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安澜像疯子一样下了高铁,一个劲地往地铁里冲,因为没有手机,她只能走人工通道,相较而言慢了许多。
将近过了一个半小时,人工通道终于帮她开好了,她顺利上了地铁4号线。
看着上面的地方标点,一个一个数过去。
宿柳西站—翠青—裴广—纪念公园—南益—横湖广场—华宫—八目北站——禾塘—天鹅湖。
她要乘坐六站。
地铁低沉而有力的轰鸣声在此刻变得十分美妙。
一站一站的光芒点亮起,她的眼中只有列车上的那一排和地铁到站的提示音。
全然听不到地铁上嫌弃她臭烘烘的声音。
地铁驶出隧道,进入站点,轰鸣声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刹车系统轻柔的嘶嘶声。
全安澜以最快速度买了最近的一趟高铁,只需要在等两个小时。
时间漫长而无尽,那双光亮的眼睛里满是疲惫。
安检、上站台,找车厢位置坐下。
一气呵成。
全安澜全程紧绷着 ,聚精会神地听着提示音的播报。
—尊敬旅客,列车已经到达八目北站…
—尊敬的旅客,列车已经到达眉吉东站…
越来越多人上高铁,坐在她旁边的人都纷纷蹙眉,她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道了个歉。
站到了厕所那边。
因为太激动了买的坐票,完全忘记了自己身上的两个月没洗澡的臭味。
—尊敬的旅客,列车已经到达庆尘站…
—尊敬的旅客,列车已经到达锁义站…
站久了的脚后跟传来一阵阵钝痛,如细针在皮肉下不停地扎刺。
全安澜低着头,站着没动,眼中的惊恐还在蔓延。
—尊敬的旅客,列车已经到达岚浦站…
一声声的站点播报,都是全安澜回家的希望预告。
下高铁,缓缓走出去,死后逃生的感受异常复杂,全安澜感觉从无尽的黑暗深渊中猛然挣脱,重获新生。
那一刻,心跳如鼓,每一次搏动是生命的礼赞,四周变得格外清晰,色彩鲜艳得近乎刺眼。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弥漫着自由与新生的气息,落下的放松的泪珠。
真实感让她既惊喜又惶恐,脚步踉跄却坚定地朝着有光亮走去。
出了高铁站,她才感觉到她真的还活着,就这样跌跌撞撞回了家。
“妈妈,妈妈…”
全安澜绝望的失语,只能喊妈妈,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泪水滑落在妈妈的脖子上,极其滚烫。
妈妈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说:“回来就好。”
全安澜晚上,一个人吃了两三个人的饭量,被撑得肚子疼也没有停下来,边吃边哭。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把眼泪吃进去的缘故,饭菜格外的咸。
爸爸妈妈也没有说什么,只是心疼地看着她。
她吃完放碗,抬头看着他们,他们好像又老了。
妈妈心疼地给她梳着头发,红着眼眶忍不住询问道:“你失踪这几日去哪了?爸爸妈妈找了你好久,也报警了,都没找到,把我们担心死了。”
全安澜反应极大地、无措地制止了她爸报警的动作:“别报警,别报警。”
全安澜极度不安,缓缓开口:“我回来的路上,高铁要转站,在宿柳西站。”
两人坐在了全安澜旁边,耐心的倾听。
“然后我就被困在那里了。”
全安澜脸色出现痛苦和惊恐。
“一出去高铁站就会无故晕厥,借别人的手机打电话也没用,跟别人一起拼车,车开到一半就又到回去了,然后我尝试买高铁票,火车票,地铁票.....,能买的票都尝试了一遍,但都没有用,没有用,连点进去都点不进去,唯独只有我回家那一条高铁列车有票。”
“然后,我遇见了一个同行者,他叫时如愿,我们俩不断的找方法出来。”
全安澜抬头,看着父母眼中的不信和“你在讲故事吗?”这种眼神。
她张了张口,试图把剩下的都说出来,可对上他们这样一双眼睛,话到了嘴边反而说不出来。
说出来然后被当做神经病吗?
妈妈不禁询问:“然后呢?”
全安澜哭的身体肩膀一抽一抽地,眼眶被泪水填充满满当当,父母在她眼中变得模糊,她哽咽:“然后我们找到了出去的办法,所有都准备好了,只欠东风。”
妈妈顺着她的背脊,轻声安抚着她。
她用力擦掉泪眼,小腹抽痛着,话中满是恨意:“可是,东风散了,风筝也起不来了。”
全安澜洗完澡穿了长袖长裤,生怕爸爸妈妈看出她受伤的痕迹。
爸爸妈妈相互对视了一眼,并未说些什么。
她闭着眼睛不想再开口了,躺下就用被子盖住了因为哭而僵硬的脸颊,房门没有被关上。
门外的声音窸窸窣窣传进来。
父亲轻声低语道:“要不然,明天你带安澜上医院看看。”
母亲点了点头:“行。”
夜晚降临。
全安澜被无尽的黑暗与噩梦紧紧缠绕,惊恐与决绝烙印在她的灵魂深处,无法抹去。
她回头。
身处一片荒芜的废弃高铁列车上,四周是鲜红的鲜血。
南回舟面容扭曲,双眼赤红,向她扑来。
她拼命往外逃,双腿如灌了铅一般沉重,动弹不得,窒息的压力把她揉扁碾碎,罪恶的手扼住了她的喉咙,被她拖入无尽的深渊。
“你逃不掉的。你别想逃。”
全安澜挣扎着,尖叫着,但周围的乘客面色如常。
没有人能听到她的呼救。
随即摆在她面前的是南回舟亲手一拳一拳将时如愿杀了。
她崩溃。
她孤独的面对着这恐怖的一切,心中的恐惧如野草般疯狂生长,将她彻底吞噬。
突然,她猛地从梦中惊醒,全身被冷汗浸透。
一扭头是母亲的怀抱,轻轻安抚着她:“没事没事!”
全安澜喘着粗气,心跳如鼓,噩梦的余悸却久久无法消散。
一连五日,全安澜都没敢有勇气走出家里这座房子。
直到时如愿的微信给她发了消息,是时如愿的葬礼。
应该是他家里人发的 。
全安澜找到了时如愿的家里,并以同学的身份参加了他的葬礼。
整个会场被一片洁白的布幔所笼罩,是冬日里的一片净土。
遗照中的少年意气风发,笑容灿烂。他的眼睛亮亮的。
遗照后面静静地摆放着一口洁白的棺材,那棺材是一艘即将驶向彼岸的船,载着时如愿前往永恒。
葬礼迟了两个月,一切诡异都被完美修正,仿佛世界就是一个巨大的虚拟游戏。
游戏中所有人都是NPC,操控游戏的人来了兴致就把某些命短的人抹成肥料,拔苗游戏账号的等级。
2025年3月1,时如愿死了。
2025年5月20日,时如愿下葬。
时如愿的死,也修正为了失恋自杀。
白色葬礼上,全安澜抬起头,不想让眼泪落下来,她无法言语,只是默默地站立在那里,让泪水肆意地流淌,死死盯着他的遗像。
时如愿母亲一夜白了头,全安澜多想告诉她。
她的儿子不是为爱殉情,而是人民的英雄。
如果不是时如愿挺身而出,死的就是那个小孩。
如果时如愿不那么英勇无畏,死的就不会是他。
可是,明明NPC没有因果。
没有因果,没有因果…他怎么会…怎么…死了呢。
“……”
凌峰山。
全安澜休学了一年,她不知道该以何种姿态去消除这份恐惧和朋友的离世。
凌晨的漆黑笼罩着山间,她身穿轻便的运动装,背着装有水壶、食物和必备物品的背包。
她本想一个人来的,但她妈妈不放心她,陪着她一起来了 。
她们沿着蜿蜒的山路攀登,脚下的石子偶尔滚落。
全安澜特意选在凌晨来就是想赶上日出,完全没有去查攻略,凌峰山居然这么高。
随着海拔的逐渐升高,山路变得愈发陡峭,全安澜额头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
她和妈妈相互搀扶着,喘息着,但并未停下脚步。
两人手中的登山杖支撑着身体,跨过一道道沟壑,攀上一块块岩石。
太阳出来了,而她们还在半山腰。
终于,她们登上了山顶。
她站在山巅之上,俯瞰着脚下的万千景象。
巍峨的山峰耸立天际,层层叠叠,错落有致,是大地的脊梁,挺拔而坚韧。
山峰间,云雾缭绕,轻纱遮面,随山风轻轻飘动,变幻着形态。
阳光洒在山峰上,金辉闪烁,美不胜收。
山间的树木、溪流、岩石,都在云雾的映衬下而生动。
她不禁感叹:“妈妈,好美啊。”
妈妈抱住了她,小心翼翼地安抚着全安澜。
全安澜知道妈妈是怕她又情绪激动起来,她笑了笑,依偎在妈妈怀里。
看到一半,妈妈就靠在她肩上眯着了眼睛睡了会。
“原来,这就是你想来看的凌峰山。”
“很美,我替你看了,你不会怪我吧。”
全安澜坐在山顶看了一下午,自言自语,一会笑颜展露,一会泪如雨下。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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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第 13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