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颜 第4章 蝶舞

一身青色隐没于山水之间。

一只闪着银光的蝴蝶，肆无忌惮地绽放在她的额间。

她叫蝶舞。这是个无比美丽的名字，带来的却是死亡。她寻求一切有生命的猎物，用长长的头发缠住他们，通过亲吻注入毒液。

明明出身妖族，她却擅长音律。随便拨几个音符，就能奏出天籁之音。可惜的是，她弹的一手好琴却无人欣赏。因为听过她琴音的人，大多已化为白骨。

这天，她来到了无情谷，寻求新的牺牲品。

她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弹琴。

过了一个时辰，一个少年出现在她面前，有几分局促。他迟疑了一会儿，“姑娘，你这琴卖么？”

“这位小兄弟，你可真是好眼力，你看中的这一把琴，可是世上难得——”

“多少钱？”

“不用，既然你这么有眼力，挑中了它，我就送给你。”

“不成，不成，我岂能白要你的东西，会被师父骂的。”少年急得头直摇。

“哦？”蝶舞略微挑了挑眉，“真是个好孩子。既然这样，你不如帮我把包袱背回去，如何？这琴，就先送给你了。”

“好——”少年接过了琴，不停地道谢。他用手仔细地抚摸琴身，脸上都是笑意。

蝶舞露出粲然一笑，“小兄弟，这琴可还有一个好处，让我展示给你看。”

说完，她的长发席卷开来，幻化成无数黑色缎带，将少年紧紧缠住。“它可以要你的命。”

蝶舞笑得愈发肆无忌惮。今天可算是运气不错，这么轻易就骗到了一个血气旺盛的少年郎。她靠近他，从口中伸出锋利的吸盘，想要好好享受活人的新鲜精气。

忽然，一股力量将她推开，把她狠狠地掼到地上。

她摔得疼痛不已。更可气的是，她那一向引以为傲的长发，竟然给生生拽断了，真是暴殄天物。

蝶舞勉强扭了几下，重新站了起来。又被一股力量撞晕了过去。

华颜赶来了，只见少年直挺挺地躺在地上，身上裹着半截黑色的缎带，一动不动，仿佛全然没有了气息。她心中一沉，扯散了缎带，狠狠地揉他的胳膊，“文靖，你醒醒啊，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怎么向你爹娘交代呀。”她眼圈一红，完全没有了平日里女妖的风范。“你醒醒，我再也不罚你抄书挑水锄草了。”竟是越说越是离谱。

少年猛地睁开双眼，坐了起来，“师父，你说的话可要算话。”

“你这小兔崽子，居然敢吓我，看我不打死你。”少年显然没事，华颜忍不住笑骂道。

“师父，你为我哭了。”少年大着胆子用指腹抹去她眼角的泪珠。“我下次再也不装了，免得师父难过。”

他们还没说完，刚刚被打晕的蝶舞忽然从一旁扑了过来，抱住了华颜。“我还没有结束呢！”她变幻出狭长的身体缠住了华颜，一道又一道，脸上露出更加诡异的笑容。

情急之下，华颜催动了咒语，一团鲜红的火苗从身边窜起，点燃了蝶舞和她自己——看上去竟像是一种同归于尽的做法。

少年急得大声呼唤，“师父——”

他想冲过去，却被华颜用一道红色的火光逼了回去。

熊熊的火光映红了蝶舞和华颜的脸庞。

这可不是普通的火焰，而是修道之人的三味真火。凡人要是沾了半分，便会皮焦骨烂。无论妖精还是神仙，都会受伤。

蝶舞的如花容颜变得狰狞无比。她拼命挣扎呼号，显然是受了极大的痛苦。

华颜却是分外冷静，仿佛火势再大，也烧不到她一般。

“算你狠——”蝶舞不得不松开了华颜，披头散发，狼狈地化为一片黑白色的蝴蝶，逃窜而去。

华颜也不去追，拈了个诀将火给灭了。

她嫌弃地瞧了一眼自己的衣服，“可惜了我这件衣服，还没穿过几次，就给烧旧了。”

“师父，你没事吧——”少年冲到她跟前问道。

“傻徒儿，真没见过世面，这样就吓到了么？我有避火诀，烧不到我自个儿的。”

少年却直接扑了过去，紧紧抱住她，勒得很紧，“师父，下次再也不要使这么吓人的招数了。”

华颜愣了一愣，但想到他还是个孩子，揉了揉他的头发，好像安抚小动物一般。

少年继续说道，“都是我不上进，什么都学不好。我一定要努力，让师父少操心——”

“好孩子——”华颜觉得有些安慰，这孩子总算有点上进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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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看好了，这一套叫凌波剑法。”华颜身体轻盈，手中舞着一把银剑。一开始如澄江白练，尚且能辨清招式。随后她舞得越来越快，犹如一道道银白疾迅的闪电。

“真厉害——”少年开始鼓掌。

“想学么？”

“想学——” 少年说完才反应过来，“师父，你肯教我武功啦。”

华颜挽了一个剑花，笑道，“ 想要自保，还需学一些剑术。今日我心情好，便宜你了。不过，要是三天之内，使不好这几招，你就别吃饭了。”

“师父，你好狠心。” 文靖委屈道。

“我觉得适当的惩罚有助于你练功。”

“可我还是更喜欢奖赏。” 他小声嘀咕道。

华颜不由笑道，“文靖，你和我过来——”

“怎么了，师父？”

“得给你挑把好的宝剑，你总得有件像样的兵器。”

华颜将他领到屋里，打开了一个有些年头的木匣子，里面是一口银色的宝剑。“这把剑，还是我当初学艺的时候用的。” 她顿了顿，“现在我将它传给你，也比较合适。”

“师父，为什么从前都没见你用这把剑？”

“我有法术，不用这剑也能自保。你就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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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几天。

“呦，小书童也开始练剑哪？”前来讨茶的陶然开玩笑道。

“我一定要努力赶上师父的水平。”少年自信地说道。

“那你可得练上个几百年喽——”陶然哈哈大笑，“可惜你没那么久的时间，要我说。不如让你师父传你一点功力，那可省事多了。”

少年眼中露出了一丝光亮。

“你和这孩子胡说些什么？”

“他到你这里来学艺，不就是为了强身健体，延年益寿么？你传他一点功力，岂不省事？”

华颜斜睨了他一眼。“休要胡说。他终究是人，还是要回到人的世界里去了。要是传他功力，让他变得不老不死，会被别人当成怪物的。”

“这么说，你还是把他当作人来教养喽。”

“那是自然，难不成让他当妖么？”

陶然听了这话倒是很满意，他拿起一把剑，“就让我来指点他一二吧。”

陶然的教法和华颜完全不同。

如果说华颜是飘逸潇洒，那么陶然的教法完全是狠辣型的。只要文靖稍微使错了一招半式，他就毫不客气地用剑柄击打他的各处穴位。几个回合下来，文靖身上少不得青一块紫一块。

不过，在他的指点之下，文靖倒是领悟得很快。

只是华颜反而看不下去了。

“我花了一番心思教导的徒儿，可不是用来给你当出气筒的——”

“怎么，你心疼了？照你那种教法，只怕他进展缓慢，现在不好么？”

“师父，我不怕累——” 文靖居然也开始帮陶然的腔。

“好吧，既然如此，那你就等着挨打吧。”华颜看着面前这一大一小一唱一和，决心不再理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