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妖在人间接受义务教育 第2章 这是第二章

“好吃！”

木槿一手拿着一块糕点，一边咬一口，木槿满足地眯起眼睛，他鼓着腮帮子问李康道：“李康，你不吃吗？可好吃了！”

李康坐在木槿对面，看着盘中的糕点，还没吃他就觉得肯定很腻人，李康病得久了，一直食欲不高，他缓慢摇着头，又把那盘糕点推得离木槿更近了，道：“你都吃了吧，专门为你准备的。”

经过数月的相处，木槿早已经轻车熟路到一进屋就直奔目的地随意吃起点心来了，而且还每到饭点都会准时出现。

也不知是真心想陪伴，还是单纯的想吃好吃的。

一整盘甜滋滋的糕点，木槿居然一点也不会觉得腻人，全部都拆吃入腹了，他揉揉撑起的肚子，说道：“困了。”

李康伸手替木槿抹去他唇边糕点的残渣，深觉好笑道：“能吃能睡的，怎么也不见你胖点呢？”

木槿抬起双手挤着自己脸颊上的肉，“我这还不胖吗？”

李康笑意更深了，“你也就脸上有点肉。”

木槿不高兴了，说道：“李康你才是该胖点，我每天都在饭点的时候过来监督你吃饭，可你总是不好好吃饭，吃一点就不吃了，给你夹肉也只是咬一口。”

李康一愣，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瘦弱不堪的手臂显得是多么的孱弱，李康这才惊觉原来自己又瘦了很多。

“木槿。”

“嗯？”

“我会好好吃饭的，但愿吧。”

木槿笑应下来，又从自己的衣袖里翻了翻，找了找，最后掏出了一袋子东西。

李康凑近一瞧，竟是一袋子的山楂球，木槿满怀期待地看着李康，“你尝尝，我听人们说吃这个开胃，你饭前吃一点？这个你能吃吧？”

“能吃，但要少吃。”

李康从袋子里拿起一颗山楂球，分成了两半，另一半分给了木槿，李康将手中的半块送入了口中，先是尝到甜的糖粉，糖粉迅速在嘴里融化，嚼爵过后，酸得他直皱眉头。

到了午后吃午饭时，也不知道是山楂球的缘故，还是木槿的那番话，李康倒是比前段时间多吃了半碗饭。

木槿看着他多吃了半碗饭比他自己吃到好吃的糕点时还要高兴许多，还说要他多吃饭，病才能好得快。

李康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很酸，突然想活得再久些。

从这天起，李康开始配合着大夫积极治疗，谨遵医嘱，按时喝药，好好吃饭，也会试着重新再站起来，府里上下都为此欢愉了不少。

当大家都在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的时候，李康再次一病不起了，一连昏迷几日，期间偶尔清醒过来也只是躺着一言不发地看着窗外。

夜里，惊雷响起，电闪白光闪入屋内，李康惊醒了过来，放在床边朝外的那只手的掌心里莫名感到了一阵温热，李康轻轻咳嗽着偏过头朝着手中热源看去。

天边又是一道闪电，借着一闪而过的电光，李康看清了那人是木槿，他正紧握着李康的手。

“木槿……”

李康这一声竟是哽咽的，他控制不住眼泪，眼角的泪珠一滴接一滴地滑落了下来。

“我活不久了……我害怕……木槿，我不想死，我想活着，只是想活着怎么那么难啊，我明明，明明都已经……”

李康也不知怎的，突然来了力气，他撑起身子抓住了木槿的衣襟，埋首在他的肩间窝狠狠地哭道：“我明明……都已经很努力的活着了……”

木槿也红了眼圈，他紧紧地搂住李康，一下下地顺着他的脊背，轻声哄着他，“没关系，没关系的，李康，不要怕，我会陪着你，一直到……死亡为止。”

木槿虽身为妖，但对于生死却是也无能为力，从一开始他就感受到李康活不久了，妖干预不了人类的生死，因为这是这个世界的自然规律。

不知过了多久，李康哭累了，整个人泄下了力气，木槿扶着他慢慢地躺下了，又轻轻地擦拭着李康脸上的泪痕。

“李康，死亡也意味着新生，不要害怕，下一个你会是一个崭新的你，你会拥有不同的人生，你会很健康的。”木槿笃定道。

李康眼皮沉重，意识涣散，也不知有没有听见，木槿的手轻柔地搭上他的双眼，道：“睡吧，醒来时，我会满足你一个愿望。”

木槿在李康房间窗外的那棵大树枝干上枯坐了一夜，星星不知道数到第多少颗时，天悄悄地亮了。

一整个早晨，李康的房间进进出出不少人，木槿坐在树上托着腮看着，直到确认没什么人了，这才进了李康的房间。

屋里，李康靠在床边喝药，木槿闻着药味儿后耸了耸鼻子，李康察觉了动静，眼珠子一转，少年正站在他的跟前，李康觉得他暖洋洋的。

“李康，走吧。”木槿说道。

李康不明所以，以为他在跟自己开玩笑，好笑道：“走哪？”

“去你想去的地方，”木槿笑着解释道，“我耗尽了八成的妖力，换你一日健康。”

李康听得手一哆嗦，药碗摔翻在地，李康几乎是本能地站起去捡，在药碗被自己捡回手中时，他看了看手中的碗，又看了看自己站起的腿。

李康大喜过望，险些栽了跟头，他惊喜的与木槿对视，李康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你会不会有什么事？！这对你有影响吗？！”

李康喜悦之余反应了过来，担忧地问着木槿。

木槿抿唇一笑，笑出两个酒窝，他摇了摇头，然后说道：“我没事的，只要妖丹还在我就死不了，说吧？想去哪？”

“我想去山上！我想俯瞰这个城镇！”

李康谎称自己今天精神头不错想要自己去茶楼里喝茶听戏，家中父母一向纵容他，便随了他的愿。

李康和木槿租了一辆马车，车夫驾着车一路行驶到山下，木槿先下了马车原本是想扶着一点李康的，李康却是自己蹦哒了下来。

翠山是这个城镇算是较好攀爬的一座山，地理位置位于城镇东部边缘地带，登上山头正好可以看清这个城镇的全貌。

登上山顶时，李康虽是气喘吁吁，大汗淋漓，但脸上的笑容依旧，他抚去额头上的汗珠，兴奋道：“我从没像今天这样靠自己登上过山顶，木槿，谢谢你，真的很谢谢你。”

木槿笑着说道：“不用谢，回家多备几盘糕点啦。”

李康往前走了几步，朝着山底看了几眼，而后深吸一口气，大喊道：“活着真好——”

木槿站在他的身后，眼神随着云层遮住了太阳暗淡了下来，原来这种情绪叫做伤心。

喊完，李康后退着随地而坐，木槿也上前与他并肩坐着，李康扭转了一下身子，他看着身后那一片荒废的橘子林，因为无人打理，树木都杂乱无章。

“木槿，你说如果我突然死在这片橘子林里会怎么样？”

“会怎样？”

李康扯着嘴角笑了笑说道：“这片橘子林的橘子会很甜，希望来这里吃到橘子的人不要害怕，因为这是我活在这世上能做的一点微薄的贡献了。”

“那他们一定会感谢你，登山那么辛苦，吃到一口甜滋滋的橘子会很开心吧。”木槿道。

“木槿，妖的寿命会是永生的吗？”李康突然问道。

木槿摇摇头，“不是的，妖的寿命也是有限的，但是会比人类长一些，当我死后我会散尽我所有的妖力滋养一座大山，就和你想滋养这一片橘子林一样，我生长于大地之上，最终也是要回归大地的。”

“你说人死后最终会去往哪里呢？”

木槿思忖良久，片刻后说道：“也许会成为天上的某一颗星星？”

“那你要记得常常抬头看看我。”

“你是在跟我道别吗？”

李康反问道：“这算是在道别吗？”

“可是你的语气听起来很悲伤。”木槿注视着他的双眼说道。

李康要笑不笑的，半开玩笑道：“如果还有下一世的话，我还想跟你做朋友，你会来找我吗？”

木槿想也没想，直接道：“我会的，李康。”

“……………”

“…………我开玩笑的，木槿，不用等我的，有没有下一世这件事都是不确定的，你忘记我，也没事的，真的。”

李康慌忙地摆着手，语速快速地说着，就连风也为他着急，极速而过的风吹落下来的树叶落在了李康的肩上。

他慢慢地从自己的肩上拿下了那一片枯叶，这是树叶的一生。

李康从出生到现在，一直没什么朋友，他很珍惜木槿，想把好的都给他，甚至只给他展示自己性格上好的那一面，而不是像刚刚那样说出那番自私的话语。

“李康，你知道吗？我见证了你的诞生，你的父母在那棵木槿花树下相爱许诺一生，后来就有了你。”

“你小的时候很活泼可爱，尤其是爱笑，我一年又一年的看着你长大，可是慢慢的你为什么不爱笑了呢？我因为你而产生了执念，我也因为你而诞生。”

这一天，他们在山上待了很久很久，久到想要时间静止，时间倒是无情，依旧在流逝，生命也是。

十一月初七，立冬，秋天结束了，这天天气阳光明媚，万里无云，李康的屋里一阵慌乱，喧嚣不止，哭声不断。

木槿照旧坐在李康房间窗户外的这颗大树的树杆上，一直到天色暗了下来，木槿对着天上的繁星努力挤出一抹笑，他说：“再见，李康。”

从落地开始一岁学会说话与走路再到十六岁死亡，这是李康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