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序十一 第1章 高岭之花

三月底的阳光灿烂而柔和，从大开的窗户倾泻进来，在地上切割出了一块方形的明亮。

午后的微风舒适，将教室的窗帘吹得掀起一个鼓包，临窗的书桌上放着几本书，最上边的那本在风的吹动下发出哗啦啦的声音，书页不停的翻动，让人忍不住盯着它看。

直至书换了个开口方向风也没有停止，依旧徐徐的吹在身上，并不扰人，反而让人觉得安心又忍不住困倦。

“哎呀你这个画的什么鬼啊，丑死了……”

“哪儿丑了，我的颜色上得这么炫酷。”

“乱七八糟的还酷呢，等会儿下课了交作业，你看老师给你打几分吧。”

“切，不管打几分，那也绝对比你高！”

平静一旦被打破，就再难恢复安静了，教室内开始熙攘起来。

时间到了后半段，大部分人都已经完成了老师交代的任务，这会儿都有了空闲去观摩其他人的画作，接着各种争执声、讨论声还有夸赞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你要不服你就让陈老师来评评！”女生抱着手，坚决不退让。

“评评就评评。”男生也不服输，他对自己的作品抱有超高的自信心。

两人转头便看向了讲台上的女人，话未开口皆是一怔。

讲台上的女人仿佛与他们并不处在同一个空间似的，她长发如瀑，双手置于讲台上，一手支撑着下巴，侧眸定定的看着窗边，侧颜精致小巧，好看的眉眼间透露着一股清冷，手指纤细如葱白，整个人美的如画中仙。

但她的安静与教室内的嬉闹格格不入，发现她在出神发呆的人越来越多，不少已经完成作业的同学都在压低了声音讨论。

“老师竟然在发呆。”

“发呆也这么好看，我哭死。”

“不会是在想男朋友吧？”

“去你的李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就想着谈恋爱啊！”

“你又不是老师，你怎么知道不是？”李峰就是最开始和同桌争吵的那个男生，他性格好动耿直，声音也没意识到要压低一些，此话一出，教室内顿时陷入了安静。

突如其来的安静让他尴尬了一瞬，也让讲台上盯着书页翻飞出神的陈静禾回了魂。

她转头看向讲台下的学生，眼眸里有一瞬间的懵懂。

“都画完了？”清清嗓子，她淡声开口问道。

“画完啦。”

教室内稀稀拉拉的回应。

“哦……”她点点头，忆起刚刚教室内似乎很热闹，便又道，“刚刚在讨论什么呢？”

李峰的同桌如被抓到干坏事似的，一瞬间紧紧闭上了嘴，伸手推了一把李峰，眼中的意思似在说你闹出来的你自己解决。

李峰也是个不怕的，他扬起一抹笑，眼中透露着浓浓的八卦意味，晶亮的眼看着陈静禾。

“老师，你高中有没有早恋过？”

陈静禾拿起水杯的手一顿，眉头一挑，眼神落在了李峰身上没有回答，教室内又陷入了安静之中，底下的学生面面相觑，想着要怎么样才能缓解这个尴尬的话题。

大约过了几秒，陈静禾又继续拿起水杯，低头浅浅喝了一口才道：“没有。”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

安川市一中所有人都知道学校有朵高岭之花，身姿姣姣，清冷如仙，校内外的仰慕者众多，却从未听闻有人能将其成功摘下，所有人都道是她心有所属，才无意他人。

“连喜欢的人也没有吗？”

陈静禾的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旋紧杯盖的手停下，低垂的眼眸轻眨。

本来有的。

可她不小心弄丢了。

阳光开始西移，被切割出来的方块变得更斜了，窗外的风又吹动了桌上的另一本书，翻飞的书页好似夹杂着她所有的回忆与过往，一页页的往前翻着，最终定格在了一个削瘦干净的背影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窗外的风终于停了下来，那本被吹开的书也停止了翻动，陈静禾才缓缓抬头，看向了讲台底下一脸期待的学生，心底被风掀起来的涟漪渐归平静，她忽而勾唇。

“一帮小鬼，想知道？”

她缓缓站起了身，笑眼中逐渐带上了一抹若有似无的坏。

“想知道那就给我交出一副像样点的画来，”纤细的手指指着他们桌上那随心所欲毫不收敛的抽象画作，嫌弃的说道，“看看你们这惊天地泣鬼神的名画。”

就差啧出声来了。

一片哀嚎声中下课铃准时响了起来，陈静禾不再留恋，拿起桌上的水杯和书本，淡声吩咐了学委将大家的作业收上来后便离开了教室。

七班的课已经是她今天的最后一节课了，连着几节课的用手让她手腕开始发疼，差点连课本都拿不稳，回到办公室，简单收拾了东西她便离开回家。

今天车辆限号，陈静禾便没有开车上班，只能去校门口的公交站乘车回家，她家的距离有些远，搭乘公交上下班有些麻烦，但一想到之后她便能享受两天的周末休息，今天的麻烦好像也就不算什么了。

好在学校的大部分学生还没有下课，这会儿车站并不拥挤。

将手机在扫码处晃了一下，听到扣费的声音后她便向公交车最后头走去，在最后一排靠窗的位置坐下，车辆缓缓启动向着前方驶去，校门一瞬间就落在了身后。

从七班教室里感受到的舒适好似被她带到了车上，陈静禾伸手将车窗打开，企图让风吹醒自己，但奈何今天的风就是那么的温柔，不但没给自己带来一丝的清醒，反倒加重了自己的疲惫和倦意。

在车辆晃动下，窗外的景色也开始变得迷离起来。

……

二零一四年四月，川溪中学校门口。

沙沙声响起，随之卷起的是地上的落叶。

“哎呀！呸呸呸。”同行的女生猝不及防就被一张从地上吹起的落叶撞到了嘴上，沾过地面的树叶多少带了点泥土沙尘，女生嫌弃的呸了几声，不停的擦着嘴巴，“这风也太大了吧。”

今天的风确实很大，陈静禾仰着头，明明头发都已经绑起来了，但受风力的影响，额际的碎发还是凌乱的覆盖到了她的眼睛上。

鼻尖萦绕着不远处飘来的花香，陈静禾眯着眼嗅了一会儿：“难道吹得不舒服吗？”末了伸手将散乱的头发拨正。

“舒服是舒服，就是……”女生有些难为情的捂住了被掀起的短裙，面色懊恼。

她侧头看见了这一幕，随即咧开了笑容，退后一步，双手的拇指食指搭在一起，组成了一个相机的形状，透过中间的方形看向自己的同伴，欠揍的说道：“我给你拍两张，不然等会儿你这裙子被迫换下来，贺常可就看不见了。”

“陈静禾！”女生也顾不上裙子了，被戳中心思的她面色通红，忍不住上前想打她。

川溪高中是示范性中学，校规明确规定了学生在校期间必须穿着校服，校服必须成套着装。校服整洁干净，上衣拉链位置不得低于领口以下15厘米，违者当即给予相应处分。

再看面前的女生，身上只穿了一件蓝白色的校服外套，松松散散的拉链也不拉，因为爱美和小心思，下身穿了一条蓝色方格的JK短裙，露出纤细白皙的双腿，脸上还描了眉涂了口红。

如陈静禾所说，她这身穿着让班主任看见了，绝对会是换掉的结果，但周晓萱才不在意，她什么时候乖乖听过老师的话？

陈静禾蹦跳着向后退去，躲闪着不让周晓萱打到自己，明明校园内所有人穿着的都是一样的蓝白校服，但那样清脆的笑声和肆意的容颜在阳光之下格外的耀眼。

不看路的结果就是她狠狠地一头撞进了身后人的怀里，削瘦坚硬的胸膛撞得陈静禾脑子一阵生疼。

“啊！”她低叫了一声，皱眉伸手捂着撞疼的脑袋。周晓萱连忙将她拉了回去，忍了忍眼中泛起的泪花，陈静禾当即竖眉抬头朝来人看去。

“谁——”啊！

话未出口，陈静禾当即怔住。

映入眼帘的是和她同样的蓝白校服，拉链乖乖的按照校规规定拉到了领口十五公分内，但还是露出了内里洗的干净的白衬衫，身后背着一个黑色的大书包，肩带紧紧的勒着瘦削的肩膀，让人不禁怀疑他是不是把整学期的书都给背上了。

视线上移，她便对上了一张白皙干净的脸，蓬松稍长的头发将他额头盖住，再加上一副普通的黑框眼镜，彻底将男生掩盖进了尘埃里。

但那双柔和澄澈的眼睛却紧紧地盯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担忧，接着便是歉意。

“对不起。”他低声向她道歉，因为慌乱无措而脸颊憋得通红。

嚣张的气焰莫名的就消失了，陈静禾站直身子，第一次遇着这么腼腆的男孩子，她挑眉，眼珠子滴溜溜的转着，笑的焉坏。

“你怎么回事啊？道歉也会脸红吗？”

腾的一下，面前的男孩连耳朵尖都红透了。

“他谁啊，我怎么好像从来没见过这个人？”

看着男生走远的身影，陈静禾歪头嘀咕，脑海里还是那双干净澄澈的眼。。

“好像是六班的人吧，叫池予。”周晓萱掏出兜里的小镜子，一边照着镜子一边慢条斯理的说道，“老师的乖学生，那眼镜都比我手指厚了。”

什么鬼比喻。

陈静禾转头看了她一眼，刚刚他们距离离得近，她看的可一清二楚，人家那就是普通的眼镜厚度。

“哎不过你可能没有注意到。”啪的一下，周晓萱将手里的镜子盖上，眼中透露出了一丝奇异的光，“刚刚我好像看到他在偷拍你。”

“拍我？”陈静禾挑眉。

“对啊，黑黑的东西，是相机吧。”周晓萱比划了一下，越来越觉得有可能。

走远的男生身子高挺，背影却依旧能看得出来单薄，加上那样白的脸色，不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吃不起饭。

还相机呢，他买得起吗？

陈静禾嘴角一撇，转身向着反方向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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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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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高岭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