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风 第27章 酒鬼

他的声音低沉而富有磁性，一字一句，如细小石子击中梁颂宜的耳膜，她脑中嗡嗡作响，心也狂跳，嘴唇好像发干，梁颂宜无意识地舔了舔嘴唇。

——还是你最了不起。

——大少爷心甘情愿给你烤鸡翅。

她的大脑像是卡壳一般，不停重复这两句话。

陈斯漾看着她，表情说不清是认真还是开玩笑，只是眉眼间都是笑意，问：“怎么了？”

像是要寻找安全感，必须抓住什么东西，梁颂宜往旁边挪了挪，看都没看，便抓起桌面上的一块塑料碎片，似乎是某种食材包装袋的一部分。

她将塑料碎片攥在手心，可随即听到碎片发出的细微噪音，又忙松开手，小声说：“我有什么了不起……”

“是你人好。”她又补了句。

“我人好？”陈斯漾好笑地问，“这么急着给我发好人卡？”

梁颂宜忙摇摇头，认真地说：“我说的是真心话，你人真的真的很好。”

“比如？”他挑了挑眉。

“比如今天下午，你还准备了那么多补身体的食物，我很感动，也很感激你。”

还有很多——

暴雨天去接她，夜晚带她看昙花，主动提出帮她摆脱温启……

梁颂宜的脑海中闪过很多碎片，像是青春电影的剪辑素材，阳光下、雨中、海边，缤纷又美好。

原来不知不觉中，她和他拥有了这么多的共同回忆。

陈斯漾脸上的笑意却敛了敛，他转过身，背对着梁颂宜，继续切香梨。过了会儿，才开口说：

“也许，我并不想做个好人。”

梁颂宜愣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好在这时，“叮”的一声，时间到，鸡翅烤好了。

梁颂宜打开烤箱，瞬间闻到浓浓的香味，她刚要抬手，就被陈斯漾拍开，“烫，我来。”他说。

梁颂宜往旁边让了让，眼疾手快地拿起一旁放着的隔热手套，然后递给他。

陈斯漾戴好手套，把烤盘端出后，放在了桌面的隔热垫上。

一侧头，就看到旁边站着的女孩儿正半弯着腰，看着鸡翅的眼睛亮晶晶的，好像还在吞口水，一副迫不及待的模样。

还没见过她什么时候对食物这么渴望过。

他忍不住牵起唇角，逗她：“要不再摆个盘儿？”

梁颂宜眼珠转了转，犹疑地说：“不用了吧？反正又没外人。”她是真的饿了，并且他烤的鸡翅看起来太香了。

好半晌，都没听到回复。

梁颂宜疑惑地抬起头，发现陈斯漾正一动不动地盯着她，似乎在发怔，但眼底又闪烁着细碎的光芒。

“怎么了？”她问。

陈斯漾回过神，笑了笑，低声说了句什么，梁颂宜没听清，只看到他唇角笑容弧度加大。

…

…

鸡翅烤得十分美味。

梁颂宜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对陈斯漾带了滤镜，反正她觉得今晚吃到的鸡翅，是人生中最美味的一顿。

陈斯漾还准备了小甜酒。但梁颂宜不能喝，只能看着他喝。

她的目光时不时落在陈斯漾的杯中，带着觊觎。陈斯漾被她逗笑，说道：“过几天你再喝。”

说完，他又慢悠悠地补了句：“小酒鬼。”

梁颂宜听着这个称呼，莫名地，脸颊再次热了起来。

他念出这三个字时，不带任何**的意味，但他的声音原本就好听，语速慢下来的时候，总让人错有种宠溺的感觉。

傍晚的时候雨停了，带走半分暑热，此刻有丝丝缕缕的凉意从窗缝里吹进来，舒服又惬意。

借着凉风，梁颂宜拍了拍自己发热的脸颊。

自从陈斯漾换了睡衣后，一整个晚上，她的视线都无处安放。陈斯漾的头发早已经干了，很蓬松，碎发乖巧地垂落在额前，比初见时要稍微长一点，更显得有少年感。

还很……清纯。

梁颂宜咬了咬舌头，内心一阵羞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想到这个词。但他穿着这套睡衣的时候，就是散发着一股清纯男高的感觉…又很欲……

他这人冷着脸和微笑时完全两副面孔，每当笑时，眼底像是有星星，不仅帅气，还很精致漂亮。

梁颂宜在心底暗骂自己颜控，她抬眼，偷偷看了看他上衣胸口处的那串英文字符，lase……

她在心底记下这套睡衣的牌子。

一定是这套睡衣有什么魔力，才让她这么不对劲。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偶尔谁也不说话，气氛安安静静，但并不觉得尴尬。

某个刹那，梁颂宜看向窗外的朦胧夜色，不知为何，心底忽而就涌起一阵失落。她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下一秒，陈斯漾问道：“叹什么气？”

“啊？”梁颂宜没想到这都被他发现，她摇了摇头，说，“没什么。”

“那好端端的，为何叹气？”

梁颂宜的眼底闪过一瞬的迷茫，她也说不出所以然。可能是因为此时此刻，太过于美好，心中总会升起一抹怅然。

从小到大，她都深谙聚散终有时，好景不常在。于是每当特别快乐的时候，她都会不合时宜地有一瞬难过，但从来没有被人发现过。

陈斯漾是第一个发现的。

“可能是，今天太快乐了。”她没头没尾地说道。

陈斯漾没料到会是这个答案，他看着梁颂宜，问：“下午不是身体不舒服吗？你还觉得今天算快乐？”

“身体上的不舒服都是可以克服的。”梁颂宜说着，指了指自己心脏的位置，“最重要的是这里感觉舒服。”

见陈斯漾认真地看着自己，眼神像是在思考，她忍不住笑起来，说道：“好了好了，矫情一秒钟，重新快乐。”

说完，她举起自己装着热红糖水的杯子，轻轻碰了下对面他的酒杯。

两个玻璃杯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声响。

院子里恰好有猫儿经过，“喵呜”一声，和他们隔窗相望。

…

…

吃完鸡翅，梁颂宜主动提出清理战场，被陈斯漾拒绝。他以他还要试验别的新品为由，把她赶回房间。

上楼的时候，恰好碰到冯与星出卧室。

她在走廊里闻到一股香味，用力吸了吸鼻子，下一秒，就看到刚上楼的梁颂宜，她脑中一激灵，问：

“陈斯漾给你做什么好吃的了？”

“啊，没有。”梁颂宜下意识反驳。

“那就是你给他做了？”冯与星机敏地问道。

“不是，是他在练手，恰好我也有点饿，便烤了一些鸡翅。”

冯与星又吸了吸鼻子，说：“怪不得这么香——”

“竟然不喊我，我最爱吃鸡翅了！！！”

她声音巨大，梁颂宜被震得捂住耳朵，同时心虚地低下头，想要躲开她的视线质询。

“我困了，我先回屋睡了，明天陪你去吃烤鸡翅。”

冯与星看着她从自己眼前溜走，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她走近栏杆处，向下俯瞰，大少爷正在低头看手机。

“喂。”她忽然出声。

楼下的人身子动了动，明明听到了声音，却并没有抬起头。

“陈斯漾！”她又喊了声。

陈斯漾终于抬起了头，懒懒地看向她，眼神中写着“你最好有事”几个大字。

“我知道了你的秘密！”冯与星威风凛凛地说道。

“哦。”谁知陈斯漾不以为意，重新低下头。

冯与星：“……”

-

翌日，天气很好，梁颂宜坐在花园里做钩织。

冯与星想不出究竟要什么毛线玩偶，她刚买了几只jellycat的小可爱，正新鲜着。

于是梁颂宜自作主张，给这些小可爱们做衣服，先做的是一条黄色的小裙子，准备送给白色星空耳的邦尼兔穿。

冯与星早上起来后又回屋睡回笼觉了，她一个人待了会儿，有点无聊，中途放下毛线团，拿起手机玩。

也不知着了什么魔，刷了会儿社交软件后，梁颂宜还是觉得不满足，像是有人在她的心底挠痒痒，于是不知不觉中，她竟然打开了南申的官网。

她记得，之前南申中学的学生们，屡次提起他们的校内论坛。据说是校内最大的八卦阵地，而陈斯漾在论坛里人气特别高。

南申官网任何人都可以进入，但到了论坛页面，就必须要用校内网。

她看到页面上的消息提醒，遗憾地退出论坛页面。

正要关掉官网，身后忽然传来冯与星的声音：“咦，你怎么在看南申的官网？”

手机屏幕上赫然展现着南申标志性的校徽，梁颂宜心跳加速，急中生智，说：“我想进他们图书馆，找几本法学书目，谁知进不去。”

这个理由倒也说得过去，南申的图书馆是全市最大的图书馆，书籍很全。

“为什么呀？”冯与星不解。

“得用校内网。”

“哦，那你找陈斯漾呗，借一下他的账号，肯定能连□□。”

梁颂宜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太麻烦了。”

“这有什么麻烦的。”冯与星嘟囔了句，视线被旁边织到一半的小裙子给吸引，她拿起来一看，忍不住夸赞，“你这手艺，都可以开店卖钱了哈。”

…

…

本以为这个小插曲已经过去，没想到中午的时候，梁颂宜收到陈斯漾发来的微信。

SY：【星星说你要登南申的校内网？】

bu yong le——

梁颂宜打着拼音，谁知还没打完，对面就发了两串字符。

SY：【账号20xxxxxx】

SY：【密码sy20xxxx】

梁颂宜愣在屏幕前，有一丝崩溃，这是能随随便便给别人的吗？？？

SY：【登陆后应该可以直接进入线上图书馆，书很全。】

顺颂时宜：【……谢谢。】

梁颂宜看着这两串数字，心想她要是问陈斯漾的银行卡密码是多少，这人不会也傻不愣登告诉她吧？

密码后边的六位数字，不会就是他的银行卡密码吧？

梁颂宜一阵乱想，做贼似的，登陆了陈斯漾的账号，并没有去图书馆，而是直接进了校内论坛。

正在她琢磨论坛上方的几个板块，分别是什么意思的时候，一个帖子被顶到首页最上方。

题目是——【我说，SY是清纯钓系的，没人反对吧？】

梁颂宜看到SY两个英文字母，下意识便点进去。

主贴：【看了三遍隔壁的美照高楼，嗯……我发现大部分人都对SY有误解，他明明是钓系的，每张照片的眼睛都水汪汪的，勾引我！！！！】

吃兔子的胡萝卜：【对吧对吧，我一直觉得他特别钓系，我有一张他在国旗下演讲的白衬衫照片，当时风正好把他的衬衫吹起来，哦买噶！我当时要疯了，多么诱人的身体！】

比赛什么时候结束：【楼上穿条裤子好不好，我最近还在难过以后在学校看不到SY了】

过把瘾：【这是可以说的吗，他的眼睛确实非常干净，显得整个人很清纯，但其实他气质很蛊很欲，性张力爆棚。ps:我真滴很想知道他未来女朋友长什么样子，究竟什么人才能配上他……】

lucy：【他不是和byr在一起了吗？】

过把瘾：【不要造谣，他和byr什么事儿都没有，隔壁有帖子分析了，是byr自己yy的，她的好朋友cxx女士还出来锤了她，这伟大的友谊～】

吃兔子的胡萝卜：【不要歪楼，专注SY的美貌，我放个图，尊嘟尊嘟是好伟大的一张脸和……身体[流口水/jpg.]】

她放的正是刚刚提过的，那张陈斯漾在国旗下演讲的照片。

风吹起他衬衫的下摆，恰好露出腹肌的一角，格外……诱人。角度是侧拍，陈斯漾堪称完美的侧脸也恰到好处地被拍下。

梁颂宜盯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按了保存。

她一条一条往下浏览，心中大喊，南申的尺度也太大了，论坛是匿名区不是无人区好不好！

她脸颊绯红，从这个帖子退出后，又找到帖子里提到的美图高楼。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这个帖子，竟然有一万多层……

还放的全部都是陈斯漾的照片，以及各种“啊啊啊啊啊啊”“我要疯了”“救命上呼吸机”。

这也太夸张了……

梁颂宜不受控制地，一边看一边保存图片。图片多到爆炸，每一张都好看，她怀疑一会儿手机要没库存。

一下午，梁颂宜都沉浸在论坛中有SY两个字出现的各种帖子里。

等到晚上吃饭的时候，她眼睛酸痛，恋恋不舍地退出论坛，登出账号。

不行不行，太荒唐了。

她在心中道德谴责自己，发誓这是最后一次犯花痴。她明明是这么理智的一个人，怎会如此？

怎会如此！

梁颂宜拆了包薯片，吃了半包，觉得干巴巴的，索性放下，打算去楼下洗个苹果吃。

没想到陈斯漾和宋希正在客厅里打游戏。

一看到她下来，宋希熟稔地打招呼，梁颂宜点点头，视线落在陈斯漾身上时，又飞快地闪开。

她现在看不得他，一看见他，便想起论坛里那些女生们的各种胡言乱语，羞耻到要命。

她自顾自往冰箱的方向走去，拿出一个苹果，打开水龙头。

哗哗的水声中，眼前光线突然暗了暗，梁颂宜下意识回过头，就看到陈斯漾站在她身后，笑意盈盈地看着她。

笑容有些……不怀好意。

她心虚地躲开他的目光，面上却装得理直气壮，挺了挺胸脯，问：“干什么？”

陈斯漾唇角的笑容不减，连声音也染上笑意，一字一句缓缓问道：“清纯钓系？生图杀手？摄魂怪？”

梁颂宜的大脑“轰”的一声炸开，她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你…你在说什么？”她试图做最后的挣扎。

“阿颂，”他笑着，语气里除了调侃外，还有一丝丝无奈……和宠溺，“你知不知道，在个人主页可以看到自己的浏览记录？”

梁颂宜：“……”

她决定明天换个星球生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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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酒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