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宁下妖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 心口不一的慕乙

清夜之下，上灵清墟空寂安静，雪清山弟子已安睡，在四方鼓楼守祭神书阁的弟子已被欢宁用备好的昏草迷晕，这四个弟子往日就爱偷懒，今晚昀安长老特意让四人看守祭神书阁。

掌管雪清山的昀安长老此刻在殿中拾捡草药，忧心忡忡。

那祭神书阁是八角阁楼，云窗朱楼，宏伟气象不弱高殿，四门进入，楼门外是三层石阶，阶下止步，抬头仰望，只觉高阁好似将倾，气势压人，石阶之下是一重结界，欢宁身上有两位掌门和五位长老布下的结界，与祭神书阁一重结界相融，使她轻松榻上高阶，她一个鹞子翻身来到门前，轻轻推开门扉，闪身进入祭神书阁，将门掩上。

不弱圆月的清辉光芒盈照整个祭神书阁，四门楼墙上回旋蜿蜒向上的阶梯，空荡荡一眼能瞧见阁顶没有其余杂物的布局，莹莹清光自头顶悬空着的一卷轴——祭神书内发出，四周还流动着红色的丝丝缕缕的游丝，孤寂而冷清，彷如寒宫。

欢宁心中谨记昀宁掌门所说：阶梯每三阶、五阶、七阶之数布机关，上阶梯必须数着数，每过七阶必须从一开始数，且扶栏不可触碰，一旦触碰必被扶栏下的机关万箭穿心！那布满了整个祭神书阁的红色游丝是神书派布下的‘游离结界’，若非神书派弟子在此祭神书阁内使用法力定会被这些游丝紧紧缠住，昀宁道长在她身上布下结界便是为了防住这游离结界伤了她。

那祭神书悬于四丈高处，只凭跳跃之力根本不能取得，若踩扶栏以借力又会触动机关，若用法力定被游丝缠住，要取祭神书只能拾阶而上直到阁顶，方可伸手碰到祭神书，祭神书上还有一重结界名叫‘结咒’，是神巫布下的，拿到祭神书之人，不得是人，不得是妖法高深之外妖邪魔，不得是神！如若他们碰到祭神书必会被祭神书‘结咒’所伤，所有道法妖术顷刻散尽！故而只有弱妖、超脱三界之物能取走祭神书，可弱妖、超脱三界之物是无法进入上灵清墟的。

欢宁立在阶梯之下，从怀中拿出传音鸣石，仿若慕乙在自己身边一般，心中默数：一、二、不能踏······四、不能踏······六、不能踏······一、二、不能踏······

每到三阶、五阶、七阶便跨步不踏，七阶之后又从一开始数，祭神书阁内少说也有五百阶，她如此一步步走上去，担心拿到祭神书之后天就快破晓了，待慢慢的数了十多遍之后便壮着胆子加快脚步，说不慌是骗自己，越是往上走她越是害怕，拿着传音鸣石的手抖得越发厉害，那脚越发不听自己使唤，竟生生的将自己绊倒，她用手撑在阶梯上，不至落在三阶、五阶上，头撞到楼墙只敢闷哼一声。

如此这般，磕磕绊绊的倒也到了阁顶，不敢碰到扶栏，颤颤巍巍的立在阶梯之上，一双眼睛盯着祭神书，双手颤抖着要去拿祭神书，不敢分神，忘记了自己左手还握着传音鸣石了！那传音鸣石‘咚’一声落在扶栏上，欢宁立刻伸手接住传音鸣石，霎时间，扶栏立刻下落，从扶栏柱下射出百千利箭，惊慌之下，她立刻施展她那点微末妖法抵挡，利箭之势可破风，她施法只堪堪护住自己，猛地砸向身后楼墙，这利箭之后的红色游丝察觉出她的妖法，立时向她涌来，从利箭之间直刺而来，眨眼间，一团如火的艳红裹挟着利箭逼近身后已无路可退的欢宁，压迫之势令人胆寒，欢宁两眼圆睁，瞧着这扑向自己的利箭红刺，想到昀宁掌门的叮嘱，在红丝快要刺向自己的瞬间将妖法撤去，红色游丝碰到昀宁掌门他们在欢宁身上布下的结界，同宗道法相碰撞，红色游丝将结界击破，道法碰撞之时将部分利箭消融，欢宁承受着道法相冲的冲击，觉五脏六腑都快挤出身体了！

混乱中，有些红色游丝还是直冲而来穿过肩骨，十多支利箭或擦过膝骨、髀肉，或是直接刺穿，她难忍疼痛却不敢出声，只能在疼痛将喊出声时紧闭朱唇吐下，见眼前红色游丝和利箭被身上结界破出一个缺口，立刻忍着疼痛迈出血步拿到祭神书直直坠落到地面，砸出一滩血印，那祭神书上的光芒在碰到她的血之后立刻消失了！

昀宁掌门与昀静掌门的修道书立刻不唤而出！

欢宁拿着祭神书离开祭神阁，过一重结界时因没有了掌门在她身上布下的结界，再被重伤，吐出一口鲜血！身上都是血污！可她不敢停步，不知是从哪儿憋出的一股气，跌跌撞撞、连滚带爬的往山中小径爬滚过去！

宋臣廉出现的刹那，她庆幸自己并没有完全相信先生，或者说，此事，她未做错。可她也心疼，先生常是带着笑的，尤其柔儿姊在身旁时！若是他们没有去青丘呢？若是他们这一次没有去青丘，青竹林中是否还能看见先生的笑？柔儿姊呢？怀胎十月，然后生下孩子，会带着孩子去白云洞！她和清霜一定会常常在夜晚偷偷去临尘县瞧柔儿姊，会给柔儿姊摘酸果，挖补身的草药！然后孩子长大了，柔儿姊和先生渐渐变老，两鬓斑白，却仍旧恩爱和睦，张罗着孩子要娶妻了，接着先生和柔儿姊死后同穴！先生和柔儿姊这般的好，怕是不会再轮回，而是做小仙了！她、清霜和姑姑在他们离去之后会怎样呢？若是这样的结果，多好。

祭神书被拿走，她的意识瞬间就没了，只一个人在无尽的黑暗中，想着白云洞的过去，初次遇见柔儿姊和先生时，柔儿姊和先生到南仙山山脚游玩，也寻药草，她和清霜在山涧游玩，顺着水流不知不觉间就到山脚了，那时清霜已能化成人形，站在山涧巨石上给热昏了的欢宁洒水，柔儿姊和先生路过山涧，瞧见清霜，先生颔首微笑，细瞧还是狐狸的欢宁，觉清霜此人不似猎户，便未多管闲事，拉着柔儿姊便走了，清霜许久未见到人了，瞧见只有他们两人，便起了玩心，想戏弄他们，施妖法，让林间起了一股浓雾，先生起初只道山林间易起山雾，不做多想，可柔儿姊会道法，一眼便看出清霜不是人，是狐妖，也知道是清霜作的怪，可她起初没有明说，等到先生意识到他们似乎一直在一个地方转后，柔儿姊才施展道法将清霜好一顿收拾，那清霜虽是认错了，可却不跪，倚在松木上抱着欢宁看着二人，那欢宁见柔儿姊貌美，便盯着柔儿姊看。

柔儿姊问欢宁：“小狐狸，看样子你也已经成精了，怎一直看着我？”

欢宁问：“阿姊是天上的神女吗？”

一句话让柔儿心花怒放：“这小狐狸真是嘴儿甜，好吧，今日就放过你们，日后可不许再戏弄他人，若是再被我发现你二人不好好修炼在这林中戏弄他人，我可就不客气了。”

清霜默不作声，欢宁问：“如何才为好好修炼呢？”

柔儿问：“你二妖不知？”

欢宁道：“苍明公告诉过黄儿，可黄儿还是不清楚。”

一旁一直未说话的宋臣廉问：“这南仙山可是有好多妖？”

欢宁刚想答就被清霜捂住了嘴，恶狠狠说道：“南仙山有几只妖，关你们何事，你们问了想作何？今日之事是我技不如人，你们想怎样？我奉陪到底！”

柔儿和宋臣廉看着彼此，微微一笑，刚想启口，便被乐儿姑姑的声音吓了一跳。

乐儿下山来找清霜他们，听到清霜方才说的话，知道清霜惹祸了，立刻喊道：“谁敢伤害我两个孩儿！”

言闭已立在清霜身前。

柔儿笑：“这位狐妖阿姊，我与夫君并未存有伤害之意，只因听这位黄儿小狐言修炼多有不解之处，我瞧他们虽是顽皮了些，然并未有害人之意，若是引导得当，日后定会修得正果。”

乐儿犹疑：“听妹妹的意思，是要引导他们？花言巧语，人最擅长，你以为你好话说几句，我就信你？”

柔儿道：“方才妹妹若是有心要杀他们，他们此刻只怕已入黄泉了，狐妖阿姊，妹妹是修行人，知道修行不易，尤其是妖，妖要修行可比人难，因一念之差落入万劫不复之地的妖天下间不知多少，我家夫君虽是凡人，可因父亲原是修道之人，对修道一事颇有见解。”

乐儿瞧着二人，还是不相信，忽听见玉竹君一声‘宋兄’，同宋臣廉很熟识的样子，便问道：“玉竹君，你认得他二人？”

玉竹君点头：“我常言山下有位好友，对修道一事颇有见地，此人便是宋兄。”

乐儿这才正眼瞧二人，问宋臣廉：“你就是那个常常与玉竹君论道的男子？”

宋臣廉点头，乐儿这才相信二人没有恶意，同柔儿亲昵了起来，此后青竹林先生讲道，欢宁能常常见到柔儿姊，好自在快活！

如今，青竹林再也见不到先生和柔儿姊了！

无尽的黑暗中，她蜷缩成一团，泪流满面，忽一道亮光自远处而来，泪眼朦胧之间，好似是慕乙上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