早先端来的,公主定然是因此才没有防备……
见晓芸如此,司马绯用尽全身力气却一点声音也发不出来,只得无力地扯了扯口型缓缓说道:“不……怪……你……”
两人一起阖上了眼。
……
药香熏入鼻中,一向不喜喝药的司马绯紧抿起双眼挣扎着起身。
她睁开眼,入目的是一个陌生的房间,陈设低调无甚华饰,大气间透着雅致疏离。
她的脑中还没完全清醒,对眼下的状况一时间反应不过来。
司马绯起身下床,余光中映入眼帘的陌生景象让她一愣。
她猛然摸向胸口望去,一片平坦,视线中这双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也比记忆中大上了许多……
司马绯急急在房中张望,看到铜镜后径直走去。
镜中是一位质美如玉,寒眉冷眸的公子,姿容绝代、风彩卓然。
公子此时眉心微蹙,薄唇紧抿,白净的面容略带疑惑。
她怎么变成男子了?
司马绯的脑海里一时间如浆糊般混乱,僵在原地死死盯着镜中之人,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公子?”疑惑的声音入耳,司马绯侧身望去,一名长相亲和的陌生男子不知何时来到了她的身边。
常随觉得主子现在看起来有点怪,“公子,您的风寒可好些了?”
男子耐心地看着司马绯,侧耳等着吩咐,表情关切。
司马绯和他大眼瞪小眼了会儿,瞪得常随渐渐有些心惊,“公子……我这几日应该没犯错吧?”
看来这不是梦。
司马绯叹了口气,走向窗边的茶塌坐下,抬手揉起了自己的太阳穴。她的脑袋还有点钝,不足以应对这荒唐的状况……
常随绞尽脑汁想到了一个可能性,他跟来司马绯的身侧试探着问道:“公子可还在为那皇族的四公主而烦心?”
司马绯蓦然抬头。皇族的四公主?是指她吗?
常随见公子这个反应还以为自己说对了,心底舒了口气,脸上挂起笑,“这几日都城的人都在传四公主非您不嫁,公子怕是听多了闲言碎语,糟心了!”
司马绯:“……”
她大概明白这男子口中的公子是谁了。
其实司马绯从来没见过人们口中盛传的谢家十三郎,所以刚才哪怕看清了这副身子的样貌,也只是对镜中之人的姿容感到纳罕惊艳,并没有认出来此人的身份。
她没想到自己不仅变成了个男人,还变成了被全东桑冠以绝世公子美称的那个男人……
察觉到常随话语里的一丝不对劲,司马绯问道:“你说最近都城中盛传四公主爱慕谢……我?”
常随点了点头,“这阵子简直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要不是碍于四公主的皇族身份,戏班子早就写话本子排戏了!”
司马绯继续追问,“不是半年前吗?”
常随疑惑道:“半年前怎么了?”
司马绯:“……”
不仅变成了谢淼,似乎还变成了半年前的谢淼。
……
“公主……公主……该起床啦!”少女娇娇软软的声音唤入谢淼的耳内。
谢淼一向不近女色,近身伺候的也都是男子。倏一听到这娇声叫唤,他蓦然睁开双眼,周身气息也随之一凛。
谢淼猛地坐起身子,朝声音的源头望去,眸色冷然泛着凛冽的寒光。
他面前是一个穿着鹅黄色襦裙、侍女打扮的小丫头。
晓芸自小侍奉在司马绯身侧,从来没见过自家主子有过今天这般陌生的眼神。她吓得后退了半步,额上也开始冒起层层细汗,怯怯地唤道:“公……公主?”
这个称呼显然令谢淼受到了颇大的震撼,“你唤我什么?”
脱口而出的声音虽然语调冷丽,却软糯悦耳。
谢淼自然也意识到了。他低头观察起自己的身子,入目的旖旎曲线让他猝然一震。
他当即起身走向带有铜镜的妆台,镜中出现了一名玉软花柔的女子,面容明净,目若秋水,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
镜中女子怔在原地迟迟没有动作,心中却在大骇。
他谢淼,死了之后,变成了女子?
晓芸此时跟上来小声道:“我当然是叫您公主啊……”她的眼神中不自觉带上了怯弱。
谢淼此时心中只觉得更荒唐了。
他现在居然还是位公主?
谢淼立马转过头闭眼静气,几息后再次缓缓启唇,“哪位公主?”
见主子这番让人更加摸不着头脑的动静,晓芸有些结巴,“您……您是东桑的四公主呀……”
谢淼一怔。
居然正好是他避之不及的司马绯?
他继续问道:“我……”他顿了顿,换了个称谓,“谢淼现在在何处?”
他在瑜郡遇险,不知道消息传回都城了没。
晓芸迟迟没有作答,面露怪异地打量起自家主子,“公主您……您不会真如这阵子外面传的那样,看上那谢家公子了吧?”
谢淼:“……”
这传言早在三个月前就淡了,现下又兴起了?
思索到某种可能性,他微蹙眉心沉下性子,“现在是哪一年。”
晓芸眼里的狐疑更多了,“桑、桑启二十四年。”
谢淼的眸中暗芒流转。他是在桑启二十五年遇险的……
“公主,您今天是怎么了?”晓芸凑近了身子探究起自家主子。
谢淼回避着这道视线,半垂下清冷的眸子,抬手虚挡,似是不愿她近身。
晓芸有些委屈,“主子您终于还是嫌弃我了吗?”
谢淼没有答话而是收回手摁住太阳穴:从方才醒来起,这头就一直隐隐作痛。
见主子这样,晓芸惊叫道:“公主,难道您的头疾又犯了?”
听闻这话,谢淼的手顿了顿。
司马绯有陈年头疾?
晓芸关切地走上前,伸手想要握住主子的双手,却被巧妙地避开了。
小丫头的眼眶泛起泪花,“晓芸知道您头疾如果犯狠了是会忘事的……”她的语气愈加委屈,“从您方才的举动看来,这次是把晓芸也给忘了吗?”
谢淼紧抿着唇。
司马绯犯头疾的时候偶尔还会忘事?如此倒也正好。
他淡定地睨着眼前的小丫头,眸中毫无波澜。
见主子看自己的眼神愈加陌生,晓芸拍了拍脑袋,“我就说公主您今天怎么这么奇怪!”她苦下脸,“完了完了,怎么偏偏选在了这时候!”
晓芸愁眉苦脸地看着谢淼,“今天大公主的宴会指名了要您参加,这可如何是好?”
大公主惯常爱刁难主子……主子现在这幅样子该怎么去应付她呀!
晓芸又想到主子这会儿可能连大公主是谁都记不起来,只觉得自个儿是一个头两个大。
她试探着问出声,“您还记得大公主是谁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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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何让夫君放下杀心》——孤怎会舍得杀你?
阮阮原本是街边的乞儿,因容貌酷似将军府的早逝千金而被带回了慕家。
她继承了那位早逝千金的一切,名字、身份、父母、手足,还有……竹马未婚夫萧玦。
奈何兄姊厌她,未婚夫嫌她,唯有养父母一心待她、百般娇宠。
慕阮阮及笄后嫁给了萧玦,婚后两人形同陌路,无甚交集,阮阮乐得清闲自在。
三年后的某天,将军夫妇骤然离世,萧玦连夜带人屠尽将军府。
他回到王府闯入慕阮阮的房间时,颊边还挂着瘆人的血迹。
萧玦凝视着已经做了自己三年王妃的女子,漠然命人呈上毒酒……
一朝睁眼,慕阮阮重生回了婚礼那天。
这一次她才不要乖乖嫁给那个阎王爷!
她支开人孤身在府中摸索着,却被逮了个正着。
“夫人这是要去哪?”
萧玦长身玉立,神色漠然,将她通往自由的道路给堵了个严实。
慕阮阮暗暗咬紧后槽牙。
可恶!只能暂时留下来和这阎王爷好好‘恩爱’一番了!
后来,小两口的感情逐渐步入正轨,萧玦的白月光,将军府的早逝千金却在此时归来。
真千金皱着眉:“姐妹,他就是个疯批,将来会屠尽将军府的!你段位不高,让我来!”
慕阮阮:“???”
——
萧玦做了个梦,梦中的自己瘫坐在地,怀中抱着名女子。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自己,面容颓然,眼尾猩红,双手颤抖,嘴里重复呢喃着一句话。
“酒里明明没毒……酒里明明没毒……”
萧玦一瞬间惊醒,怔愣着坐起身子。
怎么莫名做了这种梦?
那梦里的女子……似乎有些眼熟?
——
#重生之如何让我那冷血夫君放下杀心#
#孤怎会舍得杀你?#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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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