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个赛道，流浪废土 第16章 钟楼

医疗舱短路、基地跳闸、陷入黑暗，这些几乎同时发生。

伴随着脑中轰鸣，伊芙感觉到一阵炫目的刺痛。

她忍不住双目紧闭，埋头强忍，完全没有注意到，整座基地灯光再次闪烁。

等到头部的刺痛缓解，异常的电波也停止了。

绝对的黑暗中，伊芙睁开眼，瞳孔放大，冷汗直流。

她在调查队时，任务失败概率是全队最低。不管多难搞的事情，她总会坚持到底，心态非常稳，敢在死神面前豪赌。

可是刚刚，却像听到丧钟敲响般失神无措。

她深吸口气，先将呼吸平复下来，本能地开始想解决的方案。

静坐了足有一分钟，她起身时也不再有任何情绪。

这时基地的备用电源自动启动。

医疗室内顶灯重新恢复照明，虽然不够亮，但足以就看眼前事物。

医疗舱自动重启，基础功能尚能使用，开始自行排查问题。

“……电力过载……请更换熔断器。备用熔断器位于舱体右侧底部……更换方式为……”

伊芙按照医疗舱的指示操作，不到3分钟便更换完成。

“医疗系统正在重启中……检测到舱内有人类存在，状态昏迷……”

伊芙打断医疗舱的播报，果断道：“启动手术模式，注入麻醉剂。”

医疗舱听令，重新闭合。

她重新坐回白朗头顶旁的凳子上，用手术刀亲手切开刚刚缝合好的头皮，取下他的头盖骨，从胶质蛋白中掏出脑芯片。

还好，脑芯片没有灼黑的痕迹。

她清理了所有胶质蛋白，还原头骨，重新缝合伤口，将白朗的身体放回医疗舱里治疗，并维持生命体征。

然后将脑芯片放回到容器中，快步走向保安室。

如同半月前所做的，她把脑芯片和电脑再次相连，并打开显示器。

不过这次，她没时间守着电脑等他苏醒。

基地断电后，新风系统会调整到最低频率，并会在24小时后彻底停止，必须通过手动合闸来解除应急状态。虽然地下空间很大，但在这种封闭的环境中，会加重人的不安。

她必须尽快合上电闸，恢复基地的运营。

电闸在她第一次来到基地时找过一次，在地下一层和地下二层之间安全通道的变电室里。

仅靠备用电路，安全通道的照明非常昏暗，安全门也会比平时沉重。

伊芙费力地将自己从安全门的缝隙里挤进通道，凭记忆找到变电室，打着手电找到了电闸。

啪嗒——她推上扳手。

电闸合上的一瞬间，她仿佛听到电流在线缆里飞奔的声音。

空气流动起来了，新风系统恢复正常运行了。

伊芙此时仍不敢掉以轻心，立即往回走，要去保安室确保脑芯片的运行情况。

手刚碰到安全门的把手，门从里面被拉开了。一台清扫机器人率先完成了她的需求。

它看起来蔫蔫的，像是做错了什么事。

“白朗？”伊芙问。

白朗的声音从她头顶的广播里传出来：“抱歉，让你担心了。”

伊芙不太会安慰人，但毕竟有多年队长经验，她选择不谈论情绪，只说问题本身。

于是真诚地感叹道：“兄弟，幸好你没短路。”这口气才松下来。

清洁机器人微微抬起头，显示屏上的眼睛眨了眨道：“脑芯片看似脆弱，实则有很多保护机制，我没事的。”

伊芙怀疑他含糊其辞的“很多保护机制”中包括一些异能，比如制作脑芯片的人需要掌握特殊异能，或者脑芯片本身能承载一些异能。

既然白朗不想明说，她也问不出来更多。

“现在我算明白为什么总有疯狂科学家设想把人体当电池了，”伊芙叹气道，“你刚才睁个眼，瞬间就把基地的电量耗尽了。”

清洁机器人的眼睛再次垂下，其实他还叫了她的名字，看来她没有注意到。

“你恐怕暂时无法回到自己的身体中了。”伊芙低声道。

白朗对这样的结果早有准备，很平静地接受了，而且还在心中暗想刚才的手术至少证明他们的方法是没错的。

伊芙以为他过于沮丧，想习惯性地拍拍对方的肩膀。

伸出手后，却发现机器人圆筒般的身体没有肩膀，她迟疑片刻，只好轻轻拍了拍机器人的头。

拍头好像是长辈对后辈的行为啊。她后知后觉地联想到这一点，又飞快地缩回了手。

机器人其实没有如此轻柔的触感，但白朗通过摄像头看到了这一幕。

两人一时间都沉默下来。

“我们现在的需求又统一了，不管是为了基地，还是你回到自己的身体，我们都需要大量的电。下一步就是找到核芯管了。”伊芙开口道。

“是的，”白朗轻声说：“距离天亮还有些时间，先去休息一会儿吧。”

伊芙应了声“好”。

也就再睡两三个小时，她索性和衣而眠，小憩一会儿罢了。

等伊芙睡着，机器人望着紧闭的卧室门，无言伫立许久，才又行动起来。

它收拾好掉落在医疗室地上的胶体蛋白，消毒手术器具，复原所有仪器，关上了灯。

与此同时，基地里只留应急灯，其他光源都关闭了。机器人不需要照明。

随后到厨房里，机器人小心翼翼地执行着准备早餐食材的指令，以免磕碰声吵醒熟睡的伊芙。

而医疗室角落里，配备了红外线的摄像头对着医疗舱里那具躯体，凝视许久。

他可以无处不在，却无法真正成为自己。

*

新历50年的最后一天，是南城集市开张的日子。

连偏远的楠木街路边也有不少摊贩，阿黛尔的医馆前更是排起了大长队。

冰糖葫芦选择也选择在今天上线。

现在基地中“阿黛尔的餐吧”已经有两种小吃，而且实现了机器人全自动化制作和售卖，完全解放了阿黛尔。

基地里的常驻工作人员目前只有田泽，他的兄弟们则轮流来基地打工，盯一盯秩序。

像是今天有集市的日子，伊芙会让田泽多叫上几个人，至于选谁来、怎么排班，他自己做主就行。

上次寒潮来袭时，她帮助过的女生郭言主动过来帮忙，坚决不拿工资，伊芙会为她提供两顿正餐。

有了员工，她自己也从工作的琐事中解脱了出来，得空出门逛一逛。

白朗也有些想去，但基地的局域网覆盖面积有限，他的意识无法跟随伊芙离开。而外面雪厚地滑，机器人也不方便行走，只得留守。

伊芙穿上防护服，独自走出了基地。

天气寒冷，大家在户外停留的时间不会太久，所以街面上穿防护服的人不多。

不少人举着烤肠或冰糖葫芦，边吃边逛，认出伊芙的人也越来越多。

基地售卖的商品还只是小食，但大家很看好老板鼓捣新鲜玩意的劲头。

这片早已习惯了最低生活标准的废土之上，任何“不必要”的事物都代表着某种幸福，尤其当这种事物并非遥不可及时。

再往北走，靠近清明河附近，认识她的人就少了些。

码头是两大协会的地盘，许多大佬盘踞，各有一门不可撼动的生意，不是谁都买这位新居民的帐。

伊芙乐得自在，混在人群里看热闹。

这里的集市有很多旧纪元的老物件，比如四方盒子上面放置一个圆盘，说是能播放音乐，还有数字键盘和手柄的小家电、挂着彩灯的树。

她有消费的冲动，只是实在不知道该买点什么。

听说旧纪元的节日非常多，无论东西方，冬天时各自都有一个最盛大的庆祝日，分别是春节和圣诞节。

这两个节日具体是庆祝什么、以什么方式庆祝，伊芙并不知晓。如今各大赛博城和废土都只庆祝元旦新年。

所谓的庆祝，也不过是买买东西。

没有仪式，就缺少热闹的气氛。

大部分人也像伊芙一样，出来凑凑热闹，感受一下稀薄的节日氛围。

这时，一队人有别于大家悠闲的神情，从码头东侧的小巷中快步走过。

他们身着材质特殊的黑色银边的斗篷，每个人都带着兜帽看不清面容，步履匆匆，部分人背后背着用布包裹的长条状物体。

伊芙一眼认出，那些是电磁长枪和长柄光子刀的形状。

这伙人不简单啊！

伊芙立刻来了兴趣，穿过人群，悄悄跟了上去。

启明市东侧的海伍德街，这里曾是大学城，教授和学生来自世界各地，附近有不少建筑风格迥异的职工宿舍，现如今被各方势力霸占充当办事处。

这中间最扎眼的是一座广场，中央是圆形钟楼般的建筑。

这伙人与钟楼前的某个工作人员交涉一番，支付了一摞新币，才被放行进入钟楼内。

伊芙没有贸然跟进去，她见广场上有不少游荡的闲散人员，便凑过去递上一袋随身携带的营养膏，“贿赂”了一位大哥来打探消息。

这座圆形钟楼是任务发布中心，也就是上个集市日时，伊芙打听出来的那个“赏金猎人聚集地”。

钟楼里面可以发布任务，也可以承接任务，没有额外费用。但是进入钟楼需要缴纳1000新币的费用来换取入场券。

广场上的人都是无力负担每日的入场券，便在这里等承接了任务的人，通过应聘来加入他们的队伍。这些“外包人员”通常被称为“雇佣兵”。

雇佣兵比直接承接任务的人或队伍赚得要少很多，而且经常不知道完整的任务情况，只需要完成领队的要求，因此成为炮灰的概率极高。

但他们没有选择。

谈话间，她看到几个年纪较小的孩子也进了钟楼，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那位大哥好心告诉她：“那些小孩都是协会高层的孩子，他们不是去接任务的，偶尔倒是会发布一些简单的任务，平时来这里主要是蹭网。”

“钟楼里面有局域网？”

“不是局域网，而是能连接深水市的公共网络。这里可是启明市为数不多能上网的地方。”

伊芙更感兴趣了，她肯定要去一探究竟，但不是今天。

得知钟楼每天都会开放后，伊芙不再逗留。

已经到下午了，再有几个小时天就黑了，她已经逛得差不多，准备回基地了。

离着楠木街还有一个街口，她听到有人扯着脖子吵架。

看方位，竟然是鲍里斯的烤肉店。

烤肉店的装修还没做完，但鲍里斯按捺不住集市日这个做宣传的好机会，扫干净了门前的一片雪，临时搭建了一个隔温棚子，腾出一块地方搞试营业。

伊芙早上路过时看到有不少人在排队，还挺新奇的，这会儿怎么就吵起来了？

按照她和鲍里斯之前达成的协议，基地会酌情给鲍里斯提供一些安保服务。

伊芙觉得十分有必要借此机会让大家了解一下，这家烤肉店是她罩着的。

于是她少见地从人群中挤进去凑热闹。

从人群的你一言我一语中，她了解到原来是某个客人因为等待时间太长了，天气又冷，他心生不满，嚷嚷着让老板滚出来。

鲍里斯立刻过来道歉，还给所有排队的人都提供了一杯热水。

这人见闹一闹管用，就变本加厉，让老板一会儿给他免单。

这么多人都在排队，鲍里斯无论如何不能同意给他特例。

这人大骂一声，一脚踢翻了临近的桌子。

可怜坐在这桌吃饭的大爷，肉刚烤好，才刚夹起来一片，面前的肉和桌子全都翻了。

大爷眼神不行，隔着保温膜看不清外面的状况，还感慨一句：“外面风真大啊。”

棚子外的鲍里斯也急，拦在对方面前，请他离开队伍。

伊芙来时，两人正吵着。

她一听是这个意思，站在对方身后，飞起一脚，把他强制清理出场。

鲍里斯没注意到旁边的伊芙，只觉话说一半，对方嗖的一下不见了。

而众人看到的是年轻的女老板似乎动了一下，然后闹事的人像中了邪，向侧面一歪，强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去，脚下连换好几步，最终还是摔在冰面上，滑到下一个路口堪堪停住。

这人趴在地上半天出不来声，过了一会儿才哎呦起来。

烤肉店门口静可闻针，只有猎猎冷风的呼啸。

试图跟着这人一起闹事的顾客顿时安静如鸡，踏实排队的人则暗自点头。

伊芙对在基地门口探头探脑看热闹的田泽招招手，等他到了，说：“烤肉店和咱们基地是合作关系，这边的安保咱们多照顾，你安排几个小兄弟来照看一会儿。”

田泽立刻答应，又隐晦地看了眼刚才“卧式滑冰”那位，等伊芙的意思。

伊芙不动声色地点点头。

田泽心领神会，等人散去，让一位兄弟过去安抚一下那位闹事者。

给一棒子，也要给把甜枣，才是“爱民如子”。

——这是伊芙读白朗写给她的《基地安全事项应对方案》有感。

作为给军师的回馈，钟楼能上深水市的网这个消息，白朗肯定感兴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