脱尘走进房间看到木郎的时候,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整个人都怔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木郎竟然憔悴到了这种地步。深陷的眼窝,苍白的面容,整个人都瘦脱了一圈,他抱着蝶衣的骨灰逆光坐在窗下,整个人像雕像一般,一动也不动。
脱尘慢慢走过去,还未开口说话眼泪便先落了下来。她蹲下身来撩开木郎额前的碎发轻声唤他“木郎···”
木郎仿佛没有听到一样,依旧一动不动。
脱尘端来清水,未木郎梳洗,整个过程中,木郎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取了一件干净的衣裳为他换上。脱尘拿起梳子轻轻为他梳理头发,指尖掠过发丝,脱尘脑海中闪现出,那日木郎将蝶衣火葬时的场景。
人死本应入土为安,但木郎并没有将蝶衣埋葬,而是坚持要将她火葬。她躲在一旁看着他将身穿红色蒙古服饰的蝶衣放在架好的火堆上,木郎为蝶衣理好衣服,发饰。拿起一把匕首割下蝶衣一缕头发。
看到木郎拿刀的时候,脱尘吓了一跳,以为他要做傻事。不止脱尘,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吸了一口冷气。
看到他只是割下了一缕头发的时候,众人才松了一口气。
木郎割下蝶衣一缕头发之后,也割下自己一缕,他笨拙打了一个结。放到了蝶衣手中。然后将蝶衣新婚之夜用两人发丝做的同心结拿出来,紧紧的握在手中。
绾发结同心,幸勿相忘矣。这是蝶衣的心愿。
这辈子能给她的也只有这一缕头发了。
看着蝶衣一点一点消失在火中,木郎觉得身体渐渐生出一种迟钝的疼痛感,那种感觉就像梦魇一般一点一点的将他吞噬。
“啪”的一声,脱尘的泪水滴落在木郎的头发上,她回过神来,擦掉自己的脸上的泪,却怎么也擦不完。
猛然间,一缕灰白的头发映入脱尘眼帘,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鬓间那缕灰白的看着头发刺痛了她的眼睛。
叶临轩他们都错了,他们以为已木郎心志坚韧与常人不同,以为他会抗过这次打击。可是现在这缕花白的头发,告诉他们,他们错了,他们轻视了木郎的悲愤与哀戚。
脱尘心惊的看着眸色如冰的木郎,她不知道他是因为自责与愧疚而变成这个样子,还是因为蝶衣离世伤心而变成这个样子的。
她想起木郎将同心结握在手中的神情,绾发结同心,她始终是他的妻,蝶衣她赢了,她终于走进木郎心中,并在他的心中重要的位置。
脱尘环抱着木郎心如刀割,泪水如断线的珠子一样,无声的落在木郎脖颈处。
对于脱尘的泪水,木郎还是有反应的,他抬手抱住脱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当严世蕃听到木郎因为蝶衣逝世而一蹶不振的消息的时候,脸上露出欣喜的笑容,虽然他在努力抑制自己不让自己开怀大笑,,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过了一会严世蕃收起笑容,眼中闪过狠厉的寒光。
刘武与曲如梅行踪不明,木郎神君一蹶不振,夏漠与阿雪不足为惧,叶临轩一个人孤掌难鸣,严世蕃觉得除掉他们的时候到了。
门外守卫来报说有一名自称是严嵩派来的信使求见。
叶临轩略一沉思便吩咐将人带来。
阿雪说“大哥,严嵩这个时候为什么会派信使来?”
叶临轩说“或许他想要对我们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阿雪说“会是这么样吗?虽然没有撕破脸,但是飞鸟投林哪有在入笼“”中之理?大哥,我觉得此人来者不善”
守卫将那名信使带到房间,便躬身退下。那名信使气质沉稳,看起来有些年轻,约莫在二十多岁。他拱手行礼“卑职参加大人”
叶临轩说“不必多礼,不知严大人有何吩咐?”
信使从怀中掏出一个用火漆封口的锦盒,和一面令牌拱手呈上说“卑职不知,严大人吩咐卑职,将锦盒呈于大人,说大人看过里面的东西就会明白”
阿雪向前两步,想要从信使手中接过令牌与锦盒。叶临轩轻咳一声,阿雪停下脚步。
叶临轩看向信使示意他将锦盒跟令牌放到案几上。
叶临轩拿起令牌端看了一会便放下,他用眼角余光扫向锦盒,看到上面的火漆,心中闪过许多疑虑,令牌是真的,只是严嵩如此大费周章,到底想要干什么?他抬起头来,打量着这名信使,很面生,叶临轩对他没有什么印象。
信使起初还能镇静自若的迎着叶临轩意味深长的目光,可是久而久之,信使便有些招架不住了,他不敢在面对叶临轩的视线,他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
见信使低下头叶临轩说“严大人有什么事,直接将我叫去,面对面吩咐岂不更好?何必如此大费周章?”
信使说“卑职只是奉命行事,其他事一概不知,或许严大人会在锦盒中有所交代”
叶临轩右手微低,从袖中划出一把小刀,他慢慢剔掉火漆,还未打开锦盒,他与阿雪便同时都闻到一股异样的不易察觉的气味。
叶临轩与阿雪相视一望,阿雪便慢慢靠近房中的屏风处。
叶临轩右手手腕一翻,手中的小刀向信使射出去,信使后翻躲过飞刀,刚要开口质问,锦盒落地的声音便穿到他的耳中。
原来叶临轩射出小刀之后,便紧接着将锦盒丢了出去。
锦盒一落地,一阵浓烟之后,便有无数的细针射出。
叶临轩将面前的案几提起挡在身前,阿雪则迅速躲在屏风之后。两人同时屏住呼吸。
细针四处飞散,信使没有任何防备,身中数十针,叶临轩面前的案几上也射有数根细针。
等到“嗤嗤”之声过去以后,叶临轩放下案几,一个箭步来到阿雪面前,拉着她纵身飞出窗外。
等到浓烟散过去之后,他们便进入房间,针上涂有剧毒,信使早已动弹不得。阿雪将信使丢到院中,重重的落地声,将碰巧路过的白三空引了过来。
信使虽动弹不得,意识却无比清明,他惊恐的看着慢慢向他走来的叶临轩,他不明白,他究竟是怎么识破的,他自认自己并没有露出破绽。若是他能开口说话,他一定要开口问个明白,只是他已经毒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三空进来看到眼前这一幕,还未等他开口询问发生了什么事,便听到叶临轩冷冷的说“杀我的任务也敢接?你当真是勇气可嘉,我不知该赞你一句,后生可畏?还是初生牛犊不怕虎?”
阿雪说“你还真以为自己可以长江后浪推前浪,把我们这前浪拍在海滩上?要想做狐狸,也得先把尾巴藏起来,这种杀人锦盒,好多年前夏漠哥哥就做出来,不知道是那个脑袋坏掉的人乱改夏漠哥哥的设计,在里面加了毒烟,鼻子稍微灵一点的人,老远就闻到了。要是让夏漠哥哥知道,还不得气死!”
信使知道了自己刺杀失败的原因之后,眼中只剩下恐惧。他有些祈求的看着叶临轩与阿雪。
叶临轩说“是严世蕃让你来的吧!他以为我现在孤掌难鸣?是除掉我的最佳时机?真是可惜,他不是我的对手!”
信使目光溃散,口吐乌血,不知道他毒发身亡之前有没有听到叶临轩的话。叶临轩召来卫士,处理信使的尸体。
卫士将尸体抬走后,叶临轩对白三空说“白大侠,怎会在此”
白三空说“老夫路过此处,听到声音便进来看一下”说着白三空像突然想到什么一样有些紧张的问“严世蕃为何会派人刺杀你?那木郎会不会也遇到了刺杀?”
叶临轩眸中闪过一丝杀机,不过很快便恢复了冷静说“不会”若是严世蕃刚才得手了,下一个目标便是木郎他们,只是可惜他没有得手,所以刘武,木郎他们暂时还是安全的。
叶临轩抬头看着蔚蓝的天空,如此好的天气,他却感到浓浓杀机,暴风雨比他想象中来的要快。
白艳烛轻推摇篮正在哄孩子睡觉,叶临轩突然闯了进来,一句话都没有说便将孩子抱走了。白艳烛赶紧追了出去,想要拦住他,却被守在门外阿雪拦住。
白艳烛怒道“你们想干什么,要把孩子带到那里去”
阿雪说“不关你的事”
白艳烛很不放心,便追了过去,路上碰到了紫衣侯与白三空,简单的告知事情的经过之后,便一起去追叶临轩。
叶临轩将孩子抱到木郎房间,此时的木郎有了脱尘照顾,人虽憔悴但清爽很多,他将孩子递给木郎说“孩子重了好多,你不抱抱他吗?”
木郎神情微动,嘴唇轻颤,他怔怔的看着的襁褓中的孩子一会,没有说话。
脱尘走过去,想要接过孩子,却被叶临轩的眼神所震。叶临轩说“郡主,这是臣的家事,还望郡主自重”
脱尘悻悻的走到一边,不明白他想干什么。
叶临轩并没有抱回孩子,他依旧将孩子递向木郎说“孩子已经出生半个多月了,你一次都没有抱过她,别人在怎么精心照顾,终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若是你嫌她碍眼,趁她人事未知杀了她便是”
脱尘听了叶临轩的话,心头一惊。木郎身躯微颤。
叶临轩将孩子,在次靠近木郎。逼迫他与自己对视。叶临轩说“你的孩子,她的生死由你决定”说着便松开了手。
脱尘见状惊呼出声,就连阿雪也不例外。刚进门的白三空,紫衣侯,白艳烛三人,也都大惊失色。
所幸孩子并没有落在地上,而是落在木郎怀中。木郎抱着大哭的孩子,身体颤抖不已。
叶临轩说“孩子小小年纪便没有了母亲,你还想让她没了父亲不成?若是你真想这样,那你现在就摔死她,免的她将来长大了,问起她的父母为什么不要她,我不知该如何回答。你最恨你的父母当初抛弃你,如今你也想让她也尝尝你曾经经历的一切!”
“不····”木郎痛苦的喊道,他神色悲戚,冰冷的眼眸中涌出了蝶衣离世后的第一颗泪水。
叶临轩像是松了一口气说“如果你在乎你的女儿,不想她经历你曾经经历的一切,那你就好好照顾她”说完叶临轩转身离去。
现在这种情况,他虽然不需要木郎为他做什么,但是却不能连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叶临轩经过紫衣侯身旁的时候,紫衣侯说“就算你的本意是为了木郎好,但是孩子还那么小,万一出了事情怎么办?”
叶临轩说“我的所做所为不需要得到你的认可!”
“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若你下回还拿孩子做筹码,我不会放过你”紫衣侯说
叶临轩不屑的笑了笑,对白三空说“白大侠可否借一步说话?”话音刚落,便抬脚离去。
像是料定白三空会跟他离开似的,叶临轩在院门外停下脚步。不过片刻白三空便跟了出来。
“不知大人找老夫出来所谓何事?”
“白大侠那日出现在我房门外不是巧合吧!”
白三空静静的看着叶临轩没有说话,等待着他的下文。确实他不是碰巧经过,而是受人之托,去关注他的举动。而这个所托人便是海大人。
白三空曾经是严嵩暗中的江湖势力,海大人听了杨湛的建议将他拉拢了过来。为了白家祖训,为了木郎可以脱离严嵩的控制,为了他们以后可以安定的生活。白三空与海大人约法三章,答应暗中为他做事。
“劳烦白大侠为在下带个话,今晚三更在下静候海大人光临”
月上三更,海大人与杨湛准时来到了叶临轩房中。
客套的寒暄之后,海大人问“不知叶大人,叫老夫来所谓何事?”
叶临轩说“树欲静而风不止,有些事情不是置身事外便可以安然无事的,我不过短暂的休整,便有人按耐不住了”
杨湛说“叶兄说的可是前两日的刺杀之事”
叶临轩说“正是,与其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如先发制人”
杨湛说“叶兄打算怎么做?”
叶临轩说“自然是射人先射马,擒人先擒王”
海大人沉吟了片刻说“严嵩深的皇上宠幸,轻易动不得若没有一击即中的把握,我们能做的便只有等待”
叶临轩说“皇上信任严嵩,也会有个限度。只要他不触及皇上底线,很多事情都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一旦越过这个底线,在小的事情,恐怕都不会这么简单。君王枕畔岂容他人酣睡?”
杨湛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悲愤与苍凉,不过他很便调整好自己的情绪说“叶兄说的不错,可是严嵩为人谨慎小心,从未出过差错,所以这么多年,我们未曾抓到过他什么有利的把柄”
海大人说“严嵩为人狡诈,十分了解皇上的心思,他从不越雷池一步,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深的圣宠的原因”
杨湛看着叶临轩一副从容淡定的样子说“叶兄,今夜找我们来,是不是已经有了应对之策”
叶临轩说“应对之策不敢,不过我半月之后,我会有一份大礼要送给海大人与杨兄,不过作为回礼,海大人可以给我什么呢?”
海大人看了叶临轩片刻问“你想要什么?”
叶临轩说“归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