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淮渺的心神全然放在母亲略带怀疑的眼神上,但这种场面她早就见怪不怪,哪怕现在被戳穿的概率极大,她的内心依旧十分平静。
“杨越的。”她淡淡道,仿佛没有听出秦海珠口中的探究,顺手脱下外套搭在沙发上,“他前几天有急事来了我这一趟,因为在半夜,所以临时在我这住了一晚上。”
江淮渺深谙说话说一半的道理,她的这番解释漏洞百出,就等着秦海珠一一挑破又被她全部解释清楚。
这样才最令人信服。
“就住了一晚?”秦海珠抬眼看她,“东西怎么还放在这?”
“又临时有事匆忙走了,妈,你知道的,他这个人向来做事风风火火。”
秦海珠仿佛被她的解释说服,点点头,将江淮渺拉到沙发上:“我今天刚好有一天空,所以特意来陪陪你。”
说罢,又顺了顺江淮渺鬓角上凌乱的发丝。
江淮渺顺带蹭了蹭她的手心,犹如幼猫向母猫撒娇:“欢迎母亲大驾光临。”
秦海珠当即被她这一番话给逗笑,无奈点了点她的头:“你啊。”
江淮渺其实是十分依赖秦海珠的,不说年纪还小的时候就总是喜欢依偎在她的怀里,哪怕静静地不说话,直到长大之后也依旧没有改掉这个习惯。
正如这个时候的她,放松着四肢百骸安静地靠在母亲的怀中,什么话都不说就已经感到充实的温暖。
懒洋洋的,犹如回到还未出生时,被包裹在温暖的羊水当中。
差一点,江淮渺就要像往常一样陷在这样的温暖当中静静睡去。
可门铃声突兀地响起,将江淮渺的心神瞬间从混沌中拉出,回归清醒。
她的心中升起一丝被打扰的烦躁。
“我去开门。”
秦海珠松开抚摸的手,点点头。
江淮渺冷着脸走到门前,透过猫眼想要看看来人是谁,却看到她这个时候最不想看见的人。
——莫名背锅的主人公,杨越。
糟了。
江淮渺下意识拿起手机给杨越发信息。
【你怎么来了?!】
门铃声没有间歇,隐约间还能听见杨越有些不耐烦的叫声:“江淮渺?在不在?快给我开门!”
你倒是看手机啊!
江淮渺眉头皱起,再一次升起了想要打一顿杨越的想法。
“渺渺,是谁?”秦海珠见她久久不开门,作势也要过来看看。
江淮渺急忙制止:“没事,妈。熟人。”
毫无办法,她只得认命地开门,心中却祈求着杨越这个蠢货能聪明一点。
“咔哒。”
门开了。
“怎么这么久才开门?累死我了!”杨越人还没有进来,人声先到。
他拖着沉重的箱子就要跨进来,却被像一堵墙一样的江淮渺拦下。
杨越一惊,抬眼却发现江淮渺的神色有些不大对劲,刚想要问清楚怎么回事,就听见秦海珠的声音:“是杨越啊,来拿行李的吗?”
行李?什么行李?
杨越颤颤巍巍地看了江淮渺一眼,见她阴沉着脸,心中暗道糟糕,好像自己来的时机有点不太对。
只能昧着良心道:“啊哈哈哈,是啊,阿姨。你最近怎么样?”
说着,一鼓作气地推开江淮渺,拖着箱子进来了。
秦海珠的视线若有若无的从他手上的行李箱上飘过,状似无意地问:“怎么又带了个箱子来?”
杨越心中暗骂着江淮渺,面上却一派正常,他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我这几天不是太忙了吗,忘记上次来这的时候还有行李落下了。这不又带了一堆东西过来。”
“这样啊。”秦海珠好像信了他的说辞,缓缓点头。
杨越松了一口气。
跟在他身后的江淮渺同样松了口气。
她走近杨越,一把抢过他的行李箱,在他的目瞪口呆之下强行把箱子拖进了顾化的房间里。
“我帮你放箱子。”
“那我谢谢你啊……”杨越咬咬牙,隐秘地翻了一个白眼。
秦海珠把他们的互动收进眼底,早就习惯了他们的相处模式,此刻也只是了然地笑了笑:“你今天来的巧,我有空,你刚好可以尝尝我的手艺。”
“那可太好了!”杨越激动的欢呼着,亲昵地坐在秦海珠身边。
反倒是江淮渺看到他这一副腻歪样,无声地讥笑了出来。
杨越家与她家是邻居关系,可以说是秦海珠看着长大的,后面江淮渺回到家里,他们也顺其自然地成为了玩伴。
连带着同班的杨清酒一起成为了好朋友。
只是杨越性子散漫,热爱自由,所以后来常常天南地北地走,于是,哪怕是他们见面的机会也少。
一顿饭下来,吃饱喝足。
秦海珠的手艺不错,她不像其他养尊处优的夫人一样,整日只知道吃喝玩乐。
最初她也是和江健苦日子一起过来的,做饭这种生存技巧必然是要学会的,她甚至学的不错。
“那我走了。”秦海珠挎起包,走之前还再三叮嘱,“你们都要多注意点身体,年轻人可不要总以为身体好就拼命工作。”
“知道了,妈。”
“我知道了,谢谢阿姨。”
把秦海珠送出门,江淮渺显而易见地松弛下来,连带着冰山冷脸都有逐渐融化地趋势。
杨越不由得新奇,他坐直身子,凑近江淮渺,满脸的八卦之心:“如实招来,怎么回事?说!“
江淮渺定定地看了他一眼,轻笑一声,话题岔开得生硬,或者说不愿意花费心思放在这方面上:“你怎么来了。”
但事实是,杨越这个人也确实不需要花费过多的心思转移话题,话头轻而易举得被带偏:“嗯?你不知道?你竟然不知道?!”
毕竟他头脑常年简单,对付他就像对付一头猪一样简单。
“嗯,不是很清楚。”江淮渺淡然地瞥了他一眼,被他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杨越满脸黑线:“又来了……你和杨清酒什么时候能改掉一见我就笑的恶习。”
江淮渺咳嗽几声,压下笑意:“你该回答我的问题。”
“喂!”杨越不满的抗议,但抗议无效,只得灰溜溜地回答江大王的问题,十分沮丧,“你到底在不在我们的群啊……我昨天就说了要来你家啊……”
听到这个回答,江淮渺鲜少顿住了,她有些心虚地勾了勾手指,眼神虚扫了几眼才道:“没看见。”
实则是她嫌这几天他和杨清酒话太多,手机时不时震动,于是把群给免打扰了。
“是吗?”杨越却不信。
往日来说,她虽然不会经常在群里冒泡,但群信息还是会看的。更何况他还专门at了她,怎么可能看不见。
“爱信不信。”江淮渺不理他,反倒问。“今天在我这住还是?”
杨越“哼”了一声:“去酒店。你看我对你多好,连东西都没放就来找你,没想到啊没想到。”
他的脑袋突然卡了壳,停顿几秒大脑又突然灵光乍现,连带着把最开始想要质问的话一齐卡了出来:“不对!我最开始是想要说这个的吗?”
这才意识江淮渺是故意岔开话题的,便瞪了她一眼,又道:“我说,你家里的男性衣服是谁的?!”
江淮渺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依旧没有想要告诉他的**。
或许也并不是不想告诉他,只是心中隐秘的扭捏令她不想告诉任何一个人。自逃离开始,她的人生便以此为界限分为了两部分,她不愿意这两部分人生有过多的相交,仅此而已。
“杨越,我不想说。”江淮渺神情极其认真,不再是一副打闹的神态。
这副样子当即刺痛了杨越的心脏。
又是这句话。
他忽而想起几年前,他们还尚为学生,江淮渺有一天像疯了一样执意要去一个听都没听过的山沟沟里。
他和杨清酒一致认为她真的疯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去?告诉我们不行吗?”他和杨清酒歇斯底里地问。
而江淮渺只是冷静地,毫无波澜地看着他们,静静道:“对不起,我不想说。”
莫名的敏锐让杨越顿时意识到,这次的事与上次的事绝对有说不清的关联。
所以,他坦然地接受了,只是苦笑着:“好吧,你不想说就不说。”
气氛意外地古怪起来,两人之间陷入了难言的沉默。
江淮渺不知道什么时候紧攥的手松了又松,最终还是先行开口:“我送你去酒店吧。”
“行。”杨越像是一个泄了气的皮球,无力说着,“我猜你应该也不知道我们几个的团建计划,你去好好看看群信息。”
“好。”
“你工作忙,我就不用你送了。”
江淮渺沉默了片刻,道:“今天的事,谢谢你了。”
不想把气氛搞得这么尴尬,杨越仿若无事发生过地笑着:“你还跟我谢谢什么?那我先走了。”
说罢,就把箱子从顾化的房间里推了出来,摆摆手,神态轻松地走了。
当门一关,杨越佯装的轻松顿时瓦解,他皱着眉头敲打手机,找到了这次事件最有可能知情的人——杨清酒。
而另一边的江淮渺正独自一人呆在空寂的房子当中,心不在焉地想着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