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牛马二人感叹秦昭的好运气时,虞兰珠此时正在对镜梳妆。
因天气炎热之故,镜中人影的衣袖挽至肘间,露出大片明晃晃的肌肤。
日光透过半开的纱窗,落到她的肌肤上,越发白得惊人。
俗话说一白遮百丑,就凭这完美得几乎挑不出半点瑕疵的雪肤,虞兰珠怎么都合该是个美人。
无奈,不知是燕地水土养人,还是偶犯暴食的缘故,亦或者两者兼而有之。
自她十岁那年带着其母的尸骨千里迢迢从帝都金陵来到顺天府后,体重就止不住地蹭蹭上涨,如今已经成了顺天府名列前茅的胖姑娘。
看到镜子中如同发酵了三天三夜的面饼后,虞兰珠忍不住唏嘘,以前老有人说她并非虞家血脉,她还为此跟人打了不少架,留下了个嚣张跋扈的名声。
现在看来传言并非没有道理,毕竟虞岳和宁绾的相貌是出了名的好,哪怕她挑他们脸上最差的长,也不该是镜中的面饼模样。
倒是她传闻中的亲爹刘令,也就是宁绾嫁给虞岳之前的未婚夫,就生得平平无奇,有一张憨厚的长圆脸儿。
虞兰珠再次细瞅了一下镜子中的人影。
嗯,相当的圆,以致于看不出到底长不长了。
可是如果她不是虞岳的亲生女儿,如何又被惦记上了心脏呢。
正当虞兰珠感叹有点亏时,余光瞟到了一旁的幽魂。
幽魂的五官,简直是挑她爹娘最出众的五官长的,若非年龄对不上,这位幽魂才合该是她爹娘的亲生女儿。
“说不定有亲戚关系呢。”似是看透了虞兰珠心中所想,幽魂好看的眉头微微挑了挑。
一旁给虞兰珠梳头的白芷,见虞兰珠忽然对镜冷笑,拿着象牙梳的手不由一顿。
“今天天热,劳烦白芷姐姐给表姐梳个双环髻。”这时在门口站了一会儿的赵炎走了过来,见白芷回过神来,他打开了妆台匣子,从里面抽出了一支金簪,“表姐,这支金簪的宝石尚算亮眼,很配你今天的衣服,不知你意下如何?”
虞兰珠用余光看了过去,是一支镶珍珠宝石蝶恋花金簪,形制乃常见款式。
虞岚因燕王参与了换心之举,一直对她心怀愧疚,常喜欢用贵重之物讨她欢心。
能出现在她匣子里的饰品,必然有可取之处。
眼前的金簪并排着两朵花,皆是用珍珠做瓣,宝石为蕊,虽算不得栩栩如生,可样式极为和谐大气。
上面的三颗宝石更是点睛之笔,颜色是红蓝粉中为十分罕见的色度,皆浓郁饱满,让人久久挪不开眼睛。
更令她觉得意外的是,幽魂的头上就插着一支一样的金簪。
这未免也太巧了。
按下心中的怪异,虞兰珠微微点了点头。
赵炎显然很高兴,当即就笑了起来。
他生得胖,眼睛本来就被挤成了一条细缝,现在几乎眯成了一条线,完全找不到眼睛了。
看着他滑稽的模样儿,白芷忍不住抿嘴一笑,当看到赵炎故作凉凉的表情,她竭力忍住笑,替他说起了好话,“姑娘,这只簪子可是世子亲自画的图纸呢。”
虞兰珠早就知道表弟偶尔心血来潮,会画上两款首饰图样,因此倒也没有意外之处。
倒是幽魂,摸着鬓间的发簪,脸色微微一变,可很快就恢复如常。
“阿炎,你画的图纸给过其他人吗?”虞兰珠捕捉到了她的眼神,状若无意地看向赵炎。
“怎么,表姐见过这样式吗?”赵炎把发簪递给白芷,看着白芷将金簪插入了虞兰珠乌泱泱的鬓间,“其实这样式很常见,主要是半个月前,有人送了一盒宝石给娘,我看到这三颗宝石最为澄澈透明,因此我便画了这个样式,本来我想亲自做,可是手艺不行,不小心在红色宝石上划了一道痕迹,才把图样给了府上工匠。”
虞兰珠的目光落到幽魂发间的金簪,顶上蝴蝶是四颗珍珠环绕着一颗红宝石所组成,红宝石正中央赫然有道极细微的划痕。
……
虞兰珠刚喝下一碗参汤,就有人来通传周造来了。
周造约莫五十来岁的年纪,就是他提出了“天生神力者,异人也,血脉亲人可以形补形,治百病。”,并且亲自主刀剖开了她的胸膛。
不过她素来睚眦必报,也没有让他好过,从剧痛醒过来的第一时间,就抢过剖开她胸膛的刀,刺了回去。
没有理会虞兰珠冷漠的目光,周造神色自若地问了些她的身体情况,随即又给她把了把脉后,才缓缓开口道:“表姑娘,你已无大碍,只是左掌的伤口在长好之前,莫要提超过十斤的重物即可。”
虞兰珠点了点头,她虽然记恨周神医当年助纣为虐的剖心之举,对他的一些观点也持怀疑和否定的态度,可对他的医术还是颇为信服。
所以对他的各种叮嘱,倒也极其看重。
周神医正要退下之际,虞兰珠拦住了他,“我先前吃的药容易令人发胖,能否改进些,既可吊住我的命,又可去掉发福之害。”
虞兰珠我行我素惯了,向来不在意他人的目光。
她虽然对生得痴肥略有遗憾,可为了活命,也就接受了如今的模样。
只是思及前日见到的夏无焉,体形纤弱,腰身盈盈一握,站在高大挺拔的秦昭身边显得越发小鸟依人。
再看看她,胖得就像扎成捆的棉花被,还是好几个棉被裹成的那种。
虞兰珠忽然想要变得瘦些。
想到此处,虞兰珠目光落到身前的幽魂。
身段纤长,却又骨肉匀停,真真温香软玉的尤物。
“表姑娘现在的模样未必是坏事。”周造的声音拉回了虞兰珠飘远的思绪。
一旁的幽魂也认同地点了点头,摸着她那倾国倾城的脸,怅然叹道:“老头子说的有些道理,你父母相貌冠绝当世,你的容貌说不定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凡事有度,过犹不及,容貌太盛,未必是好事。”
虞兰珠看得出她并非惺惺作态,而是真切地痛恨着自己那张的脸。
怀璧其罪,如果没有实力和智慧守住这张脸,那真不是件幸事。
她那远去宁夏卫的表哥宁婺,生得有九分像她的母亲,平时就一堆狂蜂浪蝶招惹,若非自身实力强,又背靠燕王府和魏国公府,他那张堪称祸水的样貌,不知还要招来出多少祸事来。
虞兰珠自认出身显赫,一张面皮还把握得住,能因它吃什么苦头?
她今生最大的苦头就是有个体弱多病的异母哥哥。
何况她的身体一如不如一日,也没有多少日子可活了,还不能容她漂漂亮亮的活一下吗?
看到虞兰珠比划出命不久矣,周造的眼底闪过一丝负疚,“把红糖霜换成酥油或者动物骨髓即可。只是糖霜的减少要循序渐进,不可一蹴而就,否则你的身体无法适应变化,轻则病情加重,重则小命不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