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期考试之后,照例要开一次家长会。
许岁安是班里倒数第一,不过这也不奇怪,她坦然接受,许父也说让她不用放在心上。
教室被占用,学生就都在操场亦或是校园的各个地方玩。
四人倒是先找了一个好地方——学思园。
许岁安和向楠在看渊池里的锦鲤,一旁的亭子里路怀峥和张鹤钦在下五子棋。
五局三胜制,路怀峥连胜三局。
张鹤钦把白子堆到一起,说:“不来了。”
路怀峥一个个捡着黑子,像是在收拾自己战利品,突然喊到:“许岁安,来一局。”
许岁安正在喂锦鲤自是没心情,她转头说:“我不玩。”
语罢,路怀峥又看向张鹤钦,现在是要逼着他和自己下棋了。
“我不来,盘盘输,没意思。”
路怀峥便把棋子收进盒子里装好,张鹤钦帮他把白子也装进去,还说:“去打球吧。”
路怀峥瞪他一眼,撇头看向许岁安那边说:“先喂鱼。”
他站起来走到许岁安身后抓起一把鱼饵撒进池里,锦鲤都冲过来,溅起一阵水花。
许岁安身体往回倾斜,抵到路怀峥的胸膛,反应过来后又站直说:“你干吗?”
路怀峥一脸无辜地解释:“快点喂完,换个地方玩。”说完他还要去抓一把鱼食。
许岁安拉住他的手臂,把食盒往回缩。
“够多了。”
“嗯?”
她这才有一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刚才撒了挺多的。”
语罢,路怀峥收回手开玩笑说:“这鱼迟早要胖。”
“我也觉得。”一旁的向楠笑着说,张鹤钦不知道什么时候也站到了她旁边。
她笑着和许岁安说:“我去买水,你喝点什么吗?”
“现在去吗?”许岁安合上食盒盖子,说:“一起去吧,我不喂了。”
向楠笑着答:“行。”
许岁安把食盒放在留好的石缝里,两人挽着手就往外坐,走了没几步想起来路怀峥他们还在,于是回头说:“你们去吗?”
张鹤钦突然把手搭到路怀峥肩膀上说:“不去,我们去打球。”
怕露馅还收紧了一下手臂。
路怀峥点头,表示肯定。
两人走远,路怀峥推开他说:“我什么时候答应打球?”
“知道,这不是给她们两个一个独处的空间吗。”他像是拍着胸脯再说,自己做了件好事。
但路怀峥不觉得。
张鹤钦宽慰道:“她和你独处的机会还有很多。”
路怀峥不答,他便又说:“就当是帮我呗。”
路怀峥一听,想起刚才他们两个站在一块,准是“密谋”了什么。
他叉着腰“呵”笑一声说:“这么热心肠啊?”
张鹤钦解释:“向楠下周就走,她还没想好怎么和许岁安说。”
路怀峥看他的样子,到有些让自己想起当时许岁安出国事自己难受得心情,那时对什么事情都提不起兴趣,每天学校和家两点一线,日子无聊,人也像是麻木了,时间一天天过去,他只觉得度日如年。那和许岁安还在市医院住院时不一样,从一周一面,到可能再也等不到下一次相见,他时常恐惧。
后来分班遇到张鹤钦,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两人算是不打不相识。
刚开始谁也看谁不顺眼,路怀峥倒是没多大兴趣搭理他的,但是张鹤钦傲得很偏要和他争一下。于是就有了他高中时第一次打架,第一次被叫家长。
不过现在想起来,他倒是挺庆幸自己当时和张鹤钦打了那一架的,不然可能还真就浑浑噩噩过半年。
“嗯。到时候去送送。”他说。
张鹤钦笑着说:“行,我先替她谢谢你。”
路怀峥慢悠悠地说:“别谢太早,我是让你去送。”
张鹤钦说:“跟我抬杠是不是?不用你说我都会去送。”
从幼稚走向成熟,对他们而言不可否认的原因都是——遇到了自己想保护的人。
另一边两人买了零食出来,许岁安还是习惯性拆开边走边吃。
她递过去给向楠,向楠摇头说不吃。
许岁安以为她在客气,便说:“吃一个嘛,吃一个。”
“原味的,不好吃。”
“行吧。”许岁安舔了下唇,味道确实很淡。
她们走在林荫小道上,树影斑驳,风轻轻吹起,恬静又舒适。
向楠忽然叫她。
“许岁安。”
“嗯?”她有些恍惚,仿佛已经很久没有听过向楠叫她全名。
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她问:“怎么了?”
向楠看着许岁安的眼睛说“我下周一的飞机。”
她详细说了一遍具体行程:“先飞海市,然后转机飞国外。”
一阵沉默,许岁安嘴里很苦很干,她说不出话。
向楠说:“我过年回来。”
许岁安心里难受,因为这一分开或许真的就是永别。
或许,她也希望还有奇迹发生。
她“嗯”了一声,眼眶渐渐湿润。
向楠带着些许哽咽说:“我最舍不得,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你。”
“所以,你不要哭。这次,换你等我回来,好不好?”
许岁安点头,泪水在脸颊上流过,她抓住向楠的手臂,把头抵在向楠的肩膀处,忍不住抽泣。
向楠笑着安慰她,还打趣说:“怎么搞的我们不会再见面一样?”她拍着许岁安的背安抚道:“岁安,我过年一定回来看你。”
许岁安点头,额头撞着向楠的肩膀,向楠说:“好了好了,学校这么多人呢,还有啊,我肩膀要负伤了。”
许岁安抬头看着她,额前刘海有些凌乱,脸上布着眼泪,十分狼狈。
向楠看她,倒是真哭成了一只花猫。
“傻不傻?”
“你才傻。”
这天晚上许岁安去了向楠家里。
在许岁安的记忆里,向楠的母亲是一位很时尚的女性,接受新鲜事物,融入年轻人,始终走在时代前沿。
因此她和向楠很少吵架,两人是母女,但更像姐妹。
吃过晚饭,两人在向楠房间玩,向母端了一盘水果进来后,就回了自己房间。
许岁安吃着一块切好的苹果,说:“我觉得你和阿姨之间好像没什么啊?”她这么说,是因为她发现这母女两人之间交流正常,对待彼此的态度正常,不像刚吵过架。
向楠笑着说:“本来就没什么。”她正在翻看一本相册,忽然停下来说:“我和她就在岛上吵过一次,当天晚上她就单方面和好了。和她闹情绪,纯纯伤害自己。”
所以,父母离婚后,没有人在意过向楠的情绪。
“我妈就是这样,再怎么也没她自己开心重要。”她叹了口气说:“所以我也能理解她为什么和我爸离婚了,比起爱人他们都更爱自己。”
许岁安把凳子拉进到她旁边,两人肩膀互相靠着。
“向楠,我们都要好好爱自己。”这是她第二次说这句话。
向楠把相册摆到两人中间说:“嗯,我同意。”
两人“嘿嘿”傻笑。
“只是,突然觉得我们这个年纪经历好多事,我们也因为这些事而让自己变得成熟。”许岁安叹气,把头靠到向楠肩膀上说:“但我们明明才17岁。”
“其实没什么不好的,”向楠顿了顿说:“我们如今既有二十来岁的成熟稳重,也有十几岁的天真活泼。”
“我们经历了,就注定要成长,至少我现在已经明白人活一世,开心重要,靠自己的努力换来开心更重要。”
也许这就叫做长大吧。
许岁安把重心全靠到向楠身上,她感叹道:“长大的烦恼。”
“好了好了,我要倒了。”向楠把她推回去说:“看看照片。”
许岁安接过相册翻看。
相册倒数第二页里放着一张尺寸大小和相册不合适的照片。
照片的光线很暗,也有一些模糊,像是一张快速抓拍的照片,由于晃动的速度过快导致照片上有一些重影。许岁安依稀看出那是一个穿着黑色短袖戴着黑色鸭舌帽的男生,这不禁让她想起张鹤钦在电玩城时的装扮。
她故意拉长声音说:“哦,这是谁啊?”然后笑着看向向楠。
向楠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了,被许岁安抓包,她脸红了起来。
“网图。”说完,就要把相册收起来。
许岁安让她拿了过去,她没再追问什么,她清楚向楠如果想让知道就一定会告诉她。可是向楠不敢承认自己喜欢一个人,因为说出喜欢或许也就要负上一份责任。
在她看来,喜欢,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说出口的。
天空繁星点点,夜间凉爽的风,拂过两人的碎发。
两人搭在二楼的阳台上,一切都舒适且美好。对一个瞬间最高的评价就是,多么希望时间停留在这一刻。
向楠心中是如此,许岁安也是。
就是这样一个瞬间,让我们可以放下曾经所有不美好的一切,原谅这个世界。
许岁安看向向楠,将一缕碎发挽至耳后。
她缓缓开口,告诉她——当一有束光照向我们,请不要害怕而逃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