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 第9章 9. 疑窦

“对了，这些是你身上的物件。我火烧了你的衣物，但留下了它们。现在物归原主。”花语一挥手，将东西从储物袋中唤出并递与萧晗。

“多谢。”萧晗想起自己醒来时□□，还是有些介怀。可这些人界礼俗看花语的样子似乎全然不懂。那……还是不说了吧。

接过物件，萧晗发现一样没少。便奇道：“花主没有拿这些东西去置换银两？敢问是如何为我置来这一身衣物？”

若是说治伤祛毒对花语来说轻而易举，但是人界之物，她自己可以用法术变与自身用，然到底只是幻术而已，只能蒙蔽了人的双眼，不能变作真正的实物，更不能给凡人当作实物来使用。此乃明界天定的六界必守法则，花语不可能打破。

那，这身衣裳……该不会是偷的吧？

“啊——你放心吧，我没有偷东西。我来过你们人界几次。早就知道你们人界之物得用‘钱’来交换。所以，我用自己的灵力在自己的法器袋里浇灌了一株千年灵芝，然后拿去京城内最大的药材铺置换了银两。

也是巧了，那时刚好来了几个打扮富贵的病人，但都点名要同一医师给他们看诊。然而那位医师当时正在宫内给妃子看病，出不来。我便顺手给他们几个搭了脉，讲了方子，让他们当场服下。效果很好，他们便信了我。说要回报我，我就提了想在那药铺谋份医师的活儿干。但也说了，我每日只干两个时辰。

那几个病人的身份似乎非比寻常，店里掌柜竟然冲着他们的面子当即就给了我一份坐诊医师的活儿。还给我每月十两工钱。好像这数目在你们人界也是很高的收入了？”

萧晗听了，却摇头，“我不甚清楚……”

他自小虽说是成天活在各种暗算之中，日子过得不亚于走在刀尖上，但同时也确实过得锦衣玉食。只有他不想吃的，没有他吃不到的。各种金银玉器，他府内也有好多箱子。哪里知道十两银子是个什么概念？

不过听花语的意思，在他昏迷期间，她应该是做了不少事情，还对京城普通老百姓的生活有了不少了解。——至少比他了解得更多一些。

心下不免有些惭愧。好歹他也是人界君王的下任继承者，竟然还没有花主对他眼皮底下的民生常态了解得更多。

“诶——你刚才说，你顺便给那几位贵人看了病？可他们怎会乖乖吃下你开的药呢？”萧晗忽觉好像哪里有些不对劲？

会特地找上门点名要太医看病的，但又穿着华丽，那应该不是王公贵族，倒更像是王公贵族府里养的谋士，或者是跟随各个党派、负责给那些世家大族提供各种金银物资支持的个别大商户。

这些人就算没有门户之见，也不会全无心眼。就算相信花语的实力，也不会轻易给自己不识之人搭看脉象，以免暴露了什么不能让对手势力知晓的秘密。

萧晗越想就越觉蹊跷，肯定花语是使了什么手段！

“嘿嘿……这个嘛……我当时一急，直接将他们定了身，然后那店里的掌柜跟伙计全被我吓住，就乖乖地任由我说什么都照做。事情就是这样。虽然一开始是我强迫了他们，但好在最后的结果还是好的嘛，皆大欢喜。”

说着，花语又从法器袋里拿出那几人硬塞给她的几张银票，递到萧晗手里。

“这是……”萧晗疑惑。不明花语的意图。

“虽然我承诺会照顾你到痊愈，但人界毕竟还是你们的地盘。你比我更熟悉这里。所以还是你来处理这些琐事吧。

再者，我从来只需吸纳天地之气便可维系生命，根本无需花费钱财来置换物件，这些钱对我只是废纸，但对你却很有用处。既然如此，不如给你用吧。也免得浪费。”

花语说的是事实，但奈何她此时的人形扮相还是对萧晗有些影响。听她说这些话，萧晗只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遇到对他全无所图的真心照顾。

尽管花语说救他照顾他只是为了给她的身份打掩护，是交易。但萧晗以为，其实就算没有他掩护，她也不会轻易暴露自己。就算暴露了，以人界这会儿正焦灼的兄弟几个对老父那快要空出的皇位虎视眈眈的局面，谁还有闲心去管只是来查看子民在人界与人类共生情况的花主如今动向？——当然是皇位更加要紧！

就算被花主在此期间看到了不好的，这么点儿损失，顶多日后再给与一点补偿就能了事，根本不至于会恶化到发动两界战争的地步。——那跟眼下随时可能失去的皇位相比，算得了什么？自然是皇位优先！

在萧晗看来，花主是过于谨慎了。她此行的例行巡看，在他看来，不过是小事一桩。

故而，比起花主提的条件，她到现在为止给他的“救命之恩”“雪中送炭”——随便一件，都足以让他一辈子对她感恩戴德！

何况，她还是他这辈子唯一遇见的会这么待他的人。他又怎会不在意？不计较？不……多少有些不一样地看待她？

心中一时有些复杂，但这种有点陌生的情绪萧晗并不讨厌。他从手捧的物件当中挑出一块木制的圆环挂饰，将其他东西全塞衣里，然后将那木环挂系在花语的腰带上。

“此物乃是我人界国师所赠，是仙物。即便远隔万里，也能通过它找到系挂之人。”萧晗有些心虚，一直低垂着眼，不看她。

花语好奇，是木？那就是她花界之物。即便是所谓的仙物，那也是她花界的原材料所制。那她自当仔细瞧瞧。

“咦——”

“怎么？”

花语抬眼瞄了萧晗，有些狐疑道：“你说你们国师说这是‘仙物’？”

“嗯。对啊。国师的确是如此介绍此物，并在当初定储仪式上，将它当作储君信物交与我的。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之处？”但随即又想到国师乃是仙人之身，没必要诓他呀。

“哦，也没什么，就是觉着……此物虽然有某种我不识的咒术在身，对我无效……但我总觉着，此物并非是仙界之物，更像是魔界之物？这咒法的施布，更像是魔界的惯用手法，并不像是仙界的手法……”

花语也只是有些好奇，并无非要探究到底的意思。又想着，反正带着于她也无妨碍，便收下了。

可这话听到萧晗耳里，却唤起了他对国师的猜疑：“国师为何要诓骗我？莫非，他在人界另有不可告人之事？”

萧晗相信花语的判断，也知道花语对人界、对他都没有其他索图，所以他定是相信花语的——那就只可能是国师有问题。

-

狼影得知花语竟只身出界去巡视身在他界的子民近况，不放心，便一得空赶紧循着气味找去。很快就找到了人界。

“经验贫乏，还一出去就往最小肚鸡肠的人界跑！”

在其他五界看来，人界最是不好相与的，最是不懂克制自身破坏力的小孩群体！通常无必要的，他们都甚少会主动与人接触。没想，花语一出界就往最麻烦、最排外的人界跑！

原本很抗拒以幻形示人，但来了人界，为方便行事，狼影也只能勉强以人身的幻形在人界走动。

一路循着气味，狼影来到京城郊外。

“救命——救命啊——救命——”

不远处树林中传来一阵越来越近的女子喊叫声。

狼影闻了气味，顿生疑窦：“怎么凡人身上还有仙气？”

下一瞬，他就见到一人迅速朝他方向跑来。见了他，或许是法力不及他的缘故，女子竟没看破狼影的幻术，只当他是凡人，立下扑入他的怀中，紧紧抱住他：“公子救命！救命啊！”

声音刚落，后边又跑出十几个山匪打扮的乡野莽夫。个个看着也就二十来岁的样子。

狼影没有马上动作，他仔细分辨了此女身上的气味：她身上的确是仙气，没有一丝凡人气息。而且，他还辨认出了是花烟的气味。

“她来作甚？莫非是私入人界？”

又想到花语正巧也在人界，就在京城内，而此时花烟竟然也来了京城？——会不会真有这么巧啊？还是花烟又想对花语做什么？

一番计较，狼影故意一动不动地看着眼前热闹。他倒想看看，花烟还能装到什么时候？而且，擅自借用活人身体，等同夺舍，此人的魂魄此时应该已经入了冥界，踏入轮回了。

花烟此举，无异于无故杀人。

凡并非是为了生存而贸然杀生的，除了人界，在其他五界皆是触犯界规的大忌行为。按照他们仙人的说法，花烟已经犯了天条。

她竟然不惜私自下凡，还夺舍占身，妄图以凡人之躯作掩护混入人界？她究竟想做什么？

“公子！公子？”

眼见那些已经洗劫了护送这具身体回京的车队携带的所有财物的山匪还在对她穷追不舍，一副欲要抓她回去淫玩的架势，然而她又不好在人前使用法力——也是怕被仙界察觉到她私下凡间，还擅用了仙法……

忍了又忍，见那男子的确全无插手干预之意，花烟只好作罢。一咬牙，绕到他身后，用力将他往那帮山匪身上推去，自己则先跑。

山匪起初见到狼影独自一人立于面前，任由怀里的女人哭哭啼啼地喊救命，还有所顾忌。不知此人深浅。可随后待他们一步步小心靠近，他却仍旧一动不动，手也不曾碰那女子一下，他们心下便了解了此人的意思。

久混江湖，皆有强烈直觉。山匪们知道，此人武功了得。他们只是凭了身体强壮的莽夫之力，对付几个弱小丫鬟、小厮、娇弱小姐之流，还是措措有余；但若是碰上像狼影这样自带杀气的独侠，他们自然要识趣地避让，更不会主动去招惹。

见狼影被推过来，他们先是没多想地赶忙扶住他，而后又吓得齐齐后退，与他刻意保持距离。

侧着头，望见那女子跑远，哥儿几个互相对了眼色，小心翼翼地一个个从狼影身边慢慢走过，等全都安全经过后，这才一起奋力朝那女子追去。

狼影转身，看着他们一群人很快跑远，自己也慢条斯理地跟过去。

虽然不清楚花烟有何企图，但看得出她不想暴露身份。他也打定主意，事后定要将此事告知仙界——赶在此事随时可能被暴露、祸连仙界被六界笑话它管制不严之前。

狼影打算趁此机会让仙界欠他一个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