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宁醒来已是十日后了,睁眼瞧着不甚熟悉的房间,欢宁想喊长凌,可话到喉头却发不出声音,想起身可身子却似千斤石般,动转不得,脑袋沉沉,只有意识是清醒的。
忽屋门被推开,长风进屋,看见欢宁两只清眸已睁开,露出喜色,几步走到榻前,俯身问欢宁:“欢宁,你醒了。”
欢宁发不出声音,只能不停眨眼。
长风道:“你无法说话?”
欢宁又使劲眨眼。
长风道:“你受的伤极为严重,掌门长老们虽然保住了你的性命,可你道行浅,身子弱,需要一段时间才能恢复,才能走动。”
欢宁眨了一下眼睛,想到了宋臣廉,急得发出呜呜声,长风道:“宋臣廉大哥和宋信石已经逃离上灵清墟了。”
欢宁垂眸闭眼,因痛苦和难过,眉头紧皱。
长风道:“师尊言,你盗取祭神书是受了蛊惑,此事不是你的错,便是神书派的弟子也难以抵住那魔音。你先将伤养好,余下的事我们之后再商议。”
欢宁流出两行清泪,顺着眼角流入发丝,眨眼表示自己会听长风的话,让长风不要担心。
可是那冷冰冰的先生在她脑海里抹不去,月下的先生,比寒冬的冰棱还冷,不是从前的先生,可又似乎是先生!一想到先生是那般,她就难以心安。
长风离开后,在长廊上遇见来瞧欢宁的长睿,二人碰见便停步说话,长风道:“又来瞧欢宁?师姐,这几日你一日三次的来,我千隐山的弟子可是羡慕得很呐,个个心中也都想一日三次的往点尘山跑。”
长睿瞧见他面上的喜色,猜测欢宁已醒,笑道:“长凌想来千隐山看欢宁,她二人感情十分的好,师尊是知道的,可是师尊怕长凌来了这千隐山便不想回去了,只好差我来了,本说定一日来瞧一次的,可长凌觉一日瞧一次太少,万一早上来时欢宁没醒,而晚上欢宁却醒了,得等到第二日才知晓,她是想要欢宁醒来马上就见到她的,师尊疼爱她,便同意我一日三次的往千隐山这边跑了,本来长凌就觉得欢宁应是在点尘山养伤的,留在这千隐山,她日思夜想的,心中焦急,已有不满,若不是欢宁伤的重,需要昀宁掌门日日查看情况,昀安长老日日送药,留在千隐山方便些,她早就闹着要欢宁回点尘山了。只让我一日来看三次已算她懂事了。”
长风笑:“依她的性子来说,确实已算懂事了。”
长睿道:“瞧你面有喜色,不似昨前日那般眉头皱起如山,可是欢宁醒了?”
长风道:“意识已渐渐清醒,只是身子动转不得,我正要去找掌门禀报,欢宁瞧见你一定开心,只不过她现在不能说话,心中焦急,你瞧了欢宁回点尘山之后,可告诉长凌欢宁还没醒,不然长凌过来一通哭喊,扰了欢宁清净,欢宁刚醒,可听不得长凌那哭喊声。”
长睿笑:“那照顾欢宁一事可是要请关漾山的昀识长老过来了。”
长风点头。
长睿去看欢宁,推门而入时,惊到了欢宁,一双明眸睁的大大的,在看清来人是长睿后笑得弯弯的。
长睿坐在榻沿,看着欢宁渐有些血色的脸面,想到第一日来瞧她时,那脸色惨白的样子,一直揪着的心这才缓缓舒展开来。
“欢宁,你好好养伤,待你好些,我就带长凌过来看你,照顾你的昀识长老亦是女子,十分温柔。”
欢宁眨眼,回应长睿。
长睿回到点尘山果然没有告诉长凌欢宁已醒的事,等到两日后欢宁能说话,能起身时,她才告诉长凌欢宁醒了。
听到欢宁醒了,长凌便立刻央求师尊带她去千隐山看望欢宁,师尊架不住她的哭求便允了。
长凌推门看到倚在榻上同昀识长老说话的欢宁,纵起两步跑到榻前。
昀识长老微微一笑,起身留二人说话,同昀静掌门离开时还说:“她们可真是要好。”
昀静掌门道:“是不是想到了我们从前?”
二人笑着走了。
长凌拉起欢宁的手,喜极而泣:“你知不知道你躺在榻上有几天?我日日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的,师姐还同长风师哥一气,见你醒来也不马上告诉我,非要等到你好些了才告诉我,我承认我平日里嗓门是大了些,说话声是高了些,可也不会不懂事的在你耳边吵闹的呀,哼!他二人瞧我不起,实在伤我的心。”
欢宁伸手擦去她落下的泪珠,笑:“她们是怕你伤心,我那时醒来身子动不得,只有意识清醒,十分难受,他们是怕你瞧见了也跟着难受。”
长凌本是又气又急的,此刻瞧见欢宁终于无事,也就不再计较了。
“只要你没事就好,那日她们说你命悬一线可吓坏我了。”
欢宁隐约记得她好似听到了慕乙上君的声音,恍惚中也觉看到了慕乙上君,可是问长风,长风却说没有见过慕乙上君,也未曾听弟子说起慕乙上君来过的事,可她还是觉得慕乙上君来过了。
“长凌,当时我身受重伤,意识渐渐消亡时,好似看到了慕乙上君 ,听到了慕乙上君的声音,他对我说‘欢宁,我一直在等你来见我。’,可是长风和昀宁掌门、昀识长老都说没有见到过慕乙上君,但我明明感觉到慕乙上君来过的。”
长凌抹抹眼泪半揶揄半认真的说:“好啊!我在这里为你担惊受怕的,你却只想着你的慕乙上君!哼!白白为你担心了!”
欢宁笑,拉住长凌后缩的手,笑:“我知道长凌担心我,我没有只想着慕乙上君,我也想着长凌,盼着长凌来看我啊,只是我实在困惑嘛。”
她娇声说话,长凌便没有气了。
二人重又说说笑笑,同从前一样。正笑时,长风、长谨、长睿三人推门而入。
长谨道:“果然长凌一来,欢宁便开心了许多。”
长凌道:“这是自然。”
三人走至榻前,见欢宁气色一日比一日好,心中也觉甚好。
长凌问三人:“师姐师兄们,我同欢宁说些贴己的话,你们还要来打扰?”
长谨道:“我们有些疑问想请欢宁解答。”
欢宁不由紧张了起来,抓着长凌的手无意识下渐渐加重了力气,长凌不知欢宁为何紧张,但看向坐在榻前的三人,还是高声问:“怎么,你们来审犯人啊?”
长睿道:“长凌,我们若是站着问,欢宁更紧张了。”
长凌瘪嘴不说话,看向欢宁。
长谨问:“欢宁,那晚盗取祭神书的事你脑中可有记忆?”
长凌皱眉:“两位掌门不是说了嘛,欢宁是受了蛊惑,不是在意识清醒的情况下去盗取祭神书的,这事不怨她。”
长睿厉色看向长凌:“长凌,让欢宁自己说。”
长睿一板起脸,长凌就怕了。
欢宁不敢看三人的眼睛,只是摇了摇头。
长谨又问:“你还记得蛊惑你去盗取祭神书的声音吗?”
欢宁偏头看向三人:“是先生的声音,不过同先生以前说话的方式不大一样,冷冷的,但就是先生的声音。命令我去盗取祭神书,我不知怎的就被蛊惑了,后来的事我都不记得了。”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没再继续往下问,同欢宁说了几句闲话后便离开了,三人一同离开,去往山中静亭,立在亭内,互相看着,满腹疑问。
长谨道:“看来从欢宁口中得不到任何线索,她所说的话定是同掌门说的一样。”
长睿点头。
长风道:“依欢宁的性子,此事虽不是她本意,但也因为她而发生,她一定自责不已,宋臣廉大哥出事不是因为她她都责怪自己。这两日她时常出神,比起说是自责,我更觉得她是事在心中不得不做的急切与担忧。”
长睿点头:“她盗取祭神书的前一晚,我看见她独自去寻师尊,之后师尊带着她来到了千隐山,之后祭神书便被她盗走了,她和师尊说的何事?”
长谨道:“祭神书丢失是何等重要的大事,但掌门和长老们却似乎并不焦急。”
长风点头,道:“欢宁时常问我何时下山去找祭神书,她说是因为她的缘故让神书派出了这样的大事,心中不安,想要将功赎罪,可我总觉得她要找祭神书似乎还有别的隐情。”
长谨道:“掌门和长老们这几日经常聚在一块闭门商讨要事,至于祭神书,也只让昀白长老带领手下弟子下山寻找。”
三人不解之事实在太多,一时之间,还寻不到关键所在,只能离开静亭,约定有什么事再联络。
祭神书的事,欢宁挂在心中,已有打算,可是慕乙上君的事,她始终不清楚,当晚她又梦到了慕乙上君来救她时说的话。
周围一片漆黑,她看见了光!向着光走去,可身边围着的狐火越来越暗,她觉得身体很重、很冷,便想要停下,她合眼想要小憩,忽那道小小的白光照亮了周围的黑暗,温暖的手掌握住了她的手腕,一股暖流从那人的手掌内传到她的体内。照亮黑暗的光中,是她熟悉的身影,熟悉的声音:“欢宁,我一直在等你来见我。”
是慕乙上君的声音,对啊,我还要去见慕乙上君呢,他在等我,清霜和姑姑也在等我!
榻上欢宁猛睁开眼睛,梦中的慕乙上君清晰的变做她脑中思念的身影。
她问自己:“慕乙上君,在等我?”
天虞山,坐在长案前烹茶的慕乙看向案上荆桃落梅上的传音鸣石,不由轻笑:“此刻才反应过来啊,真是笨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