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恬没有说话,就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
只听见齐芯看了一会手机后,轻声“哎”了一下,主动握过她的手,“我们下楼出去走走吧,这儿有点吵。”
“好。”
两个人乘电梯从大厦里走出来,沿着路边,不知不觉路过汤臣一品,对面不远处就是海景壹号,直到走至黄浦江边,有两对石凳摆在那里供游客休息,齐芯示意她坐下聊。
“沈恬,我想和你说点心里话,我觉得你和宗明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话落,眼前驶过一辆鸣笛的货轮,是熟悉的声音,江对面是万国公馆十里洋场,看着眼前旗袍加身的女人,听这句不轻不重的话,她不想再放在心上,想着说这景真不错。
“你出国那年的元旦,他陪你去城隍庙还记得吗,其实我们知道的时候都挺意外的,因为他们家从来不去寺庙烧香拜佛,而且他那时候出了点事,必须尽早去香港的,后来直到你出国前,他一直回不了内地,你知道为什么吗?萧卷去了澳洲,所有烂摊子都等着他一个人收拾,那年四月份其实是他托我给你申请了美国的学校,七月他从香港飞回来也只为了见你一面,甚至连我们都避而不见。”
“沈恬,他怕他出事,给你的那些东西都没了,也不想你搅进这些事里,跟我说,前程和物质总得给你留一样吧。”
她讲得很慢。
而她一字一句的听着,从斑驳零碎的记忆中,拼凑起完整的画面,那年豫园的九曲桥上,河水翠绿,烛明烟袅,他紧紧地牵着她的手,好像真的害怕过失去她。
“他是对不起你过——”说着说着,她的声音有些哽塞。
“你在美国的第一个春节,你在朋友圈发了个带定位照片还记得吧,大年初二他就飞去了华盛顿,那天华盛顿大雨你知道吗沈恬,他冒雨沿着你家楼下的路口走到你们学校,说见面就算了。”
她一顿,“我问为什么。”
“他说答应过你,不再给你打电话,走过这段路就当见过你了。”
华盛顿的那条路,雨天总是脏乱的水坑,他这样骄傲的一个人......沈恬有些忍不住了,转过身去背对着她,看着江中的阵阵流水,眼眶一阵痛,用力地捂住嘴扬起头,泪水从指缝中溢出。
心跳无法同频。
两年,偷偷翻过他的朋友圈,听过无数次一起听过的音乐,也会在很多个小瞬间想起他,比如一条弄堂,一句歌词。
“我比他大四岁,可这些年他在我们眼里,永远是那个处事为人不惊的人,直到他在纽约遇到了你和霍西禹,回来后我们所有人都劝他算了,可他一句话也不说,我们以为他听进去了,但有天结束饭局的晚上我看见他坐在车里,整个人趴在方向盘上,肩膀一抖一抖的。”
“这个圈子里,男人多半认为情情爱爱不值钱,他便只能跟我说这些事,而我却安慰不了他。”
齐芯轻轻一笑,惋惜似得数着年岁,“大概有多少年没见过他这样了,可能有十二年了吧。”
“他是真的喜欢你,你呢恬恬,真的就放下了吗。”
......
她抑着眼角酸涩,囊着鼻音轻轻笑道:“我和他,选择权从不在我,他一直有结婚对象。”
齐芯略一迟疑,“你是想说周君瑶吗。”
“不是吗。”沈恬吸了吸鼻子,抬头蹭干脸颊,把墨镜从包里拿出来戴上,转回身去。
电话突然在木椅上一震,齐芯拿起电话,走到一边接起来,沈恬也自觉避开,起身走到江边,风吹的头发有些凌乱,她捋了捋头发后找出手机,就看见屏幕上弹出邮件提醒,滑开看到是她要的国考资料,不禁心沉了下去。
她前几天跟爸爸说计划申请的是埃塞俄比亚难民营部门,遭到了沈局的强烈反对,说不仅之后要轮岗,工作还不稳定,这次坚决反对,不再依着她,让她考国内的公务员。
也是,联合国这份工作,在国际上被称作有富二代实现人生大义的地方,看似在拯救这个世界上的很多不公平,其实作为员工,工资并不高,很多人都是拿着家里的钱搞捐献,根本不适合普通人,而她又能在这里耗几年。
人生理想就像个销金窟,她终是个平庸的普通人。
而她也知道,父亲那里是舍不得她而已,没有别的选择,便计划在un上海分部实习期间同时准备接下来的外事办国考,满足爸爸的期望之后再申请去驻外事办。
哎,想到这她就忧愁,为什么人生这么多考试。
只是哀怨还没过多久,陆意涵一个微信语音直接飞过来。
“我今天真的气死了靠。”陆意涵火冒三丈地拧开并雪碧,不顾助理劝阻,直接咕嘟半瓶下去,怒气才被平息一半。
沈恬瞄了一眼旁边的人仍在打电话,小声询问什么情况。
“这个霍韵诗点赞了一条关于我和上个剧中cp的传闻,说深夜房车幽会有夫之妇?!那明明是当时大家的剧组都在附近,他来找我借了东西的工夫就被人拍,ok这我认倒霉,但是她说只是手滑了?!”只听见剧本被陆意涵气到“咣当”一响砸在对面的沙发上,工作人员哄着说和气生财。
“这种事情找霍西禹啊,找我就只能骂一顿泄愤。”沈恬无聊地杵着栏杆,望着路过的游艇。
陆意涵反应过来,“靠!我都忘了这女的是他姑了!”
沈恬听着电话里的声音,心情好了点,主动打趣,“所以说你现在应该找他,说不定能替你线下约一架。”
“主意不错。过几天我这边结束,等霍西禹也过来上海,咱们聚一下吧,你们不是明年都要去国外工作了吗。”
“不一定什么时候了,我打算考——”
话还没说完,齐芯朝她招招手。
“嗯?”她捂着手机抬头看过去。
齐芯笑盈盈地说:“我朋友说我包落在那儿了,陪我去取一下吗。”
想着也不远,沈恬点点头,同她抄了条小路返回,路上和陆意涵又闲聊了几句,大概约了见面的日子便挂了电话。
路两侧错落的梧桐树,树叶如盖,光线透过娇绿的叶子形成一道道墙边婆娑的影子,蝉声如影。
天气闷热,沈恬感觉额头泛起汗珠,将太阳镜摘下放回包里,抽了张纸巾擦汗,顺着额前轻拂,扬洒地甩了一下头发,阳光下墨黑色的发丝盈盈晃动,黑色长裙轻扫纤细葱白的脚踝,银色的芭蕾舞平底鞋轻踩着落地的梧桐叶。
长街上两处姣好的身影,不远不近的一同漫步。
“给。”齐芯摘下手上的发圈递给她,“天热,披着头发不舒服吧。”
“谢谢。”
沈恬抿唇一笑,接过来,如今头发又长长了,却好久没再扎头发了,她抬胳膊,拢了一下发丝,将头发松散的盘起一个发包,勾起发绳,一圈圈的绕过,“啪”地一声发圈断在手中,脚步顿下了,低垂着眼角的视线从模糊到清晰,头顶一瞬间冷水浇下,浑身血液凝固,不远处的路口,正拐过来一辆黑色迈巴赫,冗长的车身在柏油路的街口缓缓调头,直到黄色的车牌一寸一寸的驶入视线。
被发圈弹到的手背,隐隐作痛。
是他的车。
“我和宗明是朋友,我不可能瞒着他你回国的事,抱歉恬恬。”齐芯歉意地拍了拍她的肩,从身后绕过,独自走回了另一条街道。
突然路旁好像只剩下车上下来的身影和她怔在原地的脚步。
原来感知痛觉是从眼睛开始的,沈恬望着他,心底终是泛起一丝波澜,难抑的情绪从头到脚......谭宗明这人不管日子过得怎么样,外表还是那副样子,跟照片上一样,热烈的阳光下穿着得体的西装,整个人却好像沧沧凉凉的,肩上的包顺着手臂突然滑到手心,她抓着肩带,看着他关了车门转过身来。
两个人站在树下,隔着几步的距离,对望片刻,他低头不语只是轻笑,缓慢的走上前。
“回来了?”
“嗯,好久不见。”
简简单单两句话寒暄,再见却好像恍如隔世。
谭宗明平稳着呼吸,抿唇维持笑意,“头发长长了,上次见你那会,才到肩膀。”
“那边剪头发挺贵,干脆留起来了。”沈恬重新把包搭回肩膀,脑海中却一直回荡着那些话,仿佛华盛顿雨天的场景历历在目般,变成虚拟的电影桥段闪过,低下头不敢看他温和的眼神。
“都挺好看,是——”他深吸了一口,“回来有事还是?”
又轻松地笑道:“这条路这个季节挺好看,走走吗。”
那小心谨慎的试探语气,似乎是怕被她反感。
“好。”她轻声回应,“需要在这工作一段时间。”
“在哪呢。”
“un在上海的分部。”
他侧目垂着眼帘看向身旁的人,浅浅一笑,目光里尽是忧柔,小姑娘如今是越来越厉害了,初见时那分青涩的毛躁稍显褪去,面庞还是清冷婧丽,性子像是沉稳了不少,有点像当年的他,在慢慢学会让情绪收放自如。
他没由来得喊了一声,“九月。”
“嗯。”她不由自主地捏紧裙角。
两个人面对面站在路旁的一处咖啡馆门口,几个大学生样貌的人从他们身边擦肩而过,一前一后走进去,入门处的风铃声作响,回荡着彼此的心事。
“我以为不会再见到你了,这两年——”
“我真挺想你的,我总觉得我们不应该只是这样。”
这句话,就根针,反复的往她心上扎。
谭宗明的声音有些难压的颤抖,华丽矜贵的面孔是难掩的颓然,他以为没机会再和小姑娘这样面对面聊天了,现在看着她——
想起那年表白时对她说的话,他亲口说以后累了想要走了他绝不拦着,可这篇却怎么也翻不过去了。
她在美国时,他总跟自己说,日子总得继续,朋友也劝他要不然结婚算了,跟谁过不是过,可是每个不眠的日夜,总想起来小姑娘为迁就他忙碌的工作,经常两头跑,而他却没给她任何安全感,连自己承诺的话都食言了。
那些无法置身事外的工作,情绪,压力,每样都压得他快喘不过气来了,却还得维持着原样。
“谭宗明”
沈恬只喊了一声,喉咙突然哽住,话说不出来,视线也开始模糊,还没得及转身躲开,泪水就这么顺着羽翼般的睫毛流下来,她都要释怀了,他干嘛非要往前走这一步。
“我重新追你。”似乎是在害怕她下一句话,抢在她开口前说出了这句话,“你别走,可以吗。”
谭宗明握住她的胳膊,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替她擦拭眼泪,将她揽在怀里那一刻,害怕她听出胸腔中乱了序的心跳,脑海中却平静的传来久违的安静。
泪水浸湿胸口,他也毫不在意,手掌附在她的发丝上,却听见她在自己在怀里断断续续地说:“那你觉得我们能走多远呢,你会公开我吗,你能和我结婚吗,还是你能让你妈妈喜欢我——”
她有些要说不出话了,声音开始不清,“谭宗明,明明我们贴的这么近,近到连你的心跳我都听得见......”
“可我们之间的那道鸿沟,却怎么也跨不过去,你都快要和那个人结婚了吧......”她有点绷不住了,极力忍住不想哭,可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一下一下的在他怀里抽噎起来,肩膀抖得厉害,那股窒息的感觉让她撑不住地往行下滑,却被他一把拉住。
谭宗明听着她的哭声,感觉心要碎了,却还是平复下情绪,回答她的每一个问题。
“我如果真的想和她结婚,那一年我不用去香港事情就能解决,也不用送你出国了。”
“沈恬,我扛得住压力,你给我点时间,扛过去我们立马结婚。”
每一句话都在试图让她动容,那句承诺让她身陷珠峰脚下,望着茫茫白雪的山顶,满是无措的迷茫,勇敢地扛过极寒天气迎难而上就会成功,可是失败的人呢,幸运的人半途原路返回,不幸的人可能永远葬身这场苦海。
心好像勇敢又脆弱,她终是有些动容了。
她承认,她戒不掉谭宗明。
不知道哭了多久,而他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等着她。
她缓过来,趴在他肩膀上,轻声说:“一点时间是多久,我如果考上外事办会申请前往驻外,我查过了任期最低两年,如果那时候我回来了,你能和我结婚了,我们再说。”
她潜意识里觉得,他等不了那么久,再过两年她依旧年轻,而他怎么能扛得住家里的逼婚。
“好,我等你。”谭宗明没有任何犹豫地肯定了她的话,扶着她的肩膀,又询问道:“你要考外事办?”
“对,虽然挺难的,不过我同门的师姐说,会帮我辅导面试,应该没什么问题。”她从他怀里抽出来,深吸了一口气吐出心中郁结,翻出包里的镜子,理了一下弄乱的头发,心里庆幸自己今天没化妆,不然现在脸上肯定是灾难现场。
谭宗明心情好了不少,替她拿过镜子举在面前,笑道:“不用麻烦你师姐,我找人帮你过面试。”
“不要,这次我自己来。”沈恬从他手里拿回来,重新塞回包里,刚拉过拉链,包就被他顺手拿过搭在他肩上,她诧异地看着这行云流水的动作,一身肃清的黑色西装配上一个女士链条包,加上这张脸,怎么看都十分别扭好笑。
“齐芯的母亲之前就在这那里任职,我找她帮你辅导。”
“干嘛非要麻烦——”
话说到一半,被他接过,“这有什么麻烦的,她妈妈退休后没什么事,再说她有这方面经验,之前就帮朋友的孩子培训过,你就当陪人家聊聊天。”
话中的分寸被他拿捏的刚好,沈恬无奈应下,跟他并肩往回走,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只是他每句话都是在关心她这两年过得怎么样,跟她玩笑着说,他当年从美国回来就是受不了那边街头太脏乱差,一点秩序也没有,却全程闭口不提自己过得如何,问也只是说,还是那样,忙工作。
谭宗明还有工作在身,没聊多久就亲自开车把送她回去,当然也知道她家的情况。但也没想到她住的那家酒店是连锁的,当即就蹙眉道:“读了两年书,把你钱读没了?”
这两年汇率居高不下,她的确在学费和吃住行上,把当初实习的那点工资加上他给的租金,花的差不多了,爸爸和哥哥倒是会定期给她打钱过来,但她一分没留全部都汇回去了,哥嫂成家不久,有不少花钱的地方。父亲这些年更是在她身上花费了大半生积蓄,英国留学费用很高,非伦敦地区一年也得有50左右,对比沈括,从上警校开始就没花过家里一分钱,沈恬都觉得老沈这点太过偏心了。
但她也不至于一分没有,只是那笔基金都不知道怎么样,那些分红都在谭宗明开的账户上,账户密码早忘了,所以钱的影子都没见过。而且印象里面这人,一向在吃穿住行上讲究,房子永远一尘不染,出门穿的衣服没有一丝褶皱,吃得更别说,连火锅店都不愿踏足,估计这辈子吃的最差的一顿就是她那晚请的小面馆了,现在自然是不愿意她住这。
“我有钱,随便定的而已。”沈恬无所谓地耸耸肩,抻了抻衣角,拿过包准备下车,刚抬手要开门,副驾驶的门直接被他按键锁住了。
谭宗明耐下心来,缓缓地说:“回海景住去,在这地方住你也不怕有危险?”
她不肯,“不想回那儿,而且怎么会有危险,瞎想。”
两个人扯了半天,他最后只好让步,“那就换酒店,隔壁有好好的五星不住,住这儿,晚点我让时慈过去给你拿行李,现在直接过去。”
她转头望了一眼他说的那家酒店,又偷偷打开手机银行看了一眼,立马否决了他的提议,一晚上大几千块,以她现在剩余的存款,实在有点奢侈了。
他一眼看穿了似的,拿起来手机打了个电话,直接替她弄好了,直到把她送下车才说:“在美国的开销大,你现在那边的实习也没工资,又要忙考试,这是老傅的酒店,不花钱,你住就行,考完再说。”
沈恬轻“嗯”了一声,知道他不想戳破她那点儿心思。
那天回去后的半个月里,她都在学习和工作上连轴转,忙起来连饭都来不及吃,国考的难度比省考要难上几倍,即便她所有的硬件条件都满足报考的岗位,可是竞争人数太多,她没有把握能稳过,以至于她睡眠都有点不足,每天靠咖啡吊气。
更别说抽时间见谭宗明,只不过他倒像是刚追她那会很闲一样,没事就亲自开车来给她送饭,回回菜不重样,还非得监督着她吃过一半才走人,搞得她肉眼可见地圆润了一圈,他却很满意地说,谭某家大业大,尽管吃就是了。
直到八月底最后几天的一个周末,她第一次去齐芯母亲那学习,刚结束出了老洋房大门,正和齐芯母亲告别,就看见他的车停在门口,见她们出来才下车。
她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过来接你,顺便跟她妈妈打个招呼。”谭宗明笑着握了握她的手,“去车上等着,我去跟阿姨说几句话。”
沈恬点点头,松了手,上车看见时慈坐在副驾驶主动朝她一笑,好像不曾很久不见一样,礼貌地回了话后,两个人便随意客套了几句。
见沈恬上车后,齐芯母亲和蔼地浅浅一笑,“好几年了,还是这小囡囡呢。”
“是啊,我也没想到。”谭宗明沉着眸子却难掩眼角浓浓的笑意,说完话好像松了口气似的,手插在兜里整个人放松下来。
“沈恬这孩子,是挺优秀的,能力比我想象中要强很多,要知道当时要不是你亲自开口,我不可能接这种事。”
谭宗明谦逊一笑,“英国回来后在高摩实习一段,后面在美国开始在联合国实习,现在刚回上海又去了,后来说是要考外事办,我想着您这么厉害又合适的人,实在找不出第二个了。”
“难得的人才,出落得又那么漂亮,难怪你喜欢。”齐芯母亲会心一笑,别有深意的看了他一眼,缓缓说:“有机会的。”
最后那句话,谭宗明自然听得懂这一语双关中的第二层含义,和他母亲交好这么多年,她怎么会不了解荣音是个什么样的人,即便不是出生在这个圈子里的,可踏入齐家也见惯了这些表面的婚姻,只是有些话不便直说罢了。
回到车上,谭宗明就看见小姑娘正端着电脑认真的在看题,忍不住打趣道:“至于这么用功?”
沈恬撅撅嘴,“就像你当年考北大一样,难不成不用功考得上?”
谭宗明瞥了她一眼,慢津津道:“我是保送。”
她“切”了一声,不搭理,继续看电脑。
车子一路开得平缓,没多久就停了,她抬头一看,发现不是酒店,隐秘在荣光中西洋楼在葱绿梧桐中,独僻上海一隅。
沈恬满脸狐疑地看向他,
“这哪啊?”
谭宗明闻言勾勾唇角,没多废话,径直下车绕道她这边开了车门,站在外面做了请的动作,示意她下车,“天天上班学习不累?休息会吧,来陪我吃个饭。”
“和谁啊?”沈恬把手机丢进包里,一边下车,一边打量这院落,停车的两侧都种满竹子,印象里没来过。
谭宗明关了车门,“裴淙的接风宴。”
沈恬立马变了脸色,“我不去你们的局。”
他清楚知道自己身边这帮人,有几个说话不好听,萧卷指定也在纽约跟她说了什么,自然预料到了她会这么拒绝,只不过这局不光是为了接风洗尘,也是别有意义,便好声好气地安抚,“今天不光是接风宴,也是他们几个听说你回来了,想见见你。”
沈恬警惕地瞪了他一眼,“见我干嘛?我又和他们不熟。”
谭宗明无奈一笑,脱下外套搭在手臂上,干脆放下身段费尽口舌,说了半天才把她哄地应下自己的话,拉着她迈进院子时,脸上还是一副不情不愿的赌气表情,看得他忍不住一乐。
屋里出来一人接他们,客气的跟他们打了个招呼,领着往里走。
走进去,沈恬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全然不同于外面建筑的低调,从入户的走廊开始便是传统的中式装修,映入眼帘的挑高客厅墙壁覆盖着暗沉的雕花木板,精雕细琢的镂空吊灯散着明黄的灯光,与地毯的颜色相称,对称的高脚金丝楠木花架上摆着君子兰,古典之外,看得让心生一丝压迫感。
除此之外,步入客厅她就已经看见了,坐在降香黄檀椅子上的几个人,除了有几个不认识,其余的她都见过,甚至连齐芯也在。
她一时都忘了,裴淙是不是家中出事去了澳洲的那个,如今怎么回来了,还安然无恙地坐在这,又想起之前谭宗明就提过,他没什么事,便没再好奇这里面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