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季 第2章 意外

不得不说这公园是真大。

白榆坐在专门给人休息的长椅上，看旁边一位大爷钓鱼。

经过刚才那么一遭他的思路全乱了，只能重新找了个地方找灵感。

说是公园，这里更像一片保护得很好的湿地。上大学一年多，他一直没机会走完。除了他自身的原因，学校也有很多事要忙。

白榆把两只手撑在身后，看大爷熟练地甩杆收杆，虽然好像钓不上什么东西。不远处的水面时不时游过几只鸭子，看起来快乐又自由。

可能是他的目光太过专注，大爷回过头看了他一眼，举起手里的鱼竿示意他：“小朋友，你要试一试吗？”

“我？”白榆下意识站起身，“可我不会。”

“没事，很简单的。”说着大爷把折叠椅让了出来。

说实话白榆有点心动，因为他爷爷也喜欢钓鱼，他小的时候也跟着出去看过热闹。

“那我试一下。”

……

在经历了几次失败后，白榆意识到，记忆终究是记忆，毕竟有些东西，脑子会了，手不一定会。

就是白白浪费大爷几条鱼饵。

“要不我给您重新买几条吧。”毕竟跟人家也不认识。

“哎呀没事。”大爷豪放地摆摆手，“反正这水里也没什么鱼，钓着玩的。”

说归说，白榆还是到最近的自动贩卖机给大爷买了瓶水。毕竟除了让他钓鱼这一点，他还要感谢大爷给了他写作的灵感。

当然这是不会说出来的。

——

白榆一直在公园待到了傍晚，逐渐多起来的人总算让这里多了几分人气。不过白榆最讨厌人多的地方，不是讨厌人多，只是他不想和人交际。

手机只有覃玄乙两小时前发的一条消息，问他什么时候回去。但他一直没回，都过了这么久了，似乎也用不着回了。

不知不觉，白榆又自己绕回了入口。这里白天是一片广场，晚上就成了中年阿姨们最爱的地方。音响里的音乐震天响，广场上密密麻麻全是人。白榆小心翼翼地找空隙，生怕自己影响到别人。

舞蹈方阵后面几乎全是和他年龄差不多的大学生，跟着有节奏的音乐蹦得不亦乐乎。

白榆绕了好久，总算到了人不算多的拱桥上。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逐渐亮起的灯光。

白榆看着水里的倒影看了一会儿，意识到他今天在外面待的时间好像太长了。

陈夜清给他发了消息，说她们正在还租来的自行车，让他找地方等着。

于是他索性走到桥边找了个地方坐着。不远处有个小女孩儿拿着一个鲤鱼花灯，金色的光从粉红色的罩子里透出来，看起来像会动的精灵一样。

……

白榆摸摸鼻子，慢慢挪到小女孩儿旁边，看了眼附近没什么人，才开口问：“小朋友，你的花灯在哪里买的呀？”

小女孩儿热情地把他领到一个推车旁边——满满一车全是各种各样的花灯，穿着古装的老爷爷慈祥地看着他。

“谢谢你小朋友。”白榆跟她挥手告别，然后低头给自己挑起了花灯。

老爷爷也没有催他，只是笑眯眯地看他一个个地挑。

白榆最后挑了个兔子花灯，老爷爷送了他一支风铃花灯挂在上面。提着这么个亮晶晶的小玩意儿，白榆感觉心情一下子好起来。

手机自带的铃声响起，白榆刚一接通，就传来陈夜清的大嗓门：“你在哪儿呢？”

白榆低头看一眼手里的灯，回她：“我在桥头这里。手里拿着个……”

“嘭。”花灯两个字还没说完，对面有个人就撞了上来。

白榆一转头，才发现刚刚撞他的也是个年纪不大的女生，此时正以一种奇异的姿势趴在地上呻吟。

“我靠！”陈夜清也听到那声巨响了，她一下子紧张起来，“你没事吧，不会掉河里去了吧？”

白榆看着被撞掉的花灯和在地上“躺尸”的罪魁祸首，一时之间竟然分不清谁更倒霉。

毕竟人家小姑娘是结结实实地和地面来了个亲密接触。

最后他只好归功于，不属于他的东西，他带不走。

……

“没事吧？”看肇事者半天不动，白榆只好开口问。

“不好意思。”头顶传来一个声音，“还不起来，要等我来拉你吗？”前半句带着几分抱歉，后半句则带着责备，但更多的是护短。

白榆转头，看到一个高出他许多的男生。

黑色背心，露在外面的手臂看起来可以把两个白榆提起来，一双长腿裹在灰色牛仔裤里，就在白榆几步远的地方。

明明是看谁都深情的一双眼睛，此时没什么温度地盯着地面上乱滚的小姑娘。

尽管很不合时宜，白榆却想到一个词：不怒自威。

地上的人麻溜起来，站到说话的人旁边，低着头像只霜打的茄子。

“那个哥哥，我不小心把你的灯弄坏了，我再给你买一个吧。”

白榆看着这一大一小，觉得挺滑稽的，小的看起来是真愧疚，但大的看起来也是真护短，半挡在应该是自己的妹妹身前，仿佛白榆敢做出什么为难她的事，就要冲上来揍他一顿。

“不用了。”白榆把花灯递给女生，“只是摔了一下，应该还能亮好久，送你了。”

确实没多大问题，白榆看了一下，只是边缘有点磨损。

但他就是觉得，这灯再跟着他，不会有什么好结果。与其看它坏在自己手里，不如趁它还完好的时候告个别。

“怎么样？”白榆轻声询问女生的意见。

正好桥头的彩光扫了过来，白榆的整张脸暴露在明亮的灯光下，对面的女生似乎是被什么吓到了，连忙把灯接了过去。

……

白榆觉得莫名其妙，但他对别人的情绪向来不怎么关心，打了个招呼就转身走了。

只留捧着花灯傻站在原地打女生和同样傻站在原地的疑似她哥的男生。

“哥。”女生用手肘碰了碰旁边的男生，“他是不是？”

“是。”岑鹤径有点吃惊，毕竟才发生几个小时的事他还是记得的。

“但他怎么不怕我们？”

“他可能……”岑鹤径思考半天，最终得出一个结论——“他可能没认出我们。”

不远处有人放了个礼花，几条彩带飘到岑鹤径身上，他伸手在堪堪能用手指抓住的短发里摸了一把，摸到一手五颜六色的丝带。

“……？”

陈夜清还完车，马不停蹄地往白榆那边赶，看到没什么事才放下心来。

“我还以为你真掉河里去了。”

“怎么可能？”白榆在备忘录里输入今天的收获——如果除去刚刚那个小插曲的话，应该还是不错的。

“你的风采完没？”陈夜清今天疯了一下午，早已经从出门时的精致女人变成了可能会在路边撒泼的模样，她拿出气垫，给自己补补没什么必要的妆。

“差不多了。”白榆目不斜视，丝毫不在意旁边拍脸的巨大声响。

“那就行。”

“你那两个姐妹呢？”记完东西，白榆终于发现少了两个人。

“哎，她们还在小吃街逛呢。”陈夜清翘起手指点评：“精力真好啊。”

确实。

“没丢就行。”白榆冷不丁蹦出一句。

陈夜清回头看着他：“你真没事吗？”

“没事。”像在安慰她，“我能有什么事？”

“你明明……”陈夜清说到一半，发现白榆已经大步走远了。

你明明就是让人担心啊。

——

白榆拧开宿舍门，覃玄乙依旧在哀嚎。他刚在椅子上坐下，后者就扑过来，好歹在白榆起开前刹住了车。

“鑫鑫你终于回来了！”说着把自己的手机递到他面前，“你快带带我！”

……

对于老是被叫小名这一点，他已经不想再挣扎了。

从他不小心在跟他妈视频时暴露小名起在这个宿舍就已经痛失大名了。

白榆扫了一眼，只看到满屏的“晋级赛——失败”几个字。

……

“不是吧 ，覃玄儿，你一下午没成功过一把吗？”刚好凑过来的胡钤看了一眼，说出白榆想说但又没说的。

“你懂什么？”覃玄乙痛心疾首，“我趴草里都能被一枪带走，根本玩不了一点。”

“哪个区？”白榆打断他的哭嚎，摘下帽子放在桌上，然后翻出平板开机，“你拉我。”

“微区微区。”覃玄乙把自己的椅子拉过来和白榆的靠在一起，“谢谢鑫鑫，改天请你吃饭。”

“不用了。”白榆麻溜地打开游戏，然后是漫长的等待——因为太长时候没玩，他需要更新资源。

好在覃玄乙这点耐心还是有的，不然他能当场把平板拍碎。

过了九九八十一分钟，白榆总算进了游戏，一个名叫“隔壁村草”的人拉他进了队伍。

“喂喂听得到吗？”

“覃玄乙你是不是有毛病，一个屋子里你开什么麦？”胡钤似乎再也忍不下去了，一本书拍在了覃玄乙脑门上。

“你懂什么？”覃玄乙倒也不恼，“一会儿你不和队友交流哇？”

胡钤翻了个白眼，懒得继续理他。

“那我们开了？”覃玄乙问白榆。

“嗯。”白榆给自己倒了杯水。静静等待进游戏。

晋级赛很多游戏都有，作为国内知名的枪战游戏，“和平精英”自然也有，不过新赛季改赛制后，很多人就没晋级成功。

无他，毕竟能连胜五把的人太少了，最后一把碎掉能直接让人抓狂。

而晋级赛的触发机制也很简单，达到一定段位就行。而这个条件就说明打晋级赛的人都不是什么善茬。

白榆好几周以前就能打晋级赛了，不过他对游戏瘾不大，再加上要忙的事情比较多，所以他一直没顾得上。

“这个很难吗？”白榆操纵着人物跑了几圈，短暂地找了找手感。

“难，超级难。”覃玄乙特意加了个前缀，“你不知道这个赛制多搞人心态，一不注意就半路抬走了。”

“了解了。”白榆喝了口水，发现一个队友站他旁边看了好久。他看了看自己的游戏角色，是很久之前陈夜清给他搭配的一套衣服，他一直没换。

这有什么问题吗？

“四号你过来看这个二号。”队友突然开口说话，吓白榆一跳，他这才注意到自己就是二号，覃玄乙是一号，三号和四号是两个不认识的人。

所以他到底有什么问题？

不一会儿他旁边围了好几个看热闹的人，白榆索性放弃挣扎，任由一堆人“锤”自己。

“哇哇哇，居然匹配到一个单字的大佬！”

另一个队友的声音响起，他也在那一堆人当中。

说的也是他，他的ID是单字“鑫”。当初他不懂这个游戏的命名规则，原本想的是取小名，没想到上一个用这个字的人改名了，他又刚好撞上“鑫”字解冻，就一直用了下去。

早知道队友这么喜欢围着他转，他就不取这个名字了。

就是覃玄乙的“隔壁村草”也没这个显眼啊！

白榆选择原地装死，但耐不住有人话多。

“我跟你们说，我这兄弟可厉害了，有他我们今天肯定能得第一！”覃玄乙丝毫不介意队友年龄小，反而跟他们友好交流起来。

“真的啊！”两个队友兴奋起来，“这个鬼晋级赛我们打了快一个月了还没过。”

遇到同道中人，覃玄乙简直如同遇到了知己，把自己独自打晋级赛的心酸倒了出来。

……

白榆觉得自己就不该答应他上号这个事。

一个覃玄乙就难对付了，还一下来了三个！

白榆都已经想象到他一会儿淘汰人的时候有多让人坐立难安了。

好在准备时间不长，随着“各位特种兵请做好准备”的提示音响起，白榆总算自在起来。他关了队友的麦克风，在地图上标了个点。

队友的麦克风闪个不停，白榆光看着就觉得耳朵疼。

“鑫儿，队友问你真要去干架啊，不稳一点吗？”覃玄乙非常尽职地当起了传话筒。

“？”白榆递一个疑惑的眼神过去。

“鑫哥，我唯一的哥，你知道这个航线你去的那个地方有多少人吗？！”覃玄乙的语气中除了震惊还有痛惜，虽然白榆听不到队友说了什么，但应该大差不差。

又看了一眼自己要去的地方，白榆这才意识到，他这一局是要带着覃玄乙赢的，起码要进前五。他平时单打独斗惯了，一般都是直接去人多的地方收一波人头再去野区转一下，最后成绩都不太差。这一局的航线太适合找人打架，他直接标了前端的g港。

在心里叹了口气，白榆把自己标的点删了，又把跳伞主动权转给了覃玄乙，“自己选点。”

“得嘞。”覃玄乙够着脑袋去看白榆的平板，看他已经开始点面板调键位了，又把头缩回来，和队友交流：“弟弟们莫慌，等我找一个好位置直接苟到决赛圈。”

从白榆刚刚的反应来看，覃玄乙觉得这位大爷已经把队友的麦给闭了。不过也可以理解，毕竟他基本没看白榆匹配过队友，一上来就安排两个话痨队友，是个人都会烦。

“咱们去k城吧。”选了半天，覃玄乙选了个角落的荒城。

这个地方如果什么东西最多，那肯定是系统随机刷的人、机。

白榆放弃挣扎，跟着二傻子覃玄乙在落地后又找了辆车，在第一个圈开始从k城刷走后，他们一行四人终于到了目的地。

“所以我的作用是？”白榆懒得动，找了个路边的小厕所蹲着，无语地看着覃玄乙一个房子一个房子地搜东西。

“找药啊哥哥，”覃玄乙把一个止痛药捡起来，看着自己包里满满当当的药，觉得心里十分安心，“药多好扛毒啊。”

白榆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但又觉得覃玄乙的话有点道理，于是他点开了队友的麦克风——

“不是哥们儿，你这个队友不是很厉害吗？”是一开始说话的三号，“我好像记得你是晋级赛打不过叫人来帮忙的。”

怎么现在搞得你很有心得的样子？

白榆自动接上后一句话，瞬间知道哪儿不对了，明明应该是他带覃玄乙，现在完全反过来了。

“哎对啊，”覃玄乙摸了摸自己没剪多久的短发，被扎了满手后改摸鼻子，“要不还是跟着鑫儿走吧，我之前这么打一直过不了。”

“我谢谢你。”白榆对覃玄乙比了个口型，拖出对话框打字：“不用了，现在找人太麻烦，下局再说吧。”打完继续蹲厕所里发霉。

“找点药啊大爷。”覃玄乙操纵着游戏人物跑到白榆跟前，哐哐哐丢了一堆药给他：“还等着敌人给你送物资过来呢？”

……

白榆忍着给他一拳的冲动，把地上的药捡起来。

“对不起鑫儿。”说完一通不过脑的话，覃玄乙的脑子总算追上了嘴，“你不会以后都不带我了吧？”

他是挺想的，还想把他直接从八楼扔下去。

“你现在闭嘴什么都好说。”白榆捏着平板的手松了又紧，好歹把那股想打人的冲动按下去了。

一局游戏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在苟了将近二十分钟后，白榆总算呼吸到了圈内的新鲜空气，他的kd（kill/die比例）比较高，但三个队友实在菜得离谱，最后的决赛圈并没什么难度，在接近三十分钟时，白榆带着三个人在渔村成功晋级。

覃玄乙乐呵呵地举了奖杯，白榆把平板放到桌上，捏着自己右手的手指。

他已经很久没玩了，刚刚最后几分钟他一直在忙着清人，手基本没停过，现在手指抽着疼。

“辛苦了辛苦了，”覃玄乙退出游戏回到大厅，看白榆一直在揉手腕，于是自告奋勇：“我来帮你——”

“不用了。”白榆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避开覃玄乙已经伸过来的手。

“揉一揉？”

“今天到这儿吧，有机会再带你。”白榆顺势拿起水杯走到热水旁边，接了杯水然后拉开门走出了宿舍。

“什么嘛？”覃玄乙收回手，有些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我还以为跟他熟起来了。”

没想到还是跟以前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