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幽的大殿里,弥漫着沉重的气息。
正前方的主座,坐着一名端庄而颇具威严的女子,哪怕苍白的肤色让她显得病态而柔弱,但她的眼神里却透着不怒自威。
她看着坐于两侧的长老们,淡淡地说道。
“今日我特地召集各位长老,便是想要告知诸位,我决议罢免司徒青萍少主的身份,并任命司徒荨衣为新的少主。”
这番话一石激起千层浪,引得长老面面相觑,议论纷纷,族长继续说道。
“此前我也已经说过,司徒青萍在未获得许可的情况下,私自闯入藏经阁,这是族中大忌,要是不予以惩戒,以后怕是只会更加目无遵纪,藐视族规。”
一名年资深厚的老爷子看向大长老,大长老摇头,眼里充满了请求,她作为从犯,已经没有资格为司徒青萍说话,老爷子马上看向司徒族长说道。
“这,大长老说过这是事出有因,而少主擅闯藏经阁只是初犯,并无大错,罪不至此,怎么能轻易就将其罢免?”
另一名老婆婆抬起长满老茧的手摸着拐杖,看了一眼低头不语的司徒青萍,闪过一丝同情和不忍。
随即开口说道:“二长老说的对,况且少主是族长你唯一的亲生孩子,还是追风戒认可的人,无论如何都不该就此罢免。”
司徒族长默默扫了一眼所有人,最后看了看司徒青萍,冷哼一声,说道。
“我倒是认为,如今时代已变,少主之位,凡是能人者皆可担当,不应该受其血统限制,况且,司徒青萍早已无法神化,一个被追风戒放弃的人,还有什么资格再坐在少主之位上!”
这番话再次震惊众人,大家惊讶不已,连忙质问道:“这怎么可能?从古至今,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
二长老随后看向司徒青萍,他说道:“好孩子,你告诉我们,这件事是真的吗?”
司徒青萍抬起头,原本灵动的眼睛此刻已经黯然失色,她恭敬地向所有长老行了一礼,随后难过地说道。
“各位长老,谢谢你们的坦言维护,我很感激,族长说的事不假,我的确无法再神化,这是我的错,是我无能,我愧对司徒家族,我愿意接受族长的决定,辞去少主之位。”
众人骇然,虽然他们此前早已知晓族长和少主不对付,但从来没有想过少主会被罢免,在他们心里,司徒青萍自小便是优秀的孩子,待人亲和,能力出众。
哪怕司徒青枫还在的时候,他们也比较倾向于选择司徒青萍作为少主。
更何况,自从300年前的大战后,追风戒便陷入了沉寂,直到司徒青萍的出现,追风戒才再次重现光辉。
司徒青萍成为少主,最后担任族长,那是众望所归之事。
但是如今,他们都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今天的事对于他们来说冲击太大,就在长老们还打算继续争取的时候。
一名青衣侍卫推开大门闯入大殿,焦急地大喊。
“不好!司徒荨衣所在之处出现了10级异种,我们的人无法阻挡,还请族长和长老尽快离开!”
族长拍案而起,震惊地说道:“什么!你再说一遍!确认是司徒荨衣的地方?”
青衣侍卫说道:“千真万确,还请族长和长老们速速离开,这里很危险,我们已联系防卫局的人,他们很快就会赶来。”
族长闻言瘫倒在座位上,身边的人连忙将她扶起来,大部分长老皆已年迈,颤颤巍巍地站起身跟在身后一起撤退。
司徒青萍握紧双手,她愣在原地,心中恼恨不已,如果她还能够神化就好了,为什么偏偏会这样!为什么偏偏要这么对她!
一只有些沧桑的手牵起司徒青萍的手,那是大长老,她安慰道。
“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从小到大,你是什么人,我还不了解吗?那肯定不是你的错,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先尽快离开,一切等平安落定后再说。”
司徒青萍哀伤地点头,跟在长老们的身后一起走出了殿堂。
此时司徒家族的人都已散作一团,只见西北角的地方浓烟四起,爆炸声一个接一个地响起,司徒青萍忍不住一抖,她忽然回想起了那天。
在那天,她永远地失去了她的哥哥。
难道这次也和那时候一样?难道又要让她眼睁睁看着自己身边的人被异种所杀害?难道她永远也没办法拯救任何人?
悔恨、悲伤、恼怒、痛苦,所有的情绪在心中蔓延开来,似乎要把司徒青萍整个人完全吞食。
她在悲伤的海洋中拼命地挣扎,可是越是挣扎,她就越是痛苦。
就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震耳的呼啸声掠过天空,带着无数碎石泥块,如弹片般疯狂地扫过来,巨大的气浪瞬间把他们掀倒在地上。
很多人被石块击中,晕倒在地。
“咳咳!”
司徒青萍从黑烟中站起身,她被浓厚的烟雾呛得睁不开眼,四周伸手不见五指,大长老第一时间就护住了她,她才幸免于难。
司徒青萍看到晕倒的大长老,她面露恐慌,试探了下大长老的呼吸,还好,还有气息,看来只是昏迷了。
大量的烟雾,让司徒青萍有些呼吸不畅,这样下去不行,哪怕没有死在异种手里,很可能也会因为一氧化碳中毒而死。
好在附近有一条小溪,司徒青萍扯碎了几块布,将其浸湿捂住自己的口鼻。
然后她将身边晕倒的人一个又一个地搬到小溪旁,为他们擦拭面庞,避免他们的鼻口被堵塞无法呼吸。
司徒青萍灵敏的耳朵听到了一些声响。
“谁!谁来救救我!”
烟雾的最前方有一个熟悉的身影,那是司徒族长,撤退的时候,她被安排走在了最前面,只是没想到异种居然会忽然改变方向,从最前方的大门冲了过来。
她四周的侍卫第一时间护住了她,但她被倒下的石柱压在身上,无法动弹,她只能发出求救声。
司徒青萍连忙冲了上去,她用尽全力想要把石柱搬开,却无法撼动分毫,周围只有她一个人能行动,只靠她自己,实在是难以搬开。
她的手因为用力过度,指甲断裂,渗出了鲜血,她却毫不在意。
看来短时间内没办法救出母亲,司徒青萍将浸湿的布递给她,说道:“母亲,很抱歉,我没办法帮你搬开,我去附近找人来帮我,你先用布捂着,我很快就回来。”
此时的司徒族长面色很复杂,她很讨厌这个女儿,恨她害死了她最爱的儿子,可是在这个危急时刻,看着对方拼命救自己的样子。
她想开口说点什么,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得沉默地点头。
就在这时,前方的烟雾中隐隐出现一头怪物的身躯,它在仰天咆哮,肆虐地杀戮着,眼看着异种越来越近,司徒青萍感到十分恐惧和不安。
这样下去,无法动弹的母亲将没办法避开。
如果是哥哥,如果是他的话,他肯定会不惜一切地救母亲,她已经不想再失去任何亲人了,哪怕她的母亲不待见她,她也不想眼睁睁看着她死去。
司徒青萍拿起侍卫的弓箭,向前走去,此时一双手拉住她的脚,司徒族长开口说道:“等等,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你走吧,不用管我。”
司徒青萍马上摇头:“不,母亲,请原谅我无法听从你的话,我必须过去,只要我引开那头异种,你们就有机会得救。”
司徒族长继续拽着她不放,有些歇斯底里地喊道。
“不!我不需要你为我做这些!你不用管我!反正我活到这个年纪也够了,现在司徒荨衣大概是没救了,以后的族长肯定是你,你快走吧。”
司徒青萍低头,目光坚定地看着她说道:“我从来就没有想要当族长,而且,你是我的母亲,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青青是我的妹妹,我怎么可能见死不救!】
这一刻,司徒族长想起了她的儿子最后一次和她说过的话。
她看着眼前的女儿,仿佛看到了她的儿子,他们是如此的像,一样的眼神,一样的灵魂。
司徒青萍继续补充道:“换作是哥哥,他也会做出一样的选择。”
司徒族长看起来憔悴无力,露出一种失魂落魄的沮丧神情,痛苦中带着悲愤,像是在问自己,又像是在问司徒青萍。
“为什么?为什么你和你哥哥都要这样?为什么你们总是想要牺牲自己?为什么你们总是不考虑我的感受?你们究竟有没有想过,这对我是多么的残忍!”
司徒青萍蹲下身,握住母亲的手,说道。
“母亲,你错了,我和哥哥从来没有想过要牺牲自己,我们想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一定要让自己的亲人平安无事。
而且你不用难过,我和你保证,这次和以前不一样,我绝对不会死,我不会让你再经历那种痛苦。”
司徒族长不知不觉泪流满面,在哽咽中,她看着司徒青萍渐渐远去,就像那个时候,她也是这样,看着自己的儿子义无反顾地离她而去。
哪怕那么多年来,她一直都把所有的过错怪罪到司徒青萍的身上,她折磨着她,却也从未想过要让她死。
“给我过来!该死的怪物!我乃宇宙无敌超级青春美少女,就由本少女来做你的对手!”
司徒族长露出一丝悲伤的笑容,她已经很久没有认真关注过司徒青萍,没想到,她的女儿真是越来越像她的儿子,连说出的话都是如此的相似。
“看招!该死的怪物!看我的宇宙无敌超级凡人一箭!”
司徒族长不得不承认,其实在儿子和女儿之间,她是有私心的,她更偏爱儿子。
在夫君死去后,她将大部分的爱投到了儿子身上,那是和她的夫君如此相似的人,而她的儿子也变得越来越活泼,成为了她每天的快乐源泉。
再加上因为女儿的出生,导致她的身体变得更加虚弱,让她从某种程度上更加不喜欢这个女儿。
可是,看着女儿的背影,司徒族长好像有些理解了当年儿子的做法,他那种奋不顾身想要保护自己妹妹的想法。
当年夫君也是为了救她,才落下一身残疾,最后在重病之下去世。
他们是亲密无间的兄妹,也是她和夫君亲生的孩子,是啊,既然流淌着夫君的血液,那就绝对不会抛弃身边的家人。
“你这该死的愚蠢的怪物!来,过来啊!有本事你就抓到我!”
她知道的,她知道那不完全是司徒青萍的错,异种的出现不是她的错,跑的慢不是她的错,儿子的去世也不是她的错。
可是,她实在是太痛了,失去了夫君,失去了儿子,失去了两个最重要的家人。
她痛到必须找个能发泄的地方,于是她不得不欺骗自己,欺骗自己都是别人的错,都是司徒青萍的错。
是的,她总是这样欺骗着自己,久而久之她也就信以为真。
就在这时,前方再次响起爆炸声,司徒族长惊恐地看过去,烟雾弥漫中,司徒青萍被异种高高地举在上方,手中的弓箭开始滑落。
就像从浑浑噩噩的梦里醒来,司徒族长的最后一根弦突然绷断。
司徒族长后悔了,她从来没有这么后悔过,后悔没有好好地对待这个女儿,明明她是她仅剩下的亲人。
为什么她从来没有好好地关注过她的女儿?为什么会一直想要伤害她的女儿?为什么她会把所有的错都怪在她的身上?
司徒族长痛苦地发出了呐喊声。
“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