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这就是我和你说过的穗儿姑娘,那天就是她救了我。”宁远道解释。
“原来是穗儿姑娘!”宁母不胜感激,朝李穗儿遥遥一拜,语气郑重,“万分感谢穗儿姑娘那天出手帮了把远道。”
阿桃说过长辈拜礼,自是不能承的,李穗儿赶紧往旁边让了让,笑脸灿烂讨喜:“小事一桩,不必放在心上!一会我就过来帮你们搬东西!”
没顾上吃饭,李穗儿带了一篮子柿饼和一盘点心去了隔壁。
虽同是一个巷子的宅院,构造天差地别,静园有五个院落,宁远道租的这只有一进一出,一间正北厢房,东西两边各两间厢房,其中一间做厨房,一间做书房,格局略逼仄,好在院子大,中央一颗百年榕树枝繁叶茂,风一吹枝叶沙沙作响。
宁远道母子没什么行李,就是书多,树下的石桌上沓着好几摞书皮泛黄陈旧的书。
李穗儿不敢乱碰,规规矩矩地坐在石凳上,饮着宁母泡的花茶。
“后来宁安还有找你麻烦吗?”李穗儿问道。
“没有,似乎被宁国公拘在家里。”宁远道笑了下,替李穗儿续上茶。
李穗儿见宁母在屋里收拾,好奇问道,“宁国公真是你爹?”
宁远道点头,没什么避讳的样子,“虽是生我爹,但我并不认。”
他和母亲相依为伴十九年走来,最困难的时候已经过去,他的人生里不需要再出现一个父亲。
何况,他那父亲表面上是要看重他了,实际是拿他来刺激宁安的幌子,让宁安学好,他宁远道不过是他们父子一颗棋子罢了。
“那你来都城是要备考科举吗?”李穗儿早听说宁远道中了秀才,前途无量。
宁远道:“是来考试的,但不是考科举,我预备考馆举。”
“馆举是什么?”李穗儿不解,她还是头回听说,“可你不是中了秀才,不继续走科举之路不是可惜了。”
“科举跨度太长,下次乡试要三年,我等不了这么久。我娘身体不大好,我想早点让她过上好日子。”
宁远道满心无奈,他何尝不想走科举之路,寒窗苦读十多年就为了蟾宫折桂那一天,奈何敌不过现实的残酷,他可以两耳不闻窗外,再熬个几年,可他不想让他娘再陪他熬下去。
李穗儿举起茶杯道:“那我就以茶代酒祝宁兄金榜题名!写的全对,蒙的全中!”
宁远道大笑,和李穗儿碰杯,“借穗儿姑娘吉言。”
“叫我穗儿就行,加个姑娘好别扭。”李穗儿摆摆手。
宁远道:“好的,穗儿姑娘。”
“......”
宁远道见李穗儿语塞的模样又笑了,“这次的馆举加了武试,穗儿姑娘武功这么好,何不去试试。”
第一次有人夸她武功好,李穗儿笑得虎牙藏不住,“考中了就可以当官吗?要求高吗?”
“凡有晋国户籍的都可以参加,不论出身寒门还是世家,武试相对文试要求低些,考步射、马射以及力量,但这个的前提是策论和兵书墨义要过。”
“啊,还是要读书。”李穗儿文墨不通,只懂常用的一些字,让她现在看懂吃透兵书要义难如登天。
宁远道:“距离馆举还有一个月,穗儿姑娘若是备考还来得及,武试题目不难,可参考往年的武举,甚至比武举还要简单。”
“算了吧,我就不折腾了。”李穗儿意兴阑珊,有那功夫不如想想怎么刺杀晋帝。
宁远道没有勉强,不过还是和李穗儿细细道来馆举的步骤。
考试分五天,在国子监考,十五天后出结果,届时会在王宫高墙上宣告。
若是高中,则入馆进行为期五个月的教辅,学的是些为官之道以及学识武艺的精进,这之后就会有一个大考,成绩排前者则入录为官,届时会有王上亲自授服。
“啊,等等,谁亲自授服?!”李穗儿瞬间整个人都亮了,杏眸圆睁。
“王上亲自授服,怎么了?”
“那岂不是能窥见圣颜!”
绝佳的刺杀机会!
李穗儿死去的希望又复燃了,老天爷果然还是仁慈的!
“穗儿姑娘是何意?”宁远道双眼迷茫。
她拍了拍宁远道的肩膀,兴奋道:“宁兄多谢了啊,我决定参加馆举!”
“这么草率的吗?”宁远道原本肿成一条缝眼惊得快成豆豆眼。
“不草率,深思熟虑过了,我这就回去准备!走了!”
没等宁远道再说话,李穗儿飞快告别离开。
买书买书买书!趁着天没擦黑书铺没关,她要赶紧把书先买了,今晚就悬梁刺股,发奋读书,鸡不起舞她不睡!
结果到了书铺被告知兵法一类的书售罄了,不仅是这一类书抢光了,和馆举相关的典籍题册全卖空。
李穗儿空手而归,回到主院意外发现屋里有光,不由加快脚步推开西厢房屋门,果然裴玄回来了,正坐在案前看书。
“去哪了。”
李穗儿走上前,往他手旁的碟子里捡了颗果子吃,边道:“去书铺了。”
“书铺?”裴玄挑了挑眉头,她可不像是会安安稳稳坐着看书的人。
“嗯!我先问你。”李穗儿压低音量问他,“你给我弄的户籍证明没问题吧?会不会哪天忽然被抓了。”
“没问题,怎么?”裴玄困惑看让她,“你又想折腾什么?”
“不折腾,这回可是正儿八经的事,我打算去考馆举了!”
裴玄以为听错,“你说什么?”
“我要去考馆举!准备武试啦!”
李穗儿底气十足,一字一句复述了一遍,丝毫不觉自己这个没正儿八经读过书的人考馆举有什么不对。
人嘛,为了活下去,什么事都能干,什么困难也都能攻克!眼下只有一条路,在授服日那天刺杀晋帝!
“哦,知道了。”裴玄确认不是听错后,淡定地翻了页书。
没收到满意的反应,李穗儿昂扬的情绪落了下来,她努努嘴,“你就一点不惊讶吗?或者不问为什么吗?”
“为什么?”裴玄倒是配合地问了句。
“当然是为了留下!白白你也要留在晋国对不对?虽然不知你在我看不到地方都干了什么,但你在晋国又有宅院又有庄园的,一定是准备长久居住。所以我要留下和你一起!”李穗儿小嘴叭叭,讲不停歇。
“既然如此,我也要找点事情做,不能整日在府里当米虫。而且!最最重要,万一哪天我那吴王哥哥来问罪我没有好好服侍晋帝,促使两国关系,要把我抓回去处死怎么办!”
“他不敢。”裴玄抬了下眼皮,见缝插针说了句。
“你怎么知道他不敢,万一敢呢。”
说不准没等六个月之期,吴王就让无涯谷的人把她嘎了,李穗儿忧愁叹气。一只大掌搭上了她发顶,她疑惑看裴玄。
“给你传功。”
“恩?”李穗儿眨眨眼。
“分你一点运气。安心,你不会那般倒霉,这是在晋国,吴王的手伸不了那么长,不敢堂而皇之把人抓走。”裴玄学着纪无酒哄裴琅桦的方式哄李穗儿,他如画的眉眼低敛,凝望她的眸光认真严肃,“要是他真抓你回吴国,你就去王宫找晋王。”
李穗儿听到他分她好运先是感动,觉得裴玄真好,认真安慰人的样子令人心痒痒的。可后面听到进宫找晋帝,她就和霜打了茄子蔫了。
找晋帝不是自寻死路,自挂东南枝么。
“为什么还是不开心?”
裴玄蹙眉,他都给她当靠山了。
李穗儿摇了摇头,只道:“不管如何,先去试试,听闻当晋官拿到的俸禄不少呢,每年五六月还能分到一盘荔枝!为了这盘荔枝,说什么也要拼一把。”
吴国物产贫瘠,水果种类少,哪里见得到荔枝这种稀罕物,她在不少话本食谱里形容荔枝何等美味,早想尝尝,要是能先吃上荔枝再行刺杀就好了,可惜任务拖不到那时候。
裴玄见她这馋样,误以为她当晋官就为了一盘荔枝,小土炮果然没见过好东西,惨得惹人怜爱。
“知道了,会让你吃上的。”
她要是一直这么乖,到时赏她十篓八篓的,让她吃个够。
他收回思绪,转而道:“需要什么书写下来,明天我让阿七去置办,如今去书铺买必然是买不到。”
李穗儿眸光一亮,“白白你真好!”
案上有现成的纸和墨,她挤到裴玄身边坐下,写下宁远道说过的书名和题册。
结果一下笔就写歪了一个字。
裴玄看到那行狗爬一样的字,忽然觉得她这辈子是吃不上荔枝了。
“你确定要去馆举吗?字都糊成一团。”裴玄欲言又止,有些不忍打击她,就她这字第一个被唰下去。
李穗儿听懂他的意思,不好意思拿手臂遮住纸,脸被臊得微红,“我的字是不好看,但可以练。”
“只有一个月。”裴玄毫不留情戳破她的希望。
“那也练!”李穗儿一脸倔,“我可以。”
裴玄叹气,拉过纸,在她歪歪扭扭的字下方,重写了一遍书录。
李穗儿惊讶不已,“白白,你的字好好看,这是草书吗,好狂野,有些看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