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穗儿蹭到裴玄身旁,牵住他的手,耸着眉眼道:“原谅我吧白白,这次是我失算了,我保证以后不会再动你一根毛。”
裴玄抽出手,冷冷看她,“我气的不是腿毛。”
“那是什么?”
裴玄抿了抿唇,又不吭声了。
“你说呀,究竟是什么。”李穗儿急了,推了推他手臂。
过去,裴玄接触的人大多是一颗心长了十几个心眼的,像李穗儿这种天性憨纯的还是第一个,原想让她自己领悟,眼下看来是不太可能。
他深吸一口气,耐下性子道:“你不该没经过我同意去做这事。”
李穗儿低下头,小声道:“我以为我们的关系够好。”
“和关系好不好没关系,你不该想当然,哪怕你的初衷是好的,可在做之前先问问是起码的尊重。”
裴玄停顿了下,还想说人与人之间应该保持距离,不该动不动对他举止亲密,像她这样一点小恩小惠就恨不得奉上全部,又笨又没心眼,要是遇到有心之人,迟早被磋磨。但转念一想,若她长了颗玲珑心,会左右逢源,他又怎会留她到至今。
“我知道了,以后会先问问。”
在裴玄思忖的功夫,李穗儿已然领会,她是憨,不是真傻,野草般自我生长,人生里许多教条没人教过她应该怎么去做,全凭自己的心去感悟。是以,裴玄一说,她便知道他的意思。
“真的?”裴玄柔和了脸色。
“我发四。”李穗儿举起四根手指对天,一板一眼道:“以后我再擅自主张,就一辈子吃不上肉。”
“发誓不是这样发的。”裴玄又好气又好笑,将她小拇指弯下去,纠正道:“三根手指头就好了。”
见他阴转晴,李穗儿眉眼展开,讨好道:“我给你做了阳春面和鲜笋包,不加肉的!你快尝尝,还有饭后甜点枣泥糕。”
裴玄没有朝食的习惯,通常起来喝碗麦茶就去上早朝,一忙起来到晌午过后才用膳。自从吃素以来,他对食物的渴求大大降低。
但或许是天冷了,这会看到热乎的汤面,勾起久违的食欲。
他执起食具,慢条斯理吃起面条。
李穗儿看着他吃了会,见他没有出现恶心的反应,松了口气,弯了弯眼,也跟着动筷。
一顿饭下来,裴玄身心都妥帖了,仅有的火气也散的一干二净。
李穗儿看他面吃了,笋包好像不怎么喜欢,只吃了一个,倒是枣泥糕一盘都被他吃完,也不觉得甜。
她默默记下他的饮食癖好,看来以后要多做点甜食。
正喝着茶,裴玄见阿七在门外探头探脑,知晓他在提醒要回宫了,便起身对李穗儿道:“有事,先走了。”
“去哪儿?今晚还回来吗?别又是像上回那样消失半个月。”李穗儿紧跟着说道。
犹豫了下,裴玄道:“看情况,没回来会让人和你说。”
他旋身出去,李穗儿追了出来,欲言又止的。
“怎么了,可有事没说?”裴玄停下脚步,侧头望她。
李穗儿吞吞吐吐开口,“你应该知道通缉令的事吧,日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是回轩辕台,还是另谋出路?”
如果不回轩辕台,吴国和越国想必也不能回去,毕竟做了逃兵,没被问责算好了。
“不回轩辕台。”裴玄从袖子里拿出一份身份户籍文书给她,“有了这个,日后你可以在晋国畅通无阻。当然,你若想回轩辕台或是吴国也行。”
李穗儿小心翼翼接那份晋国百姓才能拥有的户籍文书,又惊又喜,“白白,你是怎么弄到这个的?”
晋国对于人口限制严苛,很少会给外来人登记户籍,只有暂居帖,到期还要去府衙重新登记。
“这是真的还是假的?”李穗儿不可置信,她正愁身份的事呢,白白真是雪中送炭的大善人!这下她不用回轩辕台也能筹备刺杀一事。
裴玄被她问得无言,要是假的,他这个皇帝也不用当了。
李穗儿感动,眼冒星星望着他,“白白,我要和你义结金兰!”
“我不要。”裴玄冷酷无情拒绝,不欲与小傻子废话,转身就走。
小雨连绵,李穗儿亲自将裴玄送到大门口,目送他背影消失巷子拐角。
虽不知他去干嘛,但李穗儿理解每个人都自己的秘密,她的秘密是刺杀晋帝,白白定然也有小秘密,是以,他不想说的事,她不会逼问。
就像白白说的,要尊重。
即便他们是共患难的好姐妹,李穗儿默默想着。
出了巷口,一辆马车在等待,卫松下马恭迎。
裴玄收回伞,要上车,余光瞥见巷尾拐角处有道人影匆匆闪过,对方举着伞,露出伞的一角,发带和袖袍也随风乱舞,根本藏不住。
很快,藏在暗处的影卫将人提出来,却是难得着男装的驸马爷纪无酒。
轩辕台那晚的事之后,裴玄就勒令纪无酒再敢在他面前穿女装,扒了游街示众。
纪无酒虽然不着调了点,好歹当年也是骑马游街过的状元爷,面子还是要的。
“你躲在这干什么?”裴玄气不打一处来。
“臣,臣......路过,见王上的马车在这,便来探探。”
纪无酒长得浓眉大眼,说谎却不打草稿。
可能怎么办,总不能说,娘子要我来侦查一下您金屋藏娇藏的是哪位娇,那不得被踹到洛江见阎王。
“是吗,那可真巧,这里离驸马府南北相隔,又不位于闹市,爱卿大下雨天,不做马车也不带小厮的,是为何事?”裴玄挑了下眉头,心里清楚纪无酒的目的,不过只纪无酒一人的话,还没有大胆到真敢来窥探君王的私事,只怕是他那个长姐撺掇的。
纪无酒将背躬的更下去,也知自己那点小九九在裴玄面前不够看的,干脆歇了辩驳的心,君臣两一切尽在不言中。
毕竟是驸马,裴玄不欲在众多下人面前为难纪无酒,道:“上马车。”
“是。”
纪无酒忙跟上。
马车缓缓行驶,小太监奉上烘干毛巾给裴玄和纪无酒擦拭身上的雨水,又往麦茶里加了热羊奶,一人一碗。
一车厢的奶香弥漫开来,洗去了湿冷。
“是长姐让你过来的吧。”裴玄淡声道。
纪无酒尴尬咳了声,“她也是关心您,毕竟您身边好不容易出现个女子。”
“那又如何,朕又没说要纳妃。”
“啊?您不喜欢那女子?”纪无酒惊。
裴玄平静垂眸,“朕没说过喜欢。”
“那您还养在静园。”纪无酒不懂,帝王心可真难琢磨。
“不喜欢就不能养了?”裴玄不以为然,甚至略理直气壮,“朕的园子里养了许多猫和狗,现在养个人怎么了,只要能陪朕解闷。”
可那是个姑娘,不是小猫小狗啊我的王上,纪无酒暗暗叹了口气,想起自家夫人说过的,眼前这位主恐怕要形单影只到老。但也不排除是在嘴硬,毕竟王上浑身反骨,怎会轻易承认自己心有所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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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刻半月,纪无酒终于被准许参加朝会。
一下朝,几个朝臣围上纪无酒相约吃酒,祝贺他刑满释放。为官四五载,先不说纪无酒的能力如何,人缘却是极好,走哪都能混成一片,党派之争在他身上不可能存在,哪怕早朝上和他吹胡子瞪眼唱反调的大臣,下了朝会依然和他勾肩搭背哥俩好。
纪无酒想到自家夫人还在家中等他消息,便谢绝了几个友人的约,没等走出三清门,后头吏部尚书姜时发追上。
“纪大人,请留步。”
纪无酒停下脚步,转身走了几步迎上,顺带扶了扶姜时发跑歪掉的官帽。
“姜大人何事这么急。”
“我们边走边说。”
两人相伴往外走去,姜时发从袖子里拿出巴掌大的折子递给纪无酒,“青云馆马上要开馆,这是今年的条令改革建议,纪大人先看看。”
纪无酒快速翻阅,惊讶道:“另增加武试,不限年龄和性别?”
“是的,如今我晋国疆域辽阔,将来还会继续扩大版图,急需大量人才栋梁报效晋国。只有科举一条路肯定行不通,那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能独占鳌头的没几个。青云馆设立三年,颇具效果,往年只设立文试还是不够,今年加个武试看看能不能再多洗出一些人才。”
相当于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科举授官,只是青云馆出身的叫馆举授官,比科举的设限低些,招录的人比科举上来的多五倍,弥补了用人不够的问题。
但馆举于仕途上有一定限制,最高只能升至六品官,若想再往上升必须要有巨大政绩贡献和经过严苛的殿试,一定意义上将科举和馆举划分为两个维度。
“自然是好的,不过姜大人怎会询问我关于此事的意见?”纪无酒不解。
他对仕途没什么野心,如今挂着的是闲职,有事就去翰林院坐坐,无事就回家陪夫人。
姜时发捋了捋老鼠须,笑道:“方才王上已经下令让纪大人接手青云馆,任命书约莫一会就到驸马府。”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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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