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祁在门口迎到沈珏之后,便引着沈珏进入府内,只留下几名小厮站在门外迎接来客,沈珏后面的宾客见只有小厮站在门口迎接自己,心中颇有怨言却不敢言语。
这还是沈珏第一次来到言祁宫外的府邸,与其他人在庭院之中摆满了各种名贵花卉不同,言祁的院子相当雅致,几处假山错落摆放,旁边有水流在静静流淌着,一派幽深景象。
两人很快便来到了宴会大厅,正中央摆放着一张巨大的八仙桌。八仙桌旁零零散散地分布数十张寻常桌子,那是给官职不高的官员们入座的。桌子上摆满了珍馐美味,令人垂涎欲滴。
八仙桌的最高位自然是留给皇上的,身为一国之君,自然不可能和寻常宾客一样提前来到言祁生辰宴上。按照惯例,皇上通常只在宴席中间才会露面,再命人送上自己的赏赐。
言祁将沈珏引到八仙桌仅次于最高位的位子上,待沈珏坐下后,言祁便给身旁的小太监德忠递了一个眼神,德忠心领神会,随后便退下去执行言祁方才给的指令。
屏风之后的乐师们得到德忠的准许后,开始专注地演奏乐曲,丝竹之声悠扬动听。舞女们缓缓入场,在宾客面前翩翩起舞,众人在私下里感叹,这言大人家中培养的舞女和乐师就是与寻常人家的不同,不说别的,单是这独一份的气质,便是谁也赶不上的。
言祁听到了下面宾客的议论声,本想置之不理,但看到沈珏一脸认真的模样,急忙小声解释道:“这些舞女都是底下的小太监们听说奴才要办生辰宴,他们挑选后送上来的,这次生辰宴过后,奴才就立刻把她们遣散。”
正在专心观看舞女表演的沈珏一愣,正要解释自己并没有误会的时候,便有小太监尖着嗓子通报:“皇上驾到——”
宾客纷纷从椅子之上起身下跪迎接皇上的到来,皇上落座后先免了众人的礼,接着便示意舞女与乐师继续。
在这悠扬的丝竹声之中,皇上笑着开口道:“言卿陪伴朕十余年,做事尽心尽力,最为忠心耿耿。今日乃言卿生辰,朕愿言卿福寿安康,长命百岁。”
就在这看似一片祥和的气氛之中,意外陡生。
小太监们忙碌地穿梭在宾客之中,一位小太监在路过八仙桌正对面的时候竟意外跌倒,袖中一物跌落于地上,众人定睛一看,有的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无他,那掉落之物不是别的,正是一枚玉玺。
空气瞬间凝固,所有目光集中在那枚玉玺之上,高座之上的皇帝微微眯起眼睛,脸色有些阴沉,“言卿,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名小太监的脸瞬间失去了血色,惊恐与慌乱在脸上交织,身体止不住地颤抖,整个生辰宴的气氛一瞬间跌落到冰点,有的人在暗自瞧着好戏,也有人在暗中祈祷祸事不要殃及到他的身上。
言祁倒是不慌不忙,为自己辩解道:“臣对陛下忠心耿耿,绝不敢有半分僭越之心,希望陛下能够让臣彻查此事,找出背后之人。”
皇上其实心中也更倾向于相信言祁,见言祁这么说了,他便想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既如此……”
就在这时,角落里的王海扑通一声跪了下来,“陛下,言祁此人油嘴滑舌,花言巧语,实在是不能相信。今日他府中奴才袖中都能掉落出一枚玉玺,他日言祁能做出什么事实在是不可知啊。”
见王海说出了这样一番话,低着头的言祁眯了眯眼睛,他当是谁呢,原来是王海啊。看来最近王公公的皮真是有些紧了,先前王海派人在他们前往沧州之时刺杀一事,他还没有找王海算账,没想到他竟然这么快就又蹦出来了。
见此,有心之人纷纷附和,平日里看不惯言祁的人此刻团结一致,都想把他拉下水里。
就在这一片混乱之时,沈珏清亮的声音压住了其他人的话语,“陛下,臣认为此事必有隐情。那小太监臣曾经见过一两面,平日里老实本分,绝无胆量行此谋逆之事。臣以为,定是有人暗中设计陷害言大人。”
皇上微微颔首,示意沈珏继续说下去,沈珏继续道“或许是有人趁小太监忙碌之时,将玉玺偷偷放入其袖中,只为陷害言大人。这玉玺做工细致,京城之中能制作此等精细之物的只有几名老师傅。若要想查清幕后之人,只需找出究竟是哪个师傅做出了这个玉玺,又是谁暗中授意他制作这个玉玺,便可知道究竟是谁在陷害言大人。”
最后,沈珏补充道,“言大人今日举办生辰宴,本就是为了感谢陛下,恳请陛下明察秋毫,莫要让忠良蒙受冤屈。”
听到沈珏将言祁比作忠良,底下有官员没忍住嗤笑出声。
言祁没想到沈珏竟然会帮他说情,一时之间又怕又喜,怕的是担心皇上迁怒于沈珏,至于喜的是什么,自然不必多说。
见沈珏给自己递了一个台阶,皇上自然而然就顺着台阶下了,“既然如此,此事便交给沈卿去查,务必要查出此事真相。”
皇上话音刚落,王海便不死心地想要反驳,没想到皇上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僵在了原地,“至于这个小太监,拖下去吧。”
表面上说的是拖下去,但在场的所有人都知道这名小太监即将面临的结局是什么。
事情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皇上也没有了继续留下来的心情,轻飘飘地给言祁下了一个约等于没有的禁足旨令,言祁淡然接旨。
见状,众人终于意识到,言祁在皇上心中的分量有多重,这么大的一件事,竟然只是被轻轻地放下。原本就不喜言祁的人此时更加恼怒,在皇上离开后便借故离席了。
剩下的人中有的想着借机巴结言祁,有的想着和言祁保持距离,担心火烧到自己身上,众人心思各异,谁都没注意到角落里的王海脸色阴沉。
“言公公真是好运气。”王海在离席之时路过言祁,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
言祁盯着王海的眼睛,挑了挑眉说道:“王公公往后还是小心着些,我听说静兰巷前段时间刚走过一次水,您那位娇滴滴的相好,想必经不起这种折腾。”
听到言祁这话,王海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一言不发地离开了。
沈珏是在宾客们快走完了的时候才离开的,此时天色已经擦黑,言祁的府上已经点起了灯笼,言祁瓷白色的皮肤在灯笼的映衬下有些微微发红。
“奴才在此谢过将军大人了。”言祁见到沈珏向自己走来,声音有些微微发颤。
“言公公先前在沧州不是也帮我挡过刀吗,我们是朋友,此等小事实在是不必放在心上。”
言祁一反常态地向沈珏身前跨了一步,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近了许多,沈珏和言祁在地上的影子交织在一起,倒显得亲密异常。
言祁附于沈珏的左耳,小声说道:“将军大人不必为此事费心,想必陛下几日之后便会解了奴才的禁足,到时候就会一切正常。”
沈珏努力忽视热气扑在自己耳朵上时心中的那抹异样,笑着开口道:“即便如此,言公公也是要几日不能在陛下眼前出现。那位王公公不是个好的,这几日里想必他会在陛下面前说不少你的坏话,倘若陛下听进去一句,都是个不小的麻烦。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证据为你洗刷冤屈,早日让你回到陛下眼前。”
言祁听到沈珏前面这么为他考虑,心里就已经很感动了,后面那句“你放心”更是让他的心仿若泡在了酸水之中,又酸又涩。
“将军大人……”
沈珏饶有兴趣地盯着言祁,示意她在听。看着沈珏认真的神色,言祁却不好意思把话说完了。他要说些什么呢,感谢将军大人的话吗,将军大人应该不需要他的感谢吧。
沈珏见此,也没有继续为难言祁的意思,笑着嘱咐言祁不要把此事放在心上,今天晚上好好休息,言祁点头称是。
在所有宾客都离去之后,言祁命小太监们打扫庭院,自己一个人来到了马厩轻抚沈珏送给他的那匹枣红色骏马,眼中满是缱绻温柔。
第二天一早,沈珏便拿着玉玺挨家挨户地去找会玉雕的老师傅问这枚玉玺是不是出自他们的手中,连续问了三四个老师傅,他们都摇摇头说不是自己所雕。
沈珏倒也没放弃,继续询问第五个老师傅,那位老师傅也是摇了摇头,正当沈珏失望准备离开的时候,他却突然说,“这枚玉玺,倘若我没认错的话,应当是城南的老李头的手艺。”
听到这话,沈珏两眼一亮,立刻就前往老师傅口中所说的李师傅家中。
没想到等她到的时候,房屋之中还保持着原样,里面的人却不见了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