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夫人哪里能让他把话说完,捡起一个茶碗就对着钱远新兜头砸了过去:“闭嘴!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整日里无所事事也就罢了,今日我家此等喜事你也敢登门来闹事?看我过后不让你爹打断你的腿?”
钱远新本就肿的跟猪头一样的脸立时更是添了一个青紫泛血的大包,惊怒交加的钱远新摇晃了两下终于支撑不住倒地。
汪喜急得连连哎哟哎哟,想要冲过去把人整醒。
观海哪里会让他得逞的,将汪喜毫不客气的掀了两个转推开之后,又一个趔趄不小心踩到钱远新腿上。
钱远新惨叫一声睁开了眼,转眼又晕了过去。
汪喜看着钱远新那摆在地上姿势诡异的腿浑身发寒,指着观海:“你,你......大胆......”
汪喜暗自胆颤,之前就听说萧云珩最是胆大手辣的,今日一见还真是如此,竟敢当众对人下黑手。
钱夫人看得心里更是发苦,钱远新是她看着长大的,总是有几分香火情在的,被伤成这样,看得难免心疼。
何况,钱远新在钱家一向是要星星不给月亮的,今日在他们家里伤成这样,过后还不知道怎么给娘家人交待。
钱夫人正在愁着呢,却见萧云珩扭头让人将钱远新拖了出去。
钱夫人心下很是恼怒,这萧云珩未免有些越俎代庖了,在他们家竟然敢如此的颐气指使。
钱夫人一怒之下也就怒了一下。
甭管缨儿说日后萧家如何悲惨,现在的镇国公府她惹不起。
当家的都没发话,她更不敢说话了。
钱夫人正心里翻江倒海,却不妨对上萧云珩冷冽的目光。
钱夫人一怔,正有些不知所以,却听见地上的田婆子将头磕的邦邦响:“夫人饶命,夫人饶命。是我鬼迷心窍,猪油蒙了心,偷拿了小姐的东西,我赔,我赔,夫人饶了我们全家吧。”
钱夫人这才想起来,自己的戏还没唱完。
赶紧接着怒问:“说,你都偷了大小姐哪些东西,都卖到何处去了。”
田婆子两股颤颤,口中无比清晰的大声说道:“我说,我说,太太息怒。我卖了一些去当铺,还有好些卖给了钱表少爷,表少爷方才拿的镯子就是我前不久卖给他的。”
想着自家一家人的性命,田婆子自己真卖了的不敢隐瞒,没卖的也爽快认账,一五一十的数说着都卖了哪些个东西去了哪里。
说的是有鼻子有眼,保真的不能再真了。
听她说完,钱夫人煞有介事的点点头:“嗯,都对上了,谅你也不敢扯谎。你做了这等错事,就是打杀你们全家都是活该。可我家老太太心善,见不得血。”
“只要你将偷拿出去的东西款款追回来,将功折罪,我就饶了你家里人,还不快去?”
田婆子大喜,真心实意的磕头:“多谢太太,多谢太太。”
头还没磕完,陈太君却是不干了:“胡说八道,我哪里答应饶了她了?这老货偷我家东西就这么算了?老大家的,你管家是越发的不济事了,这样子的腌臜货直接打死了事,哪里有那么多讲究?”
“来人呐,把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拖出去给我打死。让院子里不当值的都来看看!看谁日后敢偷我家的东西?”陈太君出离愤怒了,平日懒些也就罢了,竟敢偷她家的东西,真真是罪该万死。
不妨半路杀出这等程咬金,田婆子暗暗叫苦,赶紧对着陈太君磕头。
可头都磕流血了陈太君也只是不松口。
磕的差点昏死过去的田婆子忽地福临心至,想起自家老太太最是爱财,赶紧高声讨饶:“老太太,饶了奴婢吧。奴婢这就回去把家里的宅子卖了,给老太太将功折罪。”
田婆子这些年靠着吸血楚宁,再靠着楚家的名头颇是置办了些产业,有宅子有田地,这么些产业足够买命了。
听闻田婆子此言,喊打喊杀的陈太君瞬时言语仁爱了不少:“行吧,老大家说的对,我一向是见不得血的,懒得打杀人。过后我让人去取房契。”
说着,为保真,陈太君又一瞪眼:“你说话可得算话,不然过后我定然是不饶的。”
看了一出好戏的萧云珩轻轻看了眼楚宁。如此看来,阿宁先前对嫁妆的担忧实在不是空穴来风。
接收到萧云珩的目光,楚宁木着脸,给自己催眠,不是亲的,不是亲的,不算丢人。
啊啊啊,但真的还是觉得有些丢人啊。
毕竟听说的跟自己亲眼所见的还是大有区别的。
田婆子这边终于听得陈太君松口,赶忙磕头谢恩:“多谢老太太饶命。老太太放心,老奴定然不敢欺瞒老太太的。”
田婆子对着陈太君刚磕完,突地身上一凉,顺着看过去,正对上观海杀气四溢的眼睛。
田婆子心头一寒,想起先前那帮子到她家凶神恶煞拿她的人,恍然明了,他们家的命能不能保住,钱夫人说了未必算,陈太君说了也未必算。
极度的恐惧之下,田婆子福临心至,慌忙又调转了头对着楚宁使劲磕头:“大小姐,老奴猪油蒙了心,偷拿了小姐的东西,过后老奴定然补齐,不不不,今日老奴就补齐。还望大小姐饶命,饶命呐。”
看着恐惧至极的田婆子,楚宁心头一叹,果然小人畏威不畏德。
再动之以情晓之理,都不如拳头说了管用。
楚宁本意原就是要替原身讨回一些公道,倒也没打算杀个血流成河的。
遂对磕的额头快流血的田婆子道:“好,只盼你说话算话,只要你将拿我的东西补齐,我也不为难你们家。”
田婆子又是重重一个头磕下去:“多谢小姐开恩,多谢小姐开恩。”
楚宁冷冷一笑:“田嬷嬷也别高兴的太早,你们家我是可以饶了,你的死罪我也是可以免了,但你的活罪却也难逃。”
身为原身最为信任的心腹之人,公然窃取原身的月银,盗卖原身屋里的东西,这桩桩件件都是罪,这要是在现代,少说也得去牢里走一遭的。
何况原身病的那么严重的时候,这婆子竟然玩忽职守,不报不说,还肆无忌惮的旷工,贻误原身治疗时机,罪过不小。
可要如何处置,楚宁有些为难,难不成真要让她挖矿去?
田婆子年岁不小了,走不走的到都难说。
察觉到楚宁的踌躇,萧云珩暗叹,阿宁还是心软了。
萧云珩替她想了个去处:“矿场哪里都有,距京城两三百里地就有。那边也正缺少厨房浆洗上的人,就罚她去那里劳作几年吧。”
楚宁眼睛一亮,这主意行,田婆子错事做的不小,劳改几年也是应当。
田婆子的去处当场被决定了下来。
田婆子先是心头一紧,后又心头一松,距京两三百里,不算太远,洗衣做饭而已,不是那等要命的重活,比起丢命,完全可以做得。
眼见田婆子欢天喜地的磕头道谢,汪喜暗自撇嘴,真是蠢的可以,矿场里死个把人还不容易?萧云珩给找的去处哪里还有命在的。
不过,心下明白是明白,汪喜却也没打算替田婆子伸张正义。
今日带来的关键人物都不在了,汪喜知道今日之事恐怕讨不了什么好了。
好在贵妃娘娘发话让他出来做事时也没说的那么死,只说让他们今日好好闹闹,最好闹的人尽皆知。
如能成功打消萧楚两家的联姻自是大功一件,不成只要达成闹的目的也算成功。
今日之事虽非完美,但膈应也膈应了,话把儿也留了,日后想要翻出来做文章也容易,其他的倒也不必急在一时。
尤其是萧云珩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在这里,汪喜不想硬顶。
衡量一番后,但见已经没有发挥的余地,汪喜遂气哼哼的带着人马出门走了。
眼见汪喜要走,钱远新的小厮急了:“汪公公,汪公公,我家公子还在承恩伯府呢。请汪公公带我家公子一并走吧?”
汪喜抬脚就给了小厮一脚:“滚。”
带钱远新一道走?
怎么可能!
这厮办事不利,他不整他就算好的,还带他走?
何况萧云珩这个杀神怎么可能答应将人给他们?
再不走,恐怕他们都不好走了。
汪喜脚底抹油溜了,徒留钱远新几人在承恩伯府瑟瑟发抖。
因着这一打岔,承恩伯府今日本就有些诡谲的喜气瞬时冰冷了许多。
好在大家都是场面上的人,撑着走完过场,方才散去。
送走客人,承恩伯等人心神俱疲。
承恩伯径直跑去新纳的小妾那里散心去了。
钱夫人强撑着吩咐了一番后精疲力竭的回到房中。
一进门,楚缨正在房中等着她。
见到母亲回来,楚缨难掩兴奋地急急起身问道:“娘,听说大表哥今日也过来了?”
精疲力竭的钱氏看着一脸兴奋的女儿,身上的疲惫陡然如没顶一般,心情烦躁的恨不能甩一巴掌过去。
想归想,钱夫人到底没舍得将巴掌甩在女儿娇妍的脸上,疲惫的挥了挥手,让人都出去后,方才难掩失望的看着楚缨叹气:“缨儿呐,你不是说你预见前世,已然过了两辈子了。怎还是这般没轻没重呢?”
兴奋难耐的楚缨唰的苍白了脸,眼里泪花闪闪:“娘,你作何这么说我?”
楚缨觉得比起前世已然胸有城府了许多,看看,就连婚事都让她谋划成功了不是?
看着泪光闪闪的女儿,钱氏更想叹气了,两世为人,怎还这么情绪外露,易骄易燥的?
要是楚宁知道内情知道钱夫人作何想,必是能回答她这个疑问。
毕竟,楚缨只是重生了,又不是重新长了个脑子。
先知先觉在没有足够的智商支撑下,未必就是好事。蝴蝶效应,牵一发而动全身,一旦蝴蝶扇动翅膀,走向未必是人为轻易能控制的。
懊恼过后,钱夫人又很快想开,罢了,总归自己就这一个孽障,再是为难也得疼着。
钱夫人将事情掰开了跟楚缨道:“今日之事一旦闹开,楚宁虽然丢脸,但我们家,乃至你可能都会受到牵连。缨儿呐,一家子骨肉不是那么容易撇清的。”
楚缨卸了点劲儿,靠在母亲怀里闷闷点头:“娘,道理我都懂的。”
是的,一损俱损的道理她懂得,可前世的对比太过惨烈,让人想起来都有种骨肉渗血之感,楚缨控制不住的想要看着楚宁倒霉。
迫不及待的看着楚宁倒霉,只要看着楚宁过得不好了,即便让她受点损伤她也是甘之若饴的。
想着今日楚宁出了这么大丑,尤其是还让萧云珩亲眼所见了。以萧云珩之骄傲,即便今日碍于皇命忍下,也是会一笔笔记在楚宁头上,日后回报在楚宁身上的。
楚缨越想越乐,乐不可支了一阵子后,想起今日贡献乐子的关键人物:“大表哥呢?他现在可是回去了?”
楚缨决定,要是钱远新还在府中,她定然过去好好给他支支招,让他多多膈应膈应楚宁才好。
钱氏闻言回了回神,差点混忘了,钱远新身上还有伤呢,不知道怎样了,钱氏赶紧叫人进来:“表少爷呢?可找了郎中来看了?”
今日看远新那伤不轻,得要赶紧着人好生诊治才好,免得耽误了落下什么病根就不好了。
钱夫人身边的赵嬷嬷闻声立马进来满脸紧张的报说:“我还正要找太太说呢。我使人去看了,都没见到表少爷,使人打听也没打听到表少爷在哪里。”
钱夫人惊了:“不知道在哪里?你可有去问过老爷那边?”
赵嬷嬷:“问过了,老爷那边也不知道人去了哪里。”
钱夫人尖利了声音:“老爷也不知道?”
赵嬷嬷沉沉点头。
钱夫人软倒在椅子上,惊骇的看着赵嬷嬷:“你说,你说,不会是萧云珩他......远新他应该没事吧?”
但见夫人吓得够呛,赵嬷嬷赶紧宽慰:“太太不用担心,如果真是萧公子把人带走了,想来也无事,毕竟都是姻亲。”
钱夫人没有被安慰到。想着今日宫嬷嬷逼着自己前去外书房给楚宁圆场子时说的威逼利诱的话,呵,姻亲算什么?
至亲为着利益都能随时要人命的。
一旁的楚缨听呆了,不可置信的问赵嬷嬷:“嬷嬷是说,今日萧云珩给楚宁长峙了?大表哥都闹到他面前去了,萧云珩竟然没有表现不快?”
虽然不甚清楚楚缨的心结,但楚缨十分不待见楚宁这点赵嬷嬷还是看得很清楚的,赶忙宽慰小主子:“小姐无需多虑。有些事儿啊,表面哪里能看得出来的?有些人呐,越是心里恨,面上越是看不出来的。”
楚缨想了想,被说服了:“嬷嬷说的是。”
以她对萧云珩的了解,城府最是深的,即便有什么也是很难看出来的。越是心头有事,表现的也越云淡风轻。
楚缨心定了:“嗯,他现在必是讨厌死楚宁了。”
“哦,你是说萧云珩今日帮着承恩伯府惩戒了钱远新?”周贵妃慵懒的靠在贵妃榻上,听着汪喜禀报今日此行承恩伯府的事儿。
汪喜跪在地上给周贵妃捶腿:“是呢,娘娘。我看这萧云珩仿似对楚大小姐有些不一般。”
周贵妃来了兴致,微微坐起来了点:“哦,怎么个不一般法?说来听听。”
汪喜道:“那个楚宁也是个狠人,一见钱远新就往死了打,根本不给他说话的机会。可即便如此,这事儿也是遮掩不住的,毕竟钱远新可是抬着礼盒进门的,阵仗闹的那么大,萧云珩不可能没听说。”
“奴才看萧云珩神情,分明是早有知晓些内情。可他却全程未有向楚家发难,对楚大小姐更是多有维护,甚至还让人当众废了钱远新一双.腿。”
周贵妃饶有兴趣的听着。
汪喜接着道:“过后,听说承恩伯府到处都找不到钱远新的踪影。奴才猜想肯定是萧云珩带走了他。娘娘是知道的,萧家人最是精明不过的,尤其是那萧云珩,哪里是会主动揽事的主儿?”
“如真是他,依老奴看,他肯定是为着护着楚大小姐。”
周贵妃慵懒的展指抚摸着自己手中的护甲:“想来是八.九不离十了。很好,有在意的人很好。人呐,最怕无欲无求,就无从下手了。”
说着周贵妃倏然叹息:“如此说来,本宫有些后悔当初楚宁进宫没去见见。”
汪喜赶紧谄媚笑道:“娘娘无需着恼,要见楚大小姐还不容易?楚家跟萧家已然定亲,两家婚事虽然皇上没有明旨,但也是圣人首肯过的。按例必是会进宫谢恩的。”
周贵妃展颜一笑:“说的有道理。今日.你这差办得不错,下去领赏去吧。”
汪喜赶忙磕头谢恩:“谢娘娘赏。”
汪喜喜笑颜开退出去后,周贵妃扭头吩咐身边的心腹大太监张顺:“告诉栋儿,让他日后着人也注意些楚大小姐。”
张顺应诺:“是,老奴这就给安王送信去。”
此时,长阳宫中,今日前去承恩伯府观礼的谭一兰也正在给丽妃一一叙说今日承恩伯府发生的诸般事宜。
知道楚家跟萧家以及江家顺利定亲,丽妃心中大石落地,心情松快不少:“总算定下了,终是了却一桩心事。”
谭一兰报完喜后,接着报忧。
将钱远新今日带人闹事的事儿也事无巨细的陈述了一遍。
“咔嚓”,一个瓷杯砸落在了地上,氤氲开一大片水渍。
丽妃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指狠狠的划着几面:“周婉珍这个贱人,怎哪哪都是她?”
谭一兰还没来得及劝慰,丽妃又狠狠的拍了一掌桌几:“哼!钱家?本宫看他们是好日过腻了,不想活了。”
丽妃鼻子都快气歪了,想她何等的殚精竭虑才得以有了今天,可家里姻亲净给她扯后腿。
楚家是自己娘家,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打断骨头连着筋,她没有办法。
呵,一个兄长三继之妻的钱家也敢公然给她找麻烦?
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他们还以为自己是泥捏的呢。
丽妃气咻咻的问:“那个钱远新呢?现在还在承恩伯府吗?”
说着,丽妃又忍不住捶了一掌桌子,自家那兄长实在太过草包些,明知道钱家小子有问题,还不好好把人看紧了?平白给人递刀子。
周婉珍现在恐怕在背后都笑话死自己了。
说起来,丽妃跟周贵妃两人简直是有牙齿印的纠葛。一想到周贵妃,丽妃都忍不住牙痒痒。
两人争斗了十多年了,早些时候,两人的宠爱不相伯仲,可周婉珍的肚子争气,连生二女二子,位份扶摇直上,见了她,丽妃每每都得行礼。
现在丽妃的宠爱是稳压了周贵妃一头,可奈何肚子不争气,要不是皇上垂怜送了一个皇子到她膝下,现在丽妃还膝下空虚。
宫中的女人呐,斗来斗去,为的也就是皇上宠爱,膝下有子。
先前是为着宠爱,现在则是为着自己地位稳固,为着膝下皇子争斗。
输给谁也不能输给周婉珍。
可钱家这些蠢货,竟然还引狼入室。
无用的东西,还是早日剔除掉的好。
丽妃脸上阴沉的如同浓雾一般。
但听丽妃问话,谭一兰不敢耽搁,赶紧回道:“钱远新被萧七公子带走了。说是什么时候把偷拿的楚大小姐的东西还回来什么时候送回去。”
丽妃脸上展开一丝晴霁:“嗯,萧老七一向是个机敏的。此事做的不错,本宫这里新得了一副字画,过后命人送过去。”
谭一兰觑了觑丽妃的神色,又低声道:“萧家仿似对换亲一事还是稍有不虞。他们说......”
丽妃静静的盯着她。
谭一兰低头咬牙:“他们说承恩伯府中发生此等不轨之事,作为管家夫人的伯夫人难辞其咎,要是在别家,不说休弃,少说家庙修行是免不了的。”
“可他们观伯爷仿似无事发生一般。他们说,治家不严,长此以往,恐门风受损,有失家族体面,他们作为姻亲看着实在担忧。”
丽妃眉眼阴沉,默然半晌之后,沉沉叹气:“萧家的话虽然糙,但却在理。无规矩不成方圆,此等事体要是兄长懂礼,原不该我出面的。”
丽妃轻轻靠了靠椅子:“罢了,萧家既然能将此事说到明面上,说明人家是有心交好。”
谭一兰小心问道:“娘娘,可要奴婢明日再去伯府走一遭?”
丽妃摇头:“这些时日我频繁遣人去娘家,已是逾距。先前是因着家中侄女婚事,情有可原,日后却轻易不得如此。”
“按例,母亲她们这几日应是会递牌子进宫的。届时再说吧。”
正如丽妃所说,现在楚家是忙完这一处又是另一处。
聘礼都还没有归拢好,就要预备进宫谢恩。
楚宁尤其忙,她还要忙着对着账册清点自己的家当。
正如田婆子先前保证的,她要将她偷拿出去的东西还回来。
有的没的都要还回来。
尤其是钱远新那边的,楚宁对的更为仔细。不光是钱的事儿,这还关系到自身的名声,是绝对不能漏一个在钱远新处的。
钱家这些年本就依附楚家而活,从来都是从楚家拿东西的,哪里会愿意将吃进去的东西吐出来的。
可奈何全家就钱远新一个传宗接代的宝贝疙瘩,在钱氏娘家兄长两口子见过钱远新后,回来浑身发抖的赶忙照着楚宁的单子一一清点。
钱远新藏在家里的都归拢起来,送出去的也都想办法赎回来。
生怕漏了一点,儿子遭罪。
想着当日见到儿子的情形,夫妻俩还忍不住浑身打寒颤。
他们家这是惹了什么煞神啊。
儿子吊着一口气躺在那里浑身没一块好肉,初时,钱舅娘还想仗着长辈之势硬气一把,可一句狠话还没甩完,就眼睁睁看着儿子胳膊被卸掉了一条。
钱舅娘当场差点抽了过去。
钱家老舅再是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说的急忙承诺三日内必定将偷拿楚宁的东西都还回去,夫妻二人方才得以走出那宅院。
就这,钱家老舅夫妻俩还不死心,还又来找钱氏,想要从钱氏手里抠出些东西去赎回楚宁的体己。
可这次,连番被人教训威胁过的钱氏学乖了,死活不肯见他们。
无法,钱家老舅只得回家变卖家当,方才凑足了赎当的资金。
紧赶慢赶的在楚宁进宫前把东西都送了回来。
钱家送回的东西到位后,田婆子那边楚宁也要求一来一回的东西必须一致。
经由钱远新当众栽赃之事,楚宁也学乖了。这可不是现代,不过一个东西而已,哪里就能因此影响自己的声誉?
时下,那是一个丝帕就能顶私相授受之罪的,由不得人不小心。
楚宁一改往日的散漫,亲手造册,将妆奁郑重托付给玉竹,让她专人经管。
田婆子为保命,很是认真的一样样给楚宁送了回来,就连先前克扣的楚宁月银也还了回来。
至此,对楚宁来说,对方算是完成预期任务,果然应诺放人。
田婆子走出承恩伯府大门喜不自胜,自觉逃出一条命来,准备回到家中收拾行李一家子回老家去。
可还没到家,已经有人等着她了:“送你去矿上,走吧。”
田婆子面色惨白,本以为主子们过后并未有提起,定然是忘了此事的,没曾想还是逃不过。
田婆子如丧考妣的跟着人往矿场去。
楚宁这边紧赶慢赶,终于在进宫谢恩前将家当清点完成。
清点完,楚宁不禁感慨,时下成婚算是能跨越阶层了。
因着定亲,她现在已经由贫农阶层上升为小富之人了。
如能将萧家的聘礼再收拢到自己手中,那就妥妥的阶层飞跃了。
楚宁正盘算着呢,只见玉竹走了进来,给楚宁递了一册东西:“墨竹送过来的,小姐请过目。”
楚宁打开一看,瞬时眼里金光一片,天啊,这是活脱脱的宝册啊。
这是萧家当初的聘礼单子。
萧云珩抄录了一份命人送过来了。
有了这份单子,楚宁心里就有底了,要东西时也有依据了。
楚宁叹笑:“这份礼不错。”
旋即又道:“墨竹应还在吧?让她进来。”
墨竹进来,说过几句话后,又递出了一个请帖。
楚宁打开一看,赫然是福安公主赏菊宴的请帖。
公主啊!
楚宁心跳轻快的敲击了起来,原谅她没见过世面。
活的公主!
她将第一次见到。
其实,不光是楚宁这个异世而来的土包子,即便是承恩伯府老太君、夫人,公主她们也寻常不得见的。更遑论公主的宴请帖子。
知道楚宁收到福安公主赏菊宴的楚缨,硬生生划断了一个指甲。
前世,她作为镇国公府的少夫人都少有能去此等规格的宴席,成婚前更是没有。
却不曾想楚宁她现在就能轻而易举的拿到福安公主的帖子。
真真可恼。
楚缨气得差点咬破了嘴,丫头婆子百般劝慰,劝她现在有不算什么,以后有才算得。
楚缨被这话劝住了,按捺下心头的不忿,只待日后富贵荣华。
届时再去楚宁面前耀武扬威出气以解心头之恨。
眼下,先预备进宫之事。
此次进宫,如无意外,应是她们姐妹出阁前最后一次进宫了,事关重大,得要给姑姑留下一个绝佳的好印象才好。
上次进宫表现多有瑕疵,这次进宫必须尽善尽美才好。姑姑喜欢贞静机敏,自己就多多往这方面表现即可。
转眼,进宫之日到,楚家女眷照例半夜起身妆扮,漏夜出门进宫。
此番进宫,承恩伯府对牌交接更为顺利,一点不耽搁的随着等在宫门口的长阳宫大太监覃顺进了宫。
这次行来,楚宁敏锐的察觉,好似跟上次稍有不同。
四周仿似多了好些窥伺目光。
楚缨也察觉到了,越发的挺直了脊背,姿态稳而轻盈的往前走去。
一行人走过前殿,经过御花园时,前面忽然传来一阵呼喝清道的声音。
抬眼望去,只见前面来了好大队锦绣云烟,前呼后拥的抬着一个肩舆,肩舆之上端坐着一华贵非常的宫装丽人。
楚宁心下明白,看此架势,恐怕是哪个位份极高的妃子了。
覃顺见到来人,脸色一变,想要避已经避不开了。
覃顺赶忙疾步退避在一旁跪地,口中高呼:“奴才叩见贵妃娘娘。”
来者竟然是周贵妃。
楚宁心头一紧,恐怕来者不善呐。
果然,只见肩舆缓缓来到他们一行面前。
周贵妃眉眼冷傲的看了他们一眼,一旁的太监已然怒斥出声:“哪里来的没规矩的东西,见到贵妃娘娘还不赶紧下跪行礼?”
要说承恩伯府确实没甚规矩,但再没规矩,基本的礼数还是懂的。
见贵妃行礼本是应当,但下跪就有些过了。按宫规礼仪,有爵之家女眷平日觐见妃子行常礼即可。
但规矩是规矩,此刻在皇宫,皇家的绝对地盘,贵妃要让她们跪,正常来说也是不得不跪的。
可奈何陈太君对于这个跟自家姑娘争宠的狐媚子是早就恨之入骨的,本来背地里就骂的跟个啥样的,现在见面了让跪就算了,还张嘴就骂人,陈太君就不大爽快了。
不爽快的陈太君立时吊梢了眉:“俺们乡野来的,不甚懂规矩,贵人原谅则个。可要说跪,老婆子也还有点不明了,俺记得先前教我们宫礼的宫人说过,一般除非大节庆日,俺们伯夫人见宫妃无需要跪的。”
“哦,对了,俺记得上次见皇上,皇上都免了老婆子我跪的。贵妃娘娘今日要我跪,俺们自是不敢说什么的,俺们这就跪,还请贵妃娘娘千万不要怪罪俺们不懂礼数。”
不妨陈太君竟然如此牙尖嘴利,周贵妃身边的人一时有些词穷。
小看这老婆子,虽说是个乡野粗妇,可到底是能教养楚丽妃这等狠角色的,不该小瞧了的。
现在被她给架住了,不让她跪吧,前面的话都喊出去了,平白打脸。
让她跪吧,这老婆子把皇上跟宫规都抬出来了,她们贵妃难道还能比皇上金贵不成?
何况,此人还是丽妃的生母,争是争,斗是斗,这等平白给人说头的事儿却也不大好做。
最主要的是做了没甚好处。
周贵妃眉目一冷,看着陈太君浅浅一笑:“老夫人真真是牙尖嘴利,让本宫好生佩服。你说按宫规你不好对本宫下跪,那你们呢?见了本宫为何不跪?”
周贵妃眉目一转,看着楚宁等人不怀好意道。
钱氏母女哪里承受的住这等威压,当即膝盖一软跪了下去。
这下场中站着的陈太君跟楚宁就极为显眼了。
周贵妃不好扯着陈太君找毛病,自是要拉着楚宁扯大旗了,抚着自己的护甲慵慵懒懒的问楚宁道:“你呢?你为何不跪?”
楚宁心里大骂,跪跪跪,跪你个头,你是王母娘娘吗,要我跪你?
姑奶奶我跪天跪地,就是不想跪你。
皇帝这生物也就算了,天地君亲师,这天下他最大,拜他心理上没那么难受。何况皇帝大方,给了自己那么多东西呢。尤其是他对自己说一句好话就能是最好的护身符,拜他不吃亏。
非是楚宁不识时务硬顶,实在是不想对想要自己命的人下跪。
想想自己定亲之日周贵妃龌龊的手笔,一个不好,她都有可能被沉塘被自尽。
别人要你的命,你还得给她下跪,想想都憋屈的慌。
何况,陈太君说的在理,除非重大节庆日,清贵官眷见宫中宫妃无需行大礼。
今日自己不跪拜,不算失礼。
当然了,要是周贵妃宠冠六宫,楚宁也会捏着鼻子认了。
可现在宠冠六宫的是他们楚家的姑娘,楚宁不介意狐假虎威一番。
楚宁福身一礼:“臣女觉得先前祖母所言不虚,按宫规,我们伯府官眷平日见娘娘只需常礼即可。当然娘娘让跪原不敢不跪的。可奈何我前儿个膝盖才受了伤,实在是弯不下去,臣女只娘娘一向仁爱,想必不忍让臣女带伤下跪的。”
楚缨听着楚宁顶回去的话,心头一凉,完了,自己怎么就被周贵妃给吓住了呢?
惨了,这下子肯定得罪姑姑了。过后,姑姑还不得恼恨死自己?
想着周贵妃的结局,楚缨更是懊恼。一个连全家的命都丢了的败军之将,算得了什么?
这么一想,楚缨的底气一盛。
底气十足的重又站了起来。
不妨楚家姐妹竟敢如此下自己的面子,周贵妃大怒:“大胆,跪下。”
周贵妃左右从人立时就要按着楚宁姐妹跪下。
覃顺带着小太监们赶紧上前相护:“使不得,使不得。”
“贵妃娘娘,臣等有礼了。臣等拜见贵妃娘娘!”正乱着,一阵清朗见礼的声音从旁响了起来。
周贵妃循声望去,神色一变。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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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第 2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