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就是高速站了,国庆的去北京自驾游的人特别多。沈潮单手开着大奔在距站一百米开外的位置缓缓挪动。他实在闲的无聊,在屏幕上下划动着想点个煽情的歌,刚划到叫什么找到你的粤语歌,不料死嘴比手快,还没点上播放就问了出来:“那现在我们又是什么关系啊,宁回?”
宁回看着窗外,睫毛颤动几下:“随你。”
“哦~”沈潮一下子就乐了,一双桃花眼笑成了月牙状,歌也不打算听了,伸手就把人拽过来使其面着他,“宁回,你看着我再说一遍,刚刚那话就是说什么都听我的呗,是这个意思吧?”
“嗯。”宁回淡淡地嗯了一下。
“哦~”沈潮打趣道:“真听我的啊,那在学校是不是也可以?”
“不可以。”宁回下意识地拒绝道,手拿着筷子顿了顿,他便又妥协地偏过头去,继续说:“收敛点吧。”
“那这算哪门子听我的?”
“…暂时先保持原样吧,这些天我实在感觉太快了,不太真实。”宁回端着从沈家顺来的牛肉锅贴,夹了一块,放在嘴边慢条斯理地啃着,边嚼边道:“这事就像做实验一样,欲速则不达。”
“咱这才叫高效转化呢,宝贝儿你要知道我都二十五了。按照正常人的节奏,男人二十八岁前必须得成家立业结婚生小孩儿,最好三年抱两。最晚也就拖到三十岁,等三十岁开外还不结婚甭管你是男是女,什么职业什么身份什么阶级,在家里边儿就是最底层那个。”
沈潮食指上下摆动,说的眉飞色舞,“所以说,我要是慢慢来像十几岁小孩儿那样,从给你写情书开始告诉你一声儿,再带个早餐零食啊什么的照这样慢慢儿地刷进度条,三十岁前成不成还不一定呢!这样的话八辈子也没那福气追到你宁医生啊,啧,毕竟缠你出来吃个饭都是奢侈。”
宁回没吱声,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又低头夹了一筷子。
“并且谁知道有没有下辈子呢?你说慢慢来吧,那我得啥时候才能娶到媳妇儿?啊?是不是啊宝贝儿?”沈潮笑着,又问了遍,“那你呢,感觉怎么样。”
“嗯,感觉我生不出来,在这方面你还需要另寻出路。”
“。”沈潮无语,后悔临走前没带副针线盒出来,口罩下的皮肤倏得暗沉好几个度,“不是,谁让你感觉这个了?”
“所以你最好别抱希望,抱一个也不行。”
“这不你丫的先说的你要生?”
宁回不睬,夹着锅贴凭感觉伸手往旁怼去,直到手机里小说翻了一页,筷子夹着的东西还在,他才转眼一瞥,“口罩摘了。”
“不摘,防晒,这太阳毒得很,我要是晒成黑鬼你喜欢啊?”沈潮握着方向盘又给车向前怼进几米。
“不喜欢。”宁回很诚实,他关了手机随便往前面一搁,随即扭过身去将碍事口罩干脆利落地拽出一个口子。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把锅贴抵到了沈潮嘴边,他看着嘴边那一小小的口子,“别捂了,不行去个医院,张嘴,尝尝你家的东西。”
沈潮微微皱着眉,瞧瞧这人一脸纯样儿,还假装大方地把他家的东西赏给他,其实盒子里吃的都不剩几个了!
不过他真正在意的是——这小子居然敢说不喜欢!事实上,说喜欢他也会不高兴,说不喜欢他是更不高兴!
“呵,肤浅。”沈潮怒批,他眼神快要给宁回脑袋挖个大洞,只不过嘴上倒是乖乖地缓缓张口将它咬住了。
今个他早上起了个大早,站在镜子前发现他那张帅脸的左侧下颌角居然明显肿了起来,周围还带有淤青!一个多小时他一口饭没吃一滴水未进,纯骂人了。该死,乡里乡亲的谁不知道他这辈子最稀罕就是他那张脸了。
见宁回醒来,他只得急匆匆躲进浴室把自己洗刷干净,再出来便是一副全副武装的模样。
宁回挑眉反问道:“那你喜欢吗?”
沈潮仔细地摩挲着下巴幻想了下画面,脑子里宁回黑得只剩下两排大白牙,于是他果断道:“爱不起来。”
“嗯哼。”
沈潮饿得几口将剩下的锅贴嚼完,“不过话又说回来,你还知道这是我家的东西啊?咱早餐喝了瘦肉粥吧,韭菜煎饺吃了吧,肠粉鱼丸我就不说了,走前还得顺一份锅贴,你说你吃了这么多东西还只跟我搞地下恋,这说不过去吧?”
“…”宁回压眉一瞥,“你怎么斤斤计较的记得这么清?”
“这怎么能算计较呢?这难道不显得你老公特别关心您在意您啊?”沈潮当即不满。
袁医生吩咐了记录病人的一日三餐,但是没想到他记录的是一张张菜单,“诶我说,宁回你这胃病是不是吃多了撑的啊?我看你在学校三餐是一个不落,在我家呢也不说多的,大冰箱里至少掏空大半吧?哦,中间还点了几顿外卖!”
“。”宁回沉默了好一会。现在他才知道,他的身体坏掉了,有股深埋下的欲·望,像无底洞似的怎么也吃不够,每次都得饭快卡喉管子了才得罢休。他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下次…有机会去我家你就知道了。”
随即又看着人叹了口气,算了,还是先活着吧。
“哟,都琢磨着见家长了啊,我说你也别太爱了,这还早着呢。先说说正经事,那现在咱在学校里边该——嗯?宁回?”
宁回再三斟酌道:“先和以前一样吧。”
…
沈潮当即脸就垮了。这不摆明了还是把他藏着掖着吗?他也不知道这事儿有什么可丢人的,而且他长得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他朝车镜里一瞥,甚至非常帅气!
想到这里,沈潮对着成群的车屁股烦躁地按了几下喇叭。
本来上班就烦,人民群众当即发飙。
“按按按按你**,老子要走的了我不走我有病吗?有钱了不起啊?”
“有钱他没素质啊。”
良久,倍受辱骂的大奔终于挤出了高速站,沈潮当然充耳不闻,整个人沉浸在恋爱危机感中。对于外界的这些批判不用想都知道,无非就是骂他是个臭有钱的。于他而言,骂技一般,还白送爽感。
修长骨感的食指在屏幕上指指点点,他本想点首应景的歌以表惨遭压迫的人民其心中的强烈不满。不料这歌单实在太过贫乏,来来回回挑了好几首都不太满意。最后实在没办法了,他打开了某广播电台,然后花费了三分钟才精心挑选出了一条节目——不敢公开的恋爱就算了吧。
他两眼放光,兴奋地搓搓手指点下播放。
不到一分钟,他媳妇儿给强制关上了。
沈潮对此连啧两声。
国庆假期完结后,街上依旧一片喜气洋洋,路灯上,树干上的大红灯笼照的人红光满面。王立业出差回来,一手提着泡沫箱,一手拿着手机嘴里跑火车似的聊着公务。
他大步走进实验楼上了电梯,叮得一声,五楼到了。王立业挂了电话,刚走几步路过楼梯口,就看到两个工人抬着红铁板下楼去。
王立业好奇地喊了一嗓子,“干什么呢?”
“门坏了,换门呢。”
他怀着吃瓜心态赶了上去,“嘿,谁家实验室的这是,真稀奇了。”
“不知道我没记呢,就前面几米那个,你过去就能看着。”
“那你们这得多久啊,一时半会儿不好搞吧?”
“这种尺寸的门得从城东拉过来呢,说不准儿要晚上才能换好吧。”
“怎么会坏的啊这门?”
“听说是学生失恋了踹的。”
中国人有一项神奇的技能便是,无论何时何地一遇上熟人两人就会保持静止状态。甭管肩上是否扛着东西,手里是否拿着碗筷,就算是嘴里塞着满满的东西也得给它立马灌下去绝不耽误唠嗑。
三人就这么一个提着,两人扛着聊了好一会儿,王立业才乐呵着往实验室走去。心想着‘真是稀奇啊,不知道哪个实验室这么倒霉收了个这种玩意’便往前走去。
宁回刚回了他对象消息,关了手机一抬眼便对上王立业嘴翘到天上的样子,他唤了一声,“老师,你回来了。”
“对,本来是想找人合作做个药物,没想到都不大乐意,搞得好像他们自己多牛逼似的。正好昌黎那边私人养殖场疑似出了新病毒,几种病状都对不上书号,出差好几天终于把那毒给控制住了,好在没给农户造成什么大损失。”王立业晃了晃手里提着的泡沫箱子,冰块在里面随晃动哐哐作响。“你那大师哥沈潮呢?叫他抽空把这几个毒检了。”
宁回轻声答道:“老师,他去医院了,最近几天都干不了了。”
“哦,那这新病料你拿着先给冻起来,到时候你们几个新来的就让他带着做做这个,要是运气好碰上个没见过的毒又是一篇文章。”
“嗯,好。”宁回接过泡沫箱。
王立业飘飘然地继续向前走去,“师哥师姐都在不,你同门孙平那小子呢?我过去瞧瞧大家伙儿在实验室干嘛呢?”
宁回有些为难:“…孙平在呢,都…在学习吧。”
王立业大步经过那个豁口往前走去,直到走到了42门口,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走过了,又退回来。他扫了一眼这缺了一块的白墙,长途跋涉累得脑子休了,他继续边走边喊道:“孙平你小子老站厕所门口堵着干什么?”
宁回在这停了下来,“…老师,这是我们实验室。”
“?”
王立业不可置信地望着没门的实验室半晌,终于傻眼了,“我门呢?!!”
“刚抬下去了老师。”宁回遇事不慌,抬手指了指来处,见人脸皱成一团又安抚道:“晚上就会修好。”
“谁干的!谁特么干的!谁把老子实验室的门给踹了!”王立业真没想到吃瓜能吃自己头上了,脸拉到地上,嗓门是一次比一次大,“知不知道‘没门儿’它坏事啊”
“不知道老师,监控没查到。”宁回镇定答道,“换门钱已经报账上了。”
“是啊老师,你别生气,都这么大年纪了也别迷信了,这门跟课题做不做得出来真没关系!”说起来这个门最终坏样还是得怪他,于是孙平又讪讪道,“再说了老师,这门年龄都跟我差不多大了,是时候该退休了,您就放过它吧!”
“我特么能不气,刚刚老子都听说了,谁失恋把门踹了?谁?小兔崽子还没当家不知道茶米油盐贵啊?这门得好几百甚至一两千吧?”
孙平面不改色地连忙解释道:“咱实验室修无情道的,都没个对象呢,这事就是谣言纯瞎说呢。”
宁回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将盒子放进冰柜,又不慌不忙地从近门口桌面上拿过来报修申请单递给他导,“我向学校打过报告了,这事走廊监控没查到是谁做的,也没人知道具体什么时候坏的,所以学校判断是校外人员晚上来干的,换门钱已经报公帐上了。”
真是一剂良药,王立业立马痊愈,下一刻便咳咳几声,“哦,再问问你那大师哥多久回来。”
宁回看了眼时间,“下午五六点我去接他。”
孙平纳闷道:“你怎么还去接他?你又没车。”
宁回手揣兜里捏着手机没有回话。
王立业哦了一声思考好一会儿,“他怎么了?”
“他说摔了一下,就是有点破相了,没什么大事。”
“行吧,都是一个实验窝子里的,大家得像亲兄弟姐妹一样,没事儿都互相关心关心,好好给我培养培养感情!”
“……”
宁回一时语塞,谁能想到再回到这,他和他大师哥已经是深入浅出的关系了!
王立业走进实验室里巡逻一圈,确保没有丢了什么实验器材才又出了门。他正要走,又想起什么似的指了下隔壁房间,然后伸长脖子朝门里边吼了一嗓子,“还有件事啊,谁之前感冒了啊?好家伙,把支原体带细胞房来了让咱细胞全死光了。我说大家伙儿工作也别太爱了吧,有病就宿舍待着歇着吧,你说强拖着身体也做不好实验,关键是别把细胞毒死了,它贵死了!”
实验室内四个手机里的斗地主界面齐刷刷地切换到了微信,众人默默地翻出了吸血鬼老王那条朋友圈——每天只工作八小时你不配搞科研,她们心想到——每日工作十小时你不配谈健康。
沉默好一会儿,众人终于齐呼道:“是,老师…”
李乐还有点兴奋,“耶细胞死了是不是不用做实验了。”
林可小声道:“理论来说是这样的,但你也毕不了业。”
“。”
吴苗苗:“下一把吧师姐,我走了。”
“你怎么偷偷出牌!”
王立业在门外背着手,一脸严肃道:“都别闲着,今晚再搞个大扫除,叫你们大师哥带着把细胞房给彻底消毒了,到时候来新的别又给养死了。对了,别忘了叫他找院长再要一点去。”
刚走几步,王立业心里实在放不下贵死人的仪器,又折返回来,“那这门谁守…?”
众人突然抬起头拍拍胸脯:“放心吧,我们用性命担保这里边儿一个垃圾袋都少不了!”
“……”
眼瞧着王立业蹬蹬蹬几下走远了,孙平松了口气,又说道:“同门,你们国庆去哪了啊?怎么今天才回来?两个人大清早的就不见了,我去你们房间没找到人,都以为你俩酒精上头出柜了,才不好意思故意躲着呢,搞得我连床底下都翻了。”
“……”
“我去见了朋友。”
“哦,你还有朋友也在北京啊,所以你们那晚上根本没怎么住是吧?”
“也是,我说大少爷怎么会真住那种地方。”孙平若有所思道,“不过我早上进去一股腥味儿呢,你们走得太急都不关个门,不知道哪两个贼小子进去翻云覆雨了一番,两狗乞丐还把被子给卷走了”
“。”
宁回感觉到腹部团着的一股热气儿唰得窜了上去,他捂着下半张脸,僵硬地扭过头去。
孙平想着想着,对着手机屏幕大力一拍,立刻惊醒道,“我说怪不得大吱儿不理我消息呢,所以被子不是你们弄不见的!”
随后他缓缓低下头,有点出神,“真是不好意思啊,我听说他把园林的花拔了,还在花枝上挑衅地绑了钱。所以总觉得只有他才干得出来这种浑事儿,没想到居然冤枉他了,那这钱……”到底该谁来赔呢?
宁回尴尬地战术性抿嘴,打断道:“别想了,就这样吧。”
“我先走了。”他耳根子热火滚烫得就要烧着上脸,急匆匆地迈步想要逃离此地,不料兜里手机突然滋滋作响,又把这碎嘴子勾了过去。
“哎?去哪啊?我说你走这么快干啥啊?还有你口袋里手机响了,我都听到了,谁啊,怎么都不接啊?”
他当然知道是谁。手机都未从口袋里探个头,宁回便无情地将其摁断,势必将邪恶势力扼杀在摇篮中,“孙平,我还有事,不说了。”
见人这番排斥的样子,孙平有点恍惚,总感觉心里有一种将失去友谊的落寞感,“哦哦…”
宁回下楼后又走了几十米开外,回头看人没再跟上,这才无奈地拿出手机接上。下一秒,里面传来一声浑厚地呼唤——“宝贝儿。”
宁回挑眉道:“你好了?”
“没呢。”沈潮百无聊赖道地揉着药单子,把它卷成一团来回揉搓着。他总感觉离开了他媳妇儿整个人就不完整了,心里都缺了一块儿,“就是想你了。”
“哦。”宁回同志仿佛有千年道行,面对这妖孽他定力十足。
沈潮蹙着眉,抱怨道:“怎么这么久才接,在躲什么呢?”
宁回沉默片刻, “……以后没事儿别瞎打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