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我看了看自身打扮,普普通通没破没损的布衣,不禁苦笑,这能值几个钱?想不到看起来无比繁华的沧云城,里内竟是如此景象。
穷,确实是件要命的事情,不过我也确实如那人所说的,没有尝过穷苦的滋味,不懂他们内心里到底想的什么,大概横竖都是死,倒不如豁出去。
正应了大师兄所开的条件以及我自身的感觉,我不会对师父抱有怨恨,毕竟我活了这么多年,未曾体会过这种穷苦滋味。师父对我的恩德,我自也是无以为报的。
“大哥,来晚一步哈!”其中一个人道,看他衣着,很是熟悉……是客栈的小二!?我想到大师兄所说的话,参与在其中的人就在客栈工作——那么,姐姐的伤会否和他们有关系?
“小兄弟,别怕,我们来做个朋友。”另一个如此道。
我握紧了竹笛,“我不和劫匪做朋友。”
为了钱财而伤害到人的性命,就凭这点,我就想着不必对他们客气。
于是,我运起千日繁花,他们也展开了攻击……
我不记得被砍了多少刀了,但我只确信我的决定没有错,据那人所说的,药效起作用了,脑袋有点疼,依仗着千日繁花的气力才有较大的希望能打倒这群人。
就在我再挨一刀后,感觉笛子上的力量足够了,就猛地甩起笛子打掉最近的刀具,再原地一横一扫,退开围在身前的人,随后运起一式狂风扫叶,也不管什么了,逮住一个人就狂打一个人。
我咬咬牙,也是豁出去了,那么多人打我一个人不说,就是刚才挨的刀,他们可是用足了力气,毫不含糊,是要下杀手的,若不是我边躲边凝气,恐怕早就被干掉了。可我到底也没有完美闪躲的本事,被砍得都要痛得麻木了……
那就让它麻木好了,那就不会觉得痛了……
麻木了,什么疼痛感都失效了似的。我就这么看着亮晃晃的刀砍进我手里,而我却也什么都感觉不到,把竹笛一转又击倒了一个人。
然而,有些人见这形势不对想跑的,我都一一拦下了他们的去路,挥舞着竹笛运转着绿苑武学,直到周围的人全数倒下,接着就是一片死寂。
寂静,让人很容易就冷静下来了。我抬手擦了擦脸,再看见手上全是血,也不知道这脸擦得有没有帮倒忙。我面前的是许多倒地的躯体,不少还是倒在血泊之中,待我的感知回归了,嗅入鼻腔的是浓烈的血腥味。
我做了什么?我看着自己手上的血,已经分不清是我自己的还是谁的。
以前,我从未觉得自己有这个一打十的本事,许是一直在师兄身边吧,以一敌百这等事向来都是属于师兄的。
只是,这就是江湖,到处都充斥着血腥味的江湖。此时,我面前的一番景色都算不上什么吧?我仿佛看到了很多以前没看过的东西,也想到了很多复杂而残酷的现实问题。
以前没有过的。我不禁苦笑着,原来一直以来,师兄把我保护得这么好。
那我呢?我想我应该回去找他……可是,我一时之间又不知道自己心里到底是个什么想法,想到早上姐姐的话,想到她眼神里的狠厉……
我也知道,我回去的话要面对的人,身上还背负着我们家的血债。
然而,身体上的痛楚不容得我想这么多,手上一阵抽痛,痛得我差点把竹笛扔了,可能伤者骨头了吧?我咬着牙取掉留在手上的碎刀渣,从衣服上撕了一块尚算完好的布料,勉强扎了扎还在涌血的伤口,拍拍身上的灰尘,走出了这个胡同。
这世道,小偷也太凶悍了。我这时的样子应该挺可怕的,一路走来,路人都以一种奇怪的、像是看怪物的眼神看我,但有没有人说什么,许是因为我身上的血腥味太浓了。看他们的样子,我想他们就差去报官了。
兜兜转转,到头来,我还是回到了客栈。我回房间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理了理仪容,就给自己沏了杯茶,坐下休息了。这么一坐,就不想再怎么活动了。
但意外的,感觉心里没之前那种堵得慌的感觉,大概是把情绪宣泄在刚才的打斗中了。这么久了,花花师姐还没回来,房间里静的很。我的手还能感觉到疼痛,就决定对自己好一点,起身去找大夫了。
大夫给我处理了伤口,还给了我那个药的解药,服下了后脑子清醒了很多,走回客栈后天已经黑了,步入门后,我看见了之前回来没有看到的一幕:大师兄不知何时下了楼,正独自坐在不起眼的一处,桌上摆着两坛酒,烛火很暗,映得他的眼底如两汪死寂的潭。
他发现我在看他后,也没什么反应,只抬头冲我微微一笑,笑得很无力,手拿了只酒碗,晃了晃“有兴趣不?”但未等我反应,又兀自地笑了笑,“算了。”然后,他把酒一饮而尽,而后拎起酒坛又斟上了。
我感觉我的心又开始了那种抽痛的感觉,但我却始终迈不出步子过去。
我不知道大师兄在想什么,又或者说,这些年来,我都未曾了解过他的真实想法,只有大师兄处处为我着想,而我未曾真正为他做过什么。此时,我才发现,我和他的距离竟是如此遥远,如同无法跨越的鸿沟。
那么,我走过去了,这距离就能缩短了吗?
可我没有这个勇气。我当时只是停顿了许久,然后就回房间休息了。
应是深夜时分,我被突如其来的疼痛给痛醒了,就披上外衣想出去透透气。再然后,我才想起这里并非绿苑。
透气也不过是出去走廊逛一圈而已,没有葱葱绿树,没有徐徐清风。
绿苑,就是我家吧。我想了很久,我知道我心里还是很在意绿苑的,我的师父,以及我的师兄。
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大师兄和姐姐。
我心里很乱,区区走廊满足不了我散心的**,我走出了客栈。
说起来,我现在还是对姐姐一无所知。
夜里的行人不多,走了许久,我才找到一个打更的。我打算向他打听姐姐的消息。
我决定先知道姐姐要办什么事,然后再去帮她完成,这么一来,若她再次把剑指向大师兄的时候,我至少不会像何从那般无力,说什么姐姐也要卖我个人情吧?
再不行的话,或许还能和姐姐谈谈?
虽然,我从姐姐狠厉的眼神可见,这希望有点渺茫……可又能怎么办呢?我自问是不忍伤害大师兄的。
“这位大哥,可知比武大会那天来的顾澜姑娘可是什么来历?”我追上那个打更的披着黑色斗篷的人,问道,而对方闻言却是停顿片刻,然后缓缓地转过身来,看到对方的脸后我就惊住了,那显然不是男子的脸,而且十分熟悉,但未等我反应过来,对方就淡淡地抛下一句话,又转身走了:
“我为报仇而来。”
姐姐!我愣了愣,立刻追上去,“姐姐,是你吗!”
对方便停住了,“阿弟,你想知道什么?连愈不敢告诉你,我可以。”
“没有。”我说,“大师兄已经告诉我了。”
“那……”她思索片刻后,道:“你想知道什么?”
我心想我想知道的太多了,可我还是决定直接点好了:“姐姐可是要去办什么事?我能帮上什么忙吗?”
“报仇。”她认真地。
之前那种堵得慌的感觉又回来了,我试着调节一下气氛:“那样的生活岂不是太无趣啦?”
“我本就是个无趣之人。”她说,“在爹娘死了之后,我便立下誓言,凡是得罪过我们的,都要他们血债血偿。”
血债血偿这四个字的力量似乎格外地重,我听到后,只觉得原本抱着的希望渐渐地幻为泡影。
“不过,阿弟,”她忽然温柔地笑了笑,“我知道你看不惯这等事的,这个恶人就由我来做好了。”
我明白她的意思,她是不想让我干涉她的事情,我也不必去管以前我们顾家所结的恩怨。
“那么,姐姐,现在你要去做什么?”
姐姐沉默了片刻,笑容也僵住了,只轻声道:“你很在意连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