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语 第25章 25. 礼物

仪式开始。正当一众来自六界的宾客立于凤凰花铺垫的红毯两旁。这是花界送与狼影成婚的祝福，由花语亲自当众施法当场铺就，气氛立时烘满。

然后静观新人踏着由这位是如今明界实力第一的前花主亲手铺就的寓意“祝福”“光明”之道，缓缓携手走上祭坛，开始缔结婚契。

这场婚礼，人界接受了狼影提出暂停战事的“提议”（狼影认为是要求），还特地派来人界太子前往观礼，想要借此机会与到场的仙界代表们通通气，好为之后很快到来的尚还控制在三界范围内的战事尾声选择合适的收场方式：和谈？还是直接打到底再由胜者订立新规？还是需要有第三方参与（比如花界），让其有机会以坐收渔利的姿态分走他们部分的利益——这么做，或许能讨好到花语，讨好到暗界的下任冥使？

大家各怀鬼胎。但没有人想要让这场婚礼出现意外。否则，会连喘口气的借口都要消失。

这是狼影第二次缔结婚契。而对方不是兽身，两人便以妖身结契。因为如今双方修为相当，且算是同类，故而寿命极限相当。所以结了婚契之后，狼影与玉柳便是真正的要同生共死了。

故而，这次的结婚，便是狼影此生的最后一次。也是玉柳的最后一次。

然而谁也没想到，待他俩将契约之血刚点入彼此眉心，入体，天际竟顿闪银光，一道闪电划破整片天空，仿佛要将天穹一分为二。随后传来响彻天际的雷鸣轰隆。

这不是好兆头。甚至可以说是大凶兆。

花语首先赶上前去。也只有她敢在此刻上前挡在两位新人身前。

花语仰头望天，吩咐身后二人退下。

听出她是以暗界使徒身份命令他们，两人对看一眼，便点头迅速后退，携手退下祭坛。与众宾客一起，静观事态发展。

看得出，这次的异象，跟暗界有关。

“师父——来就来吧，何必这么大阵仗？您老何时这么恶趣味了？”花语的喊话令在场所有人大感意外，震惊不已。

什么？冥使来了？又——来了？

在场曾经参与过上一任魔尊玉柳的继位大典的观礼仪式的宾客，一下记起了上次见到冥使也是在典礼之上。但不同于这次，上次冥使是在祭典开始之前就来了，而且行事算是低调的，只与玉柳单独聊了聊，还特别探了花语的命格之后就走了。怎么……两千多年不见，冥使的心性变化如此之大？

他们还以为是又来了一位暗界使徒了呢？还揣测着该不会是他们暗界使徒之间有什么利害矛盾，竟然要闹到明界这边来？莫不是跟冥使突然收了花语这唯一的亲传弟子有关？

还没想出个逻辑自洽的所以然来，就被花语的喊话给吓坏了！

什么？竟然不是使徒，而是冥使本尊来了？！

众人左看看右看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个个朝天看去……可等了半晌，仍不见冥使现身？

“阿语——”终于，今日的主角之一，跟花语私交更亲密的狼影首先开口，喊问花语：“究竟出了何事？”

花语不答，低头掐算了下，而后回头，朝众人代为宣布了冥使之意：“我师父有事要告知两位新人，与旁人无关。若不想受到机缘牵累，便速速离去。再迟一步，就是在劫难逃！”

话毕，众人很快反应过来，一个个齐刷刷扭头就跑。一个比一个飞得快。人界的只有太子被修仙门派掌门给带着一起驭剑离开。剩下的凡人只得跟着那些不能飞但很能跑的兽界猛兽们的后边，拼命地追赶它们，生怕被它们落下。

若不是那些人类手上没有弓箭，又穿着过于华丽，不便奔跑，——不然那场面看着，还真像是回到了他们人类原始狩猎时代呢。——可是跟曾经还自认是百兽之一但活法各异的人类先祖们比起来，现在的人类，那逃命的模样，还真是要多滑稽有多滑稽。简直更像是在表演，而不是真在逃命。

过了好一会儿，待被宾客狂逃而扬起的沙尘终于纷纷落下，尘埃落定，空气重新恢复表面的清澈之后，花语示意狼影近前来。

狼影转眼瞧了身边的玉柳，轻轻拍了拍她紧抓自己一边胳膊不放的双手，稍作安抚，便挣脱开她，重新走上祭坛，来到花语面前。

没等他开口询问缘由，花语即定住他，并设下禁制。而后自己走出结界。

“你做什么？”见到这一幕，还没及阻止，花语已从结界中出来，并徐步走向她。玉柳迅即进入战备状态，随时准备正面迎敌。

“师父要见你。你随我来。”说完，她便先化作一束银光，走在前头。带路。

玉柳见状，先是望了眼那结界——很显然，除了花语和冥使，应该无人能破解该法阵。就算她救不了狼影，但别人也同样伤不了狼影。

稍作权衡，玉柳咬咬牙，赶跟了去。也化作一束金光，追上花语。

花语有意等她，玉柳很快跟上，但无论她如何加速，始终只能是跟在花语身后十米远，怎样也缩短不了这段差距。看得出，她俩的实力远不止于这十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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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语带着玉柳来到明暗交界处。此时，冥使已经在明界一边的阴阳门口等着她们。

“阴阳门不是仙界保管着么？怎么会在这儿？”玉柳知道她们是飞了很久，但她们并没有飞出明界，而此处的深渊也并非隶属于明界的任何一界，更不在仙界之内，算是六界混叠的无人能管的灰色地带的一部分。

“这是暗界的阴阳门，可以随冥使意志任意开门。”花语解释道。

说完，她来到冥使跟前，朝冥使立身微躬，微低下头，双手交叠于胸前，行与一礼。之后才走到冥使身旁站着。

玉柳见了，并没有跟着上前。只是以明界通行的问候礼仪向冥使拱手微点下头，便算是行过礼了。

冥使只点了点头，算作回礼。

“冥使找我是有何事？”玉柳站在原地不动，远远地问她。不敢放松防备。

“送你一份礼物。上一次见你，我也送过礼给你。”

玉柳诧异。上一次？——随后反应过来，“你是说，上一世？我也见过你？”

除了自己有上一世之外，并没有失忆的玉柳再没有其他解释可以合理化冥使刚才所言。

冥使点头，“这一世，我把从你这儿拿走的东西，还给你。”

说完，冥使手掌虚抛，便有什么看不见却能感觉得到的能量朝玉柳飞去，并迅速融入她身体。

玉柳顿感浑身有如熔岩般炽热赤烈，皮肤就像是被熔岩融化后又渐渐冷却的石皮一样，薄，脆，变黑……再片片脱落。

终于，先破碎再重生的玉柳，恢复了她前世的本来面貌。同时，也恢复了她的魔身和她前世的所有记忆，以及魔力。

她不再是妖，而是魔。

然而，比起前世，现在的她已多了份来自天道的束缚：她已经与狼影结下了必须同生共死的婚契。惟有死亡能解除此契。

“你是故意的吧？早不来晚不来，非要等我‘心甘情愿’跟狼影缔结婚契后，你才来还我东西？”玉柳别有深意地瞪看冥使，和她身旁的花语。

“玉柳，现在的我，实力不逊于你。就算你以十成十的力量与我对决，你也绝无胜算。师父又何须用此等手段来保护我？况且，冥使是‘冥使’——她为何要保护我？”

花语的话打消了玉柳一时的不理智。的确，她刚才的判断有些情绪化。

情绪？

玉柳诧异，须臾，才恍然大悟：“原来，你就是为了要利用婚契将我对狼影的感情永远束缚在我身上，让我无法自行割舍掉！好让它成为我最大的软肋？还有狼影与我此生必定同生共死的关系，你也打算利用它来拖住我？”

“如若你能安分些，纵是不肯接纳我的劝诫，亦可保六界安定。”冥使并不否认玉柳的推断。

“花语。”冥使转眼看向身旁。

“师父。”花语微低下头，等候吩咐。

“抬起头来。”冥使吩咐道。

花语眨巴下眼，疑惑地抬起头。这气氛，不像是有事吩咐，倒像是有大事要降临到她头上——而且不会是好事！

花语的直觉向来很准。

“从此刻起，你便是我暗界下一任冥使。”话音刚落，冥使命陨当场。

她以躯体形式凝聚起来的能量顷刻间化作璀璨星花，似流星又像烟花般四散开去，散落于明暗两界各处。等同是宣告了所有人她的消陨，以及新的冥使的诞生。

历任冥使皆是如此接替，只是花语头一回亲眼见证了这一幕，还是发生在自己身上，自己算是半个参与者。

与此同时，那阴阳门瞬间化作她意识的一部分，融入她体内。找不着，但只要她想，便能随时凭空打开它，出入于任何地方。像是独属于她，惟她可用的任意门——只因为她是“冥使”。

“‘幸福’来得太突然。我，我还没想到呢，就来啦？这——我该怎么反应呢？”花语半开玩笑半无奈地望向眼前唯一的旁观见证者——玉柳。

玉柳白她一眼。上一秒，她还是与自己旗鼓相当者，这一秒，她便成了自己此生都不可能敌过的暗界冥使。“冥使”的力量是天道赋予，遵从七界法则，与她是谁无关，与她是什么身份有关。

那还能怎样？——玉柳十分理智地二话不说，转身走人。径自去了魔界。

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平定魔界内部的争权内乱。之前她还是妖时，为了妖界利益，她没少一边利用魔界帮忙着对付仙界，一边又挑拨魔界内部各势力派别之间矛盾日益激化。

本想坐山观虎斗呢。魔界内耗得越厉害，对他们妖界就算没有直接好处，也一定不会是坏事。

哪里想到，有朝一日，自己撺掇的麻烦到最后竟然还要自己来收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