观历三百七十九年,朝局动荡,宫廷内外争斗不断,江湖之中亦不太平。个门帮派躁动不安,吞并裹挟之事时有发生。发源塞北的魔道“潇月阁”更是借此次动荡大举南下,沿途招兵买马,短短数月便与中原武林盟形成抗衡之势。
子夜时分,星光斑驳,位于琅辉峰顶金碧辉煌的建筑却未歇灯火。身着金色流云纹纱衣的女子手持一支狼毫,立于悬着地形图的展架前凝神静思。时不时在那张做满了标记的图纸上新添一笔,不过片刻复又低下头去,喃喃自语。
恰在此时,清脆的女音倏然响起,打破了这一方静寂:“禀报阁主,山下送来雁行剑派传书一封。”
这一声瞬间唤回了蒙面女子的思绪,她将手中的狼毫随意搭在青瓷的笔架上,略转回头:“进来。”
“是。”
得了她的允许,等在门外的侍女落沐才敢推开殿门,三两步翩然落到那华服女子面前,单膝跪地呈上那封书信:“请阁主过目。”
被尊为阁主的女子——千秋微一颔首,从信封中取出书信打量片刻:“好一个雁行剑派,我看他们是愈发放肆了。竟敢以七大剑派之首的名义邀星雪门和银舵剑派共下战帖,对我等公然寻衅。”
“战帖?”落沐讶然抬头——潇月阁打一入主中原,便风卷残云般吞并了许多日渐式微的江湖门派,所行之处武林中人无不退避三分,不曾想还有不怕死的敢下帖挑战。
“正是,那三个帮派联合行书,要我潇月阁的人本月十五前往断涛崖与他们切磋剑技,”千秋纤若葱白的手指夹着那页薄薄的纸,轻嗤一声,“如此也好,我正打算瞧一瞧他们此举究竟是妄自尊大,还是确有本事。”
“对了,倘若我所记不错的话,七大剑派相关的事应是归了夜玫所辖。”
落沐点点头,不敢像她一般直呼令主的名字:“阁主所言不错,武林盟之事确为琼羽令主所领。”
“她人呢?”
“前些日子接了您探查毒手帮底细的命令,早已下山去了。”
经此一提醒,千秋才想起好像有过这样一节:“既是如此,你去把这封书信交到她手里。”
说罢,她将信封和信纸折起来,一并交回了落沐手中:“顺便转告夜玫,此次与三大剑派的比试由她全权负责,要派什么人与他们过招,她可自行处置。但有言在先,此次试剑绝不允许失败。”
“这是我潇月阁第一次受下武林盟的战帖,倘若落败,非但惹旁人耻笑,只怕也要折损各处分舵的士气。”
“是,请阁主放心,属下定不会有失。”
落沐得令,躬身请辞,带着书信连夜离开了琅辉峰。不过短短三日,已来到了烟雨朦胧的秦河之畔。
不同于冷寂荒凉的孤峰绝顶,位于江南的秦州城人来人往,是不可多得的繁华兴盛之地。环绕州城的秦河之畔更是商旅行路的必经之所,夜晚喧嚣远甚白日——抛去河面画舫流连、灯火如昼的热络景象且不提,楚馆之上遥遥可见玉臂招摇,隐约可闻寻欢之音,就连空气中都盘桓着甜腻的香气。
街上恩客垂涎的目光直盯得落沐全身不自在,她抬手抹了下鼻尖,一头扎进了街角那处挂了“留仙苑”牌匾的木楼之中。
比起其他三教九流的地方,留仙苑显然要清净许多。宽阔的一楼正堂未有奢华的金银装点,仅摆了几张古朴的木桌,却也坐满了高谈阔论的宾客,偶尔有三三两两来此舞文弄墨的高雅文士斟酒书画,更为这一隅宝地增添了些许雅致。
落沐掸了掸衣服上的飞灰浊尘,长舒一口气,走进大堂。她知道这里是夜玫在中原置下的据点,少有上门惹事的登徒浪子,于是放下警惕,走向转角处的楼梯,来到二层。
才走进楼梯间,已能听到楼上传来如仙乐般的缥缈歌声。二层比起陈设简单的一层要紧衬许多,主厅中错落放置的椅子之间布了一张红绸覆盖的歌台,空灵的乐声便是从台上端坐的红衣女子口中传来的。
纵然台上六位身形袅娜、翩翩起舞的美丽舞姬声势夺人,却依旧无法掩盖那蝉衫女子的璀璨光华。
那人容姿堪称绝丽,一手抱了琵琶,涂了绯色丹蔻的指甲轻拢琴弦,口中悠然和歌。海棠般霞灿的红色水纱披在身上,衬得她眉目更有些媚态的妖异。头上伏着流苏的蝶状银饰在灯火映照下闪着点点辉光,似是与额间一点赤色丹砂互相辉映。
在场之人无不例外为那声音所醉,几乎没有谁注意到二楼多出了一个人。身处人潮之间的落沐却忍不住皱了眉头,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夜玫作为威风八面的潇月阁令主之一,为何偏偏喜欢做这卖唱歌女的生计。
但现在也不是她纠结这些的时候——距离十五不过还剩两日,当务之急是尽快将阁主的谕令交到这位随性的令主手里。
她默默思忖着,想要出声叫住夜玫,又担心冒然止住乐声会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正不知所处间,夜玫忽然抬起右臂,丝竹之音便戛然而止。
在众人或惊讶或不解的目光中,台上的主角款款站起,对着台下一干宾客福了福身:“虽不好搅了各位的雅兴,可在下突然有些家事要处理,今日便到此为止罢。下人会将诸位的茶水钱如数退还,大家请回。”
带了几分慵懒的声音十分悦耳,平静得听不出喜怒,却夹了一层无形的差使意味,让人无法违拗。好在来到这里听曲的都是些熟客,对夜玫的行事作风也颇有了解,纵使或多或少有着遗憾不甘,还是依言离去了。
待到宾客散尽,夜玫登时收起了脸上的假笑。她将手中的琵琶交给身旁的使女,吩咐众人一并退下。
众女依言而辞,不久前还热闹不已的主厅便只剩歌台上下的二人。落沐心知夜玫定是注意到了自己才会出声终止歌舞,正欲上前,却见台上那人足尖轻轻一点,下一秒已从高高的红台上飘然落在她面前。
“落沐?你会出现在这里,想是阁主又有吩咐了?”
“属下见过琼羽令主。”
落沐规规矩矩地施了一礼,从怀中取出那封书信递了上去:“令主所料不错。三日前雁行剑派传书至琅辉峰,他们联合了星雪门和银舵剑派,要求潇月阁派人与他们试剑,一较高下。”
“雁行剑派?”
夜玫愣了愣,旋即了然:“我还道什么大事。上个月雁行剑派的掌门老头带了几个弟子去武林盟议事,回来正巧被我撞见,闹了些不愉快。想必是他们怀恨在心,要报一箭之仇罢了。”
尽管没有点明,但落沐也能猜到她口中的“不愉快”必定不是过几招那么简单。
果不其然,又听夜玫继续道:“可我记得那一战差点废掉老头子一只左臂,他现在应该不大能动弹才是,怎敢下战帖与我试剑?”
纳闷之余,已将那封书信展开读了一遍:“原来如此,此次代雁行剑派试剑之人不是老头子,而是他们的大小姐。”
“大小姐?”
落沐有些疑惑——照理说来她们来到中原也算有些时日,她却从未听说过有这样一号人物。
“是雁行剑派计老头的长女,计子归,”夜玫折了信纸,低着头似是在回忆什么,“先前调查七大剑派各门底细时,我曾听过这个名字,但几次与他们交手均未得见其人。想必是个养在深闺、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娇柔女子。仅凭这张战书便可看出一二,与人比试还要发什么战帖,真是迂腐得紧,想来也构不成什么威胁。”
见她不以为意,落沐不免有些担心:“属下并非长他人志气,但请令主不要大意轻敌。对方是武林第一剑派的大小姐,怕是与那些手无缚鸡之力的贵胄女子大有不同……”
话音未落,已被夜玫凉凉地横了一眼:“你这是瞧我不起?或是认为我一定会输给她?”
“属下不敢。”
被那道冷光扫到,落沐只觉后脊背处一股寒气陡然窜上头顶:“姑且抛开计子归不提,星雪门的门主柳飞雪和银舵剑派的长老栖风都是江湖上颇有名望的人物,想来不容小觑。临下山前阁主也特意叮嘱过,此战人选可由令主随意差遣,但务求此次试剑必胜,以保我潇月阁挫败中原武林的士气。”
听得“阁主”二字,夜玫总算提起了几分兴致:“千秋姐姐还真是谨慎。也罢,既然她这么说,你便回去转告她,此战我亲自率人前往,事成之后再回琅辉峰向她禀报,可以了罢。”
“是,”得了她的保证,落沐才放下心来,“辛苦令主,恭祝令主此战旗开得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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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战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