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下心之后,裴昭颜终于画出了一幅满意的雪海图,她仔细的吹干墨迹,又欣赏了片刻,才依依不舍的折起来放进袖中。
“我画的花鸟画可真好看呀,”裴昭颜欢喜的给自己打气,仿佛浪费了一下午的人不是她,“一天画出一幅画,我真厉害!”
一旁偷听的祁淮哑然,他还真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姑娘,可是生动又俏皮,勾的他心痒痒。
举步想靠近她,他又想起了身后的闲杂人等,扭头吩咐众人静悄悄地回去,别惊动了裴昭颜。
众人离开,他却没急着走,而是慢悠悠地踱步跟上了她,如今天色已晚,万一她害怕,他还能暗中护着。
可是显然是他多虑了,裴昭颜悠闲自在的哼着歌,哪有一丝害怕的模样。他的心愿落了空,脸色便有些阴沉。
一旁的李德福试探道:“皇上,马上就要到翰林院了,您……”
祁淮伸手制止他的话,伸长耳朵开始偷听。
这哪有一国之君的派头!李德福嘴角微抽,往前望去,却看见裴司艺和一个男子面对面站着。
哦,一个男子而已,有什么稀奇的。
等等,哪个人敢这么大胆?
李德福咽了下口水,小心翼翼的抬眼看皇上,皇上双眸微眯,辨不出喜怒,但是周身的低气压让他都想退避三舍。
还没等他有所动作,祁淮便悄没声的往前走了几步,走到离两人最近的树下,隐匿身形开始听他们说话。
“裴、裴司艺,”那男子支支吾吾道,“你回来了啊。”
“是啊李修撰,”裴昭颜歪头一笑,脚步不停,“你这是要去吃饭?那我先回画院了啊!”
“等等等等!”李修撰连忙叫住她。裴昭颜疑惑的转过身,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事。
“我……我有事想跟你说。”李修撰搓搓手,紧张的不敢看她。
裴昭颜皱眉,似乎意识到什么,但她还是好声好气的问道:“李修撰有话就直说吧。”
受到鼓励,李修撰眼一闭,大声说道:“我、我心悦裴司艺!”
许久无人应答,李修撰似乎听见旁边的树枝发出“咔嚓”一声轻响,他没在意,眼睛紧紧的盯着裴昭颜。她可真好看,像仙女一样,从第一次见到她起,他心里眼里便都是她。
只是他一直都不敢说,眼见着裴昭颜越来越美,性子也养的好,还能作的一手好画,日后娶回家,他们肯定会有话聊。踌躇许久,他怕旁人捷足先登,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一旁的祁淮瞬间黑了脸,他知道裴昭颜好看,但是他没想到会有这么多人惦记,原本想着先和她培养一下感情,等她不怕他了,他再纳入后宫,只是现在……
他深吸了口气,男人的占有欲让他险些丧失理智,他紧紧的盯着裴昭颜白嫩脆弱的后颈,若是她敢同意,他马上提溜着她的脖子拎到后宫!
两个男人一紧张不安一怒火中烧,等着夹在中间的裴昭颜开口。
裴昭颜想也不想便道:“李修撰,以后你会纳妾吗?”
李修撰闻言有些不喜,硬邦邦的说道:“这世间哪个男子不纳妾,裴司艺不是在为难我吗?”
“当然不是呀,”裴昭颜眨眨眼耐心解释,“我师父和师公,也就是裴学士和章太傅,他们两人不就做了半辈子的夫妻吗,我师公从来没有看过别的女子半分。章太傅能做到,为何我未来的夫君做不到?”
李修撰一时语塞,支支吾吾半晌也说不出话来。虽然裴昭颜貌美,但是谁能舍下别的女子,单单守着一个人?
他心中有火气,但也知道自己求娶无望,便有些失魂落魄道:“除了专情于一人,裴司艺还喜欢什么样的公子?”
这话让祁淮也提起了心,他比方才听得更专注了些。
这次的沉默更久,连祁淮都快要忍耐不住的时候,才听见裴昭颜略有些犹豫羞涩的声音:“我也不知道,家世不重要,但是……但是必须得让我一见到他就想画出来。”
想了片刻,裴昭颜又斩钉截铁的补充道:“当然了,最重要的是不纳妾!所以李大哥,你还是去喜欢别的女子吧。”
这个称呼看似亲昵了几分,实则却把人推得更远,李修撰自然听得出来,他连客套话也不说了,直接拂袖而去。
裴昭颜也乐呵呵地朝相反的方向走去,显然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不知是心大还是已经习惯了。
祁淮却有些玩味的笑了,他知道裴昭颜一向优柔寡断,只是没想到在感情之事上倒是毫不拖泥带水,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不给旁人一丝机会。
他现出身形,看着那个窈窕的背影若有所思,不过,她所求的竟是一生一世一双人。
“皇上,要回去吗?”李德福大气也不敢出,声如蚊呐,怎么这个李修撰偏偏也姓李,若是牵连他……他抹了把汗,没敢抬头。
“回吧。”祁淮上下打量他一眼,怎么看都不顺眼。
——
“昭颜,今日去了何处?”路过师父房间,裴昭颜原本想偷偷摸摸的溜回去,没想到师父房门大开,似乎是在专门等她一样。
裴昭颜认命的进去了,甚是狗腿的把门关上,讨好道:“如今快十一月了,师父也不关门,着凉了可怎么办?”
“着凉了就让你伺候着,省得你天天往外跑。”裴学士把茶杯放下,声音甚是冷淡。
裴昭颜连忙走过去捶肩捏腿,小声撒娇:“哪有哪有,我最舍不得师父了,我喜欢和师父待在一处!”
“今日去了哪里?”裴学士不听她的甜言蜜语,又开始盘问,“我不拘着你,但是凡事你也要跟我说一声,若是招惹了不该招惹的人,我如何救你?”
裴昭颜不想说,这是她给师父的惊喜,是以扭扭捏捏,顾左右而言他,就是不说去了何处。
裴学士见她这副模样,心里凉了半截,她试探道:“皇上召见你了?”
当然不是!裴昭颜想反驳,但是想来想去,似乎没有比皇上更好用的借口了,于是她咬着唇没说话,像是默认了。
裴学士沉默半晌,看着冻得吸鼻子的裴昭颜。从前萝卜头似的小姑娘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想法,她忽然有些力不从心。
她拉着裴昭颜坐下,语重心长道:“昭颜,你喜欢谁都好,唯独皇上不行。你是我一手培养出的好徒儿,天分又高,日后是要在画坛留名的,只是若入了后宫……”
她叹了一口气,有些哽咽:“就算不说这些,师父也舍不得你入宫,后宫的女人都短命,那是吃人的地方。哪怕你侥幸活了下来,万一皇上厌烦了你,你该如何自处?整日作画喂鱼赏花?”
裴昭颜见师父眼眶通红,马上就慌了神,师父怎么就联想到这里了呢,当下也不敢欺瞒,一五一十的说了,裴学士这才松了口气。
“难不成师父还缺你那一两幅画不成,”她擦擦眼角,看着满是担忧的裴昭颜,“你不用为师父做什么,只要你日后不入后宫,师父就谢天谢地了。”
裴昭颜连声保证,又说这几日不出门专门陪着她,哄得裴学士心花怒放,此事这才作罢。
回到屋里,裴昭颜还是有些不明白,师父三令五申让她不要靠近皇上,可是她也没见过皇上几次啊,皇上也没对她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好奇心,对待她和对待其他女子一样。
除了送了她一支金清玉肤膏,不过那也是为了让她的伤早些好,那种情况下,不管是谁皇上都会给的吧。
肯定是师父多虑了,裴昭颜得出这个结论,又放下了心。
不过这几日不能去御花园画画了啊,她有些无奈,但是还是决定信守承诺,这几日不出门了。
反正画院附近也有一片湖,湖边种了些花,刚好她觉得自己最近退步了,先练练手,过几日等师父放心了,她再去御花园。
她可真是个让师父放心的好徒儿!裴昭颜欢喜的拿出雪海图欣赏起来。
——
祁淮一连几日都喜欢来御花园走走,但是逛遍了御花园,裴昭颜也没有再出现。
他面上没什么,心里却有些羞恼,他只是能记住她的脸,分辨出她是谁而已,又不是非她不可,怎么近日脑海中总是出现她的模样?
祁淮想不通,没见着人,他又从御花园走回养心殿,原本想批阅奏折,但是看着裴昭颜睡过的榻,他的心思又开始旖旎起来。
自那日之后,也不知是何缘故,他再也不敢靠近,连薄毯都是按照裴昭颜走时的模样摆着,随意极了,和规规矩矩的养心殿格格不入。
可是他却不厌烦这种随意,反而自然自然的想亲近,却又怕越了雷池,徘徊不定。
“皇上,程丞相过来了。”李公公附耳道。
祁淮的目光没有离开,随意说道:“宣他进来。”
不一会儿,宫人簇拥着丞相程国义过来,祁淮早已恢复了淡漠的模样,随意道:“程爱卿坐吧。”
程国义拱拱手,坦然的坐了下来,又道:“皇上今日安好?”
祁淮微微点头,语气中不自觉的带了点亲昵:“爱卿过来看看,这道奏折朕有些拿不定主意。”
程国义闻言一喜,他绷着脸上前,嘴角的笑意却止不住,咳了声掩饰下来,细细看了两眼,道:“皇上,这陈州地处边境,军务向来难管,边将又是个不老实的,皇上不如换个人。”
祁淮沉思片刻,期期艾艾道:“那程爱卿可有人选?这朝中唯有程爱卿可堪大用,其余人朕都不喜。”
“臣倒是有两个人选,”程国义拱拱手,“一是正五品侍读学士吴稳,虽是个文官,却自幼熟读兵书,皇上可以放心。”
祁淮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状:“朕知道他,只是他也未领过兵,读再多兵书也只是纸上谈兵,这……”
“皇上别急,臣还有第二位人选,此人是臣的远房侄儿,生的高大威猛,自幼便习武,如今二十五岁,已在魏州历练过,魏州百姓都说有了他……”
以下便都是些吹捧的话,祁淮面上一片惊叹,心底冷笑不已,还真当他还和两年前一样软弱可欺?不耐烦听他说话,祁淮看着看着,又不自觉的把目光飘向软榻。
那日裴昭颜捂得严严实实,面上的茫然可爱极了,她明明长得是一副妩媚的模样,可是只要脸上一有表情,便显出几分可爱,让他忍不住……忍不住想亲近她,想逗逗她。
祁淮有预感,她现在就在御花园中作画,他的神思逐渐飘远,当下竟有些忍不住。
只是再看一眼对面滔滔不绝的程国义,他冷哼一声,这老东西怎么还不走?
祁淮:别妨碍朕找媳妇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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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偷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