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堡刚走出宫殿,就带着人去宁国公府请温成郡主。
既然学大典时的礼仪,自然事不宜迟。
只是,令他没想到,自己恰好出现在宋小公子和宋东君吃饭的席上,见到他想把宋东君带走。
宋清像一头幼兽把他阿姊护在身后,可微微发颤的手腕还是掩盖不住他的害怕。
宋东君比任何人想象之中都还要冷静,见着洪堡,只是浅声问道:“公公,可否给臣女一些时辰,家弟年幼,免不得叮嘱几句。”
她抓住宋清的手腕,宋清环抱住她的腰,止不住低低哭泣。
“阿姊,不要,不要跟着他们走。”宋清虽然年龄小,可是也知晓,若是阿姊这次走了,以后能回来的机会渺茫。
洪堡见宋小公子如此抗拒,放低声音,劝慰道:“小公子,陛下已经颁了圣旨,温成君子不日就要与九千岁成婚了。”
听到这话,宋清的脸一瞬间变得铁青,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得颤抖起来:“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他快要扑向洪堡时,宋东君及时拉住他,俯下身子,整理好他弄乱的鬓发,柔柔抓住他胳膊,温声道:“这是阿姊必须做的事情,小清,以后宁国公府就交给你了,你要好好守着,等着我······”
她说道此处,低下头,顿了顿,又抬起头,笑着说道:“等着阿爹回来,知道吗?”
一瞬间,宋清泪眼滂沱,撇开头,哽咽地问道:“那阿姊,你什么时候回来?”
宋东君没有回答他这句话,只是轻轻拍了拍他的衣服,戳了一下他的眉心,“好好照顾自己。”
饶是见惯生死的洪堡,也忍不住轻叹,而后做出一个请的手势,将宋东君迎出府外。
“洪堡公公,这次入宫,我住在何处?”宋东君低着头,手搀扶在洪堡的胳膊上,转头问道。
洪堡是宫中的老人,面容慈爱,脸上带着温柔笑意回道:“自然是千岁殿。”
温成郡主这样貌出尘,千岁难道是看上这张脸了吗?
好不容易才离开皇宫,离开千岁殿,现下又要重新回到那个地方,她只觉得周遭沉闷,压得人喘不上气。
可是父亲的事,若真是九千岁搞得鬼,她必须得想方设法找到证据,这番才能洗刷父亲身上的冤屈。
还有父亲若是没死,按照九千岁的性子,定然会再次下手。
若是她机敏一点,察觉一二,也能找到父亲的下落。
黑夜,空气如凉水。
洪堡把宋东君先送入侧殿拜见九千岁后,方才能回去自己的寝殿。
她等候在侧殿的卷帘里面,从外往里看,只能隐隐约约看见一个绰约的身姿。
正殿内站着几位大臣,他们言辞激烈,争论到面红耳赤。
顾承恩坐在正殿的上位,神色淡漠,宛若白瓷的手指,捻起面前晶莹剔透的葡萄,放在手中把玩。
其中一位大臣说道:“此时不定罪,若是宁国公卷土重来了呢?”
另外一位大臣也紧跟着附和道:“恳请九千岁,赐死宁国公府全族。”
“九千岁,及时不处置宁国公,也要将国公爷手里面的东西找回来,若是那东西丢了,谁也担待不起啊!”
宋东君听得真切,紧张到打翻了身旁的花瓶,是什么东西让他们这么紧张?
洪堡见状连忙领下罪责,“九千岁,底下人不安分,奴这就去处理。”
原本是想让九千岁先见着温成郡主,这下误会可大了。
他擦了擦额头渗出的汗,走入卷帘后,看见一张惨白的脸颊,忍不住摇头说道:“温成郡主,暂且先呆在此处吧!”
宋东君抬起头,看着他的神情,心中已经打定主意。
而顾承恩黑眸落在下面身上,右手捏碎了手中的紫葡萄,爆出的汁水弄脏了他的衣服,他神情变得极为不耐烦,在他身边的太监立刻将帕子递到他手边。
“九千岁,陛下又在生气了。”从外面走来的太监,规规矩矩站着,只是脸上神情很是慌张。
顾承恩挥挥手让人下去,几位大臣也知晓这次的争论也没个结果,可宁国公到底是褒是罚,始终都要有个定论。
他薄唇微抿,站起高峻的身子,眼眸往后轻瞟一眼,慢条斯理转身便进入那道大红色宫门。
连同宋东君也被人带着一同跟了去。
刚进入殿内,老皇帝已经杀了好几个太监和宫女,香炉里面的寥寥青烟都掩盖不住渗人的血味。
皇帝见到顾承恩,扔下手中的剑,呆笑了几声,走到他身旁,擦干净手后小心翼翼的牵起顾承恩的衣袖,依赖又好奇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留下她?难道是承恩对她有意?”他故意拖长尾音,说出的话带着促狭的意味。
顾承恩只是平淡的回道:“还未曾见到国公爷的尸体,若他真死,再杀也不迟;若国公爷假死,他还有软肋在手上,不怕他不自投罗网。”
皇帝呆滞半晌,而后哈哈大笑,“只有承恩,忠君,你这次给朕送什么新花样?”
看着皇帝期待的神情,顾承恩表情平淡道:“自然能让陛下满意的长生不老药。”
安抚好皇帝之后,顾承恩便让人将刚带入宫中的宫女送到皇帝身旁,他才能脱身离开。
一直候在外面的洪堡,只是第一眼便瞧见顾承恩脖颈间的伤痕,忍不住蹙眉问道:“九千岁,这已经是你第二次莫名其妙出现伤痕了,是不是要找大夫看看?”
“无碍。”
只是转身瞧见跟着宋东君,顾承恩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问道:“找到宁国公的下落了吗?”
洪堡脸变难色,跪在地上,“是属下无能。”
这一瞬,宋东君又感受到顾承恩的恐怖,她感受到顾承恩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她紧张的浑身绷紧。
而顾承恩却勾起她下巴,问道:“和竹马想见的滋味,如何?”
宋东君的目光游离到一旁:“是谢章去的国公府,臣女本不想见他。”
“是吗?”
顾承恩松开手,正准备起身,可宋东君拉住他的手腕,贴近,轻声说道:“九千岁,你受伤了?”
洪堡见状,知趣的离开,殿内只留下他二人。
宋东君低下头,看见身侧早就备下的金疮药,小心翼翼的拿起药瓶,瓮声瓮气说道:“就由臣女为千岁上药吧?”
她在家中就常常帮父亲上药,或者说,是在上药时候增进和父亲的感情;现下,她想要在犹如龙潭虎穴的千岁殿活下去,只能让面前这人对她再怜惜一点,更怜惜一点。
甚至爱上她。
她的语气就像是对着他撒了个娇,而她也抬起一双明亮的眼眸,直直的望向顾承恩脖颈的伤痕。
可是她可以掩盖她的神情,掩盖她的动作,唯独不能掩盖她眼底对自己的害怕。
大殿上烛火通明,也能清晰听见从老皇帝寝殿传来的靡靡之音。
顾承恩神色慵懒,嘴角轻轻勾起,只是眸子落下,恰好看见她乌黑挽起的鬓发,从鬓发的间隙,瞧见宛若白玉的肌肤。
“你这是在做什么?”
顾承恩的语气很淡,却不同于往日一样的平淡。
她拿起药瓶,踮起脚尖,伸出一只手,勾出一点药膏在指腹上,轻轻敷在他脖颈受伤处,纤纤细手柔弱无骨,少女柔软的指腹,在他脖颈上一点一点地移动,细微的触碰带着伤口的刺痛,像是隔靴搔痒抓人心脾。
她想要收回自己的手,却被他抓住手腕,“你在做什么?”
“九千岁,臣女从小锦衣玉食,养在闺中,从未想过还会有家道中落的一天。”
“臣女想要活着,好好的活下去。”
宋东君说这些话时,还带着一丝怯意,一双杏眼紧紧盯着顾承恩,再次加重语气说道:“我想要活下去。”
顾承恩站在烛光下,烛光应出他的面容,只是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迟迟没有离开。
她有些紧张,轻轻唤了一声:“九千岁?”
微风吹起少女后背的乌发,发丝迎着风,吹在他的手背上,引起手背肌肤的细细瘙痒。
顾承恩的唇角勾起一抹浅笑,看着她说道:“温成郡主,怎么会死呢?”
这句话很冷,连宋东君也抓不准主意,只是他松开了她的手腕,心头终能松一口气,看着他神情似笑非笑,眼眸幽幽,让人捉摸不透,胆战心惊。
也不知自己这步,对不对。
可是他莫名其妙说要娶自己,她心中百思不得其解,问他吗?
他定然也不会说的。
她只怕,这场婚姻的背后,是个更大的局。
所以,她要他的感情。
“下去吧!”
顾承恩没在说话,站在外面的洪堡听见这句话,就从外面走进来,对着宋东君便说道:“温成郡主,先去歇息吧!”
她前脚刚走,后脚暗卫出现在此处。
暗卫拿出一截黑布,捧到顾承恩的面前,将自己察觉到宁国公军队行踪的事情告知顾承恩。
顾承恩拿着那截黑布神色不明。
而宋东君那头,刚刚回去寝殿,坐在寝殿内的桌边,就瞧见阿桃出现在此处,拉着她四处查看后,才低声附耳说道:“郡主,太后让你后日午后去一趟。”
对于阿桃的出现,她是又惊又喜,只是她为何在此时出现在千岁殿?
“你······”
阿桃第一次打断宋东君的话,“太后说,有老爷的消息了。”
又多了几个宝贝唉,嘿嘿嘿,开心到原地打转。今天又是日更的一天,争取明日俩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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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第五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