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初收,蝉声燕语。
蕊荷学宫之中安逸平静,其间坐落的几十间讲堂亦然井然有序地进行着一日的课业。
闻棠撑着头,心不在焉地坐于窗边。散学之时未至,她却已然合上卷轴,抬眼数着屋中木椅。木椅足有二十,其中有三只并未认主。
今日实到十七人。
忽而夏风袭来,拨动眼前纱帘。闻棠抬手,试图调整头上歪斜的帏帽,却忽然被人左右架起,她被踉跄着推上了空无一人的紫檀讲台。
算错了,夫子也迟到了。
众目睽睽之下,为首少女对身旁同窗扬手示意,紧接着同窗扯去闻棠的帏帽、掀起闻棠的赤色衣袖!下一刻,同窗不知从何处取来一只点燃的红烛,微微倾斜,滚烫的灯油滴落在闻棠光洁的左臂之上,她咬紧牙关,竟未曾漏出一丝声响!
闻棠小臂疼痛,语气略有颤抖地叫道:“……魏灵萱,你终于按捺不住……对我下手了!”
“闻棠,你面容恢复的很好,为何要日日戴着帏帽?”魏灵萱眼尾张扬的翘起,她语气十分亲热,说出的话却几近冰冷。
魏灵萱并未得到闻棠的回复,她倒也不恼,随即换了问题:“你今日怎么肯屈服?难不成近日学宫所传‘闻氏贩售私盐’,竟是确有其事?”
闻棠扬声道:“与你何干?魏灵萱,你欺辱同窗多年,理应受到惩处!”
“闻棠,你莫不是烧糊涂了罢,”魏灵萱抬起闻棠的下巴,指尖划过对方稚嫩白皙的肌肤,竟娇笑出声,露出一双甜美的酒窝,“欺辱同窗?当年若非闻大小姐助力,我魏灵萱办事哪会如此水到渠成?”
闻棠形同桃花的双眸红透,她轻咬唇瓣,强忍清泪。神情之中竟透露着一丝与这张脸全然不符的坚毅决然!
“好了,不要再说疯话了,”魏灵萱耐心已逝,她亲手拿过红烛,朝闻棠完好的右臂微微倾斜,“经此一事,蕊荷学宫的……”
“——啪!”
魏灵萱的虎口被利器打中,右手猛然一抖!下一刻红烛掉落在地,恰好点燃了魏灵萱的罗裙!只听她尖叫一声,身旁的同窗立即围拥上来帮忙扑火,而魏灵萱目光狠厉地钉在门口!
一旁的闻棠没了束缚,喘着粗气站了起来,抬眼顺着魏灵萱的目光看去:
讲堂门口立着一个戴着围脖的墨裙女子。此人身材颀长挺拔,长发半扎,青丝肆意垂落于身后。以闻棠的角度只能看见此人凌厉精致的侧脸,她狭长冷冽的双眸透出如水的平静,高挺的鼻梁上落着颗黑痣,冲淡了眉目间的疏离之意。
女子一手提着只足有两尺的方匣,另一手则捏有数颗石子。显然,方才攻击魏灵萱的便是此人。她环视了讲堂一周,最终竟抬脚向闻棠走来,若无其事地坐在她身侧。
此时走近,闻棠才看清她脖颈上厚厚的围脖。她心中忽然有了猜测:
这大概率是个男人。
但蕊荷学宫并非女学,同窗之中男子甚多,此人在隐藏什么?
还未等闻棠进一步试探,魏灵萱已扑灭火势,快步朝闻棠的方向走来!魏灵萱的裙角被烛火烧得乌黑缺角,靓丽的面容出现一丝裂缝。魏灵萱面色发青地向闻棠抬手,后者下意识偏头躲避,却听尖叫声再度传来!
“哇呜……”
那是从男人大匣中传来的、婴儿的啼哭声!
魏灵萱吓得往后退了一步,半抬的右手僵在了半空。
男人安抚似地拍了拍大匣,整间讲堂瞬间针落可闻。他的目光绕过魏灵萱,落在了闻棠惨白的面庞,平缓轻柔的声音响起,竟有些男女莫辨:“这是你的孩子。”
男人话音刚落,十几道目光齐刷刷向闻棠投来。
闻棠终于从一系列的变故之中反应过来,嘴角抽了抽,骂道:“你是疯了吗?”
还未等到男人回复,魏灵萱执起毛笔,翻转首尾,恶狠狠地向男人扎去!
“放肆。”
他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怒意!下一刻,男人抓住魏灵萱的手腕,随即将人放开,魏灵萱一个踉跄跌回了同窗的怀中!
正在此时,丝竹拨弦之声缓缓传来,这是课堂伊始的预兆。
众人坐回木椅,男人却提起大匣径直朝外走去。
闻棠抿了抿嘴,她一推桌椅,快步跟随那人一路行至校场。
此时日头将盛,将闻棠的忍耐与疑虑晒到了极致。她一把拽住男人的手腕,那人也不反抗,任凭闻棠拉扯,停留在了原地。
“啪!”
一声清响,闻棠的巴掌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男人侧脸,竟和方才在魏灵萱面前软弱可欺的模样截然不同!
闻棠蹙眉质问道:“你到底是谁?你想干什么?”
只差一步,只差一步大祭酒就要走入教室!魏灵萱就要承受惩罚!对面的男人破坏了她筹谋多时的计策!
男人半举手中大匣,对闻棠认真道:“闻棠,这是你的孩子。作为母亲,你不该始乱终弃。”
闻棠衣袖下的拳头咯咯作响,她举起右手,那男人却轻而易举地抓住闻棠的手腕。正在她挣扎之时,对面的男人忽然沉吟道:“脉搏紊乱,中毒了。”
闻棠听了这话,神情才微微缓和下来,盯着对方的脸,审视道:“难道你是千秋寺的医者?”
她说完一句,又迅速否认道:“不像,更像坑蒙拐骗算命的!”
男人凌厉的侧脸终于染上一丝薄怒,他再度抓起闻棠的小臂。闻棠疼得嘶了一声,紧接着,她仿佛要验证对方的话语一般,闻棠似羊脂玉般透亮的肌肤此时竟显得无比苍白,整个人如同脱水般虚弱,连带着那细软的发丝也跟着微颤。
恍惚之间,闻棠双眼竟有些模糊,难以视物。忽然,男人往闻棠微微张开的朱唇中塞入一粒药丸,后者却不肯吞咽,她无力地轻扯对方垂落的墨发,半阖双目:“你要告诉我……你是谁……”
“我叫楼符清,我是你的夫君。”
话音刚落,楼符清一把揽住闻棠的腰,俯身撬开她的唇舌,他灵活的舌尖抵着对方喉头的那颗药丸,直到闻棠被迫将它生吞下咽!
楼符清放开右手,惯性袭来,闻棠只得双膝跪地,强忍着疼痛撑起上半身,抚着胸膛猛咳。
她好容易才缓和过来,红着眼眸瞪向楼符清:“竖子颜之厚矣!”
“此药不过缓和之用,倘若想要根治,需得远赴黑市寻方。”
楼符清云淡风轻的话语更让闻棠气不打一处来。仿佛黑铁重重锤下,却落在了柔软的棉花上。
闻棠勉强站起,她恨恨地看着楼符清,语气中多了一份轻蔑嘲讽:“阁下定然是哪家皇亲国戚的孩子,只有这样的人才能在学宫中横着走,当一个丝毫不顾虑法度规则的废人!”
楼符清对上闻棠狠厉的目光,却并未被她激到半分,柔声道:“不要乱猜,娘子。”
闻棠听了这话竟怒极反笑:“你喜欢我吗?你想娶我吗?”
“我会娶你。”
这话实在太过狂妄!
不是想不想,而是会不会。
“你既不愿多说,也不愿我乱猜。搅扰了我的计策,还叫我下不来台,”闻棠冷笑一声,“楼、符、清,是这样念的罢。”
楼符清不置可否:“娘子想说什么?”
“楼符清,难道你的娘子要被欺辱至死了,你也坐视不理吗?”
重活一世,闻棠可以不在乎名声、不在乎贞洁。她唯一在乎的就是上辈子凌辱过她的人!
闻棠恨魏灵萱,恨那些对魏灵萱行为冷漠默许的同窗。每每想起他们的恶行,自己曾受到暴力的肌肤便会变得无比瘙痒。
闻棠下意识抬手剐蹭方才被魏灵萱灼烧的左臂,却被楼符清阻拦下来。他双指并拢,缓缓抚过闻棠的伤口:
“好,我替你杀了她。”
闻棠注视着楼符清的双眸,似乎要从中探查出对方的目的。
如果她没有猜错的话,楼符清应当不是故意的,他只是对闻大小姐的身份有所意图。
闻棠微微摇头道:“不,我并非此意。我会当刽子手,只要你不再从中作梗。”
却听楼符清深吸一口气:“我方才打断她,不是因为……”
孩子的哭闹声不合时宜地传来,吞没了楼符清剩余的话语。闻棠被吵得心烦,正要转身回到讲堂,却见一群人冲了出来,堵住了她的去路。
闻棠还未反应过来,那人群便略过她与楼符清直朝学宫西边奔涌。校场瞬间被嘈杂之声淹没,闻棠恰好与匆匆而至的魏灵萱对视,对方眼底的漠然与嘲弄消失了,竟鲜少的流露出名为慌张的情绪。
闻棠心中疑虑骤然扩大,油然而生一股心慌之感,顿时朝着人群奔去!
最终,人群停留于一处大殿之前。
那是蕊荷学宫最巍峨的大殿,青鸾殿。它耸立于学宫正中,为夫子办公之用。日光铺洒大殿,只见顶上四角高高翘起,均雕刻一头怒目圆睁的神兽獬豸,取了个“清平公正、光明天下”的好寓意。
同窗齐聚青鸾殿之下,纷纷仰头向上看去,闻棠正欲挤入人群之中,只听“唰”地一声巨响袭来,闻棠忽然被不明液体溅射满身!
人群忽然静默。
“哇呜……”
偌大的校场上,一时间唯余尖锐的婴孩哭声。
闻棠整个人僵在原地,缓缓扭动脖颈——
一具血肉模糊的熟悉尸身,正双目紧闭地趴在距离自己只有三寸的草坪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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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京妤死在她二十七岁生辰的那天。
遥记她十七岁时因叛国成名,那新帝懿景策握着谢京妤的双手,许她功名利禄。可短短十年便人不如故,懿景策亲自下旨,赐她鸩毒。
再睁眼时,谢京妤回到了十年前。
此时,她还是那个众人艳羡的明朝公主,还没有与懿景策勾结,落得被百姓唾弃辱骂的下场。
在懿景策再次出现在自己面前时,谢京妤毫不犹豫地传召了他。
后宫传闻,融国质子懿景策在夜宴当日,衣衫不整地从公主寝宫走了出来。
翌日,明朝公主大婚。
懿景策前世处心积虑算计了一辈子,却将自己心上之人也算了进去。他追悔莫及,逐渐变得残暴不仁……直到懿景策发现自己重生了,重生在谢京妤还好好活着的时候。
可当他和公主府的二十三位面首一一照面之时,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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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我会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