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信风 第17章 闷雷

梁颂宜先是没回复，关掉手机。

房间里的音响放着轻音乐，她闭目发了会儿呆，随后起身下楼去外边的咖啡馆买了杯澳白。

点单台前的松饼还没卖完，不过只剩下几块，在玻璃罩里显得有些孤零零。

梁颂宜看到松饼的一刻，脑海中紧绷的弦忽而一松，瞬间清醒。

也不知道自己刚刚为什么会对陈斯漾的消息视而不见，有种…在和他怄气的感觉。

此刻想来，她自己都觉得好笑。

梁颂宜向服务生示意，把剩下的松饼全部打包。

装好后，她捏着咖啡杯和牛皮纸袋，坐在咖啡馆靠窗的位置，一边解决晚餐，一边重新掏出手机。

打开那条被她搁置的消息，梁颂宜回复：【还在度假村，怎么了？】

对方似乎正在看手机，回得很快，SY：【没什么】

这段对话到此为止。

但网络上的舆论仍在发酵。冯与星给梁颂宜拨来视频电话，问：“你没在度假村呀？”

梁颂宜用手机镜头照了照四周，说：“在咖啡馆。”

“哦，我刚回别墅，看你房间没人还以为你没在。不是我说，网友都有病吧，怎么还有人去骂你？”

“嗯哼。”梁颂宜淡定地笑笑，“误会吧，不过网上好像也没有太多人骂我，我看大家的八卦之心还是更多地集中在白依然和你哥身上。”

她毕竟是素人。白依然才是真正地处于风暴中心。

冯与星是怕梁颂宜看到网上的那些乱七八糟的话，心里不痛快，所以才赶紧赶回度假村，她说：“你不用担心，我联系了我阿姨，趁知道的人还不多，让她把网上和你有关的投稿都撤了。她就是做这个的。”

“那你哥的呢？”梁颂宜略微一愣，问。

冯与星语气不善：“我可不敢管他，万一白依然真是他白月光呢。我从头到尾翻了一遍白依然的小号，感觉她和我哥是真的。哦，有一张她在窗边写作业的照片，窗外就是海，你看到没？”

“嗯。”梁颂宜记得这张照片，拍得很有情调。

背景是蔚蓝色的大海，落地窗前的桌子上摊了两份被打上马赛克的作业，还有一黑一白两个文具盒，虽然没有人出镜，但明显可以看出有两个人面对面坐在窗前。白依然的手还特意露了出来，冲着镜头比了个“耶”的姿势。

也是因为露了手，看到虎口处的那颗小痣，所以对她熟悉的粉丝更加确定，这是白依然本人。

冯与星老神在在地说：“我一眼就看出照片是在一盒书屋拍的，陈斯漾之前很喜欢去这家书店，照片里的文具什么的，也都是陈斯漾的。”

她说着，语气变得八卦起来：“他瞒得倒是严实，不知是不是因为女朋友的职业性质，他也得低调。不过要是告诉我，真估计早就传遍了哈哈……”

梁颂宜听着她的碎碎念，脑海中浮现出白依然的面孔，即使是在娱乐圈，这也是一张极其出众的脸。

想起网友P的白依然和陈斯漾同框的照片，梁颂宜的心，忽而不受控地，微微刺了一下。

心头涌上一丝慌乱，再抬头，窗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漆黑的夜里，雨丝斜斜打在玻璃上。

面对突然而至的夜雨，梁颂宜的眼底闪过一瞬怔忪，她想起很久以前在网上看到一句话，并没有刻意去记，但此刻一字一句浮出——

“夏天就是吹拂着不可预期的风。”

就像清晨还和她在海港码头虚度时间的人，夜里便成了大明星的素人男友。

这世间没有什么是确定的。

梁颂宜低下头，看实时天气预报，她没拿伞，想着等雨停了再走。

咖啡馆的门开了，有人走进。她并没留意。

直至脚步声渐渐清晰，又在她身旁停止，梁颂宜凭着强烈的预感，下意识转头，然后在下一秒，撞上一双乌黑眼眸。

陈斯漾带着一身雨意，倏然出现在她面前，他手中拿着把伞，伞面上的雨珠在不断地往下坠。

“嗨。”他主动开口打招呼，和平常几乎看不出什么区别，眼睛依旧是亮亮的，笑起来很温柔。

梁颂宜牵起唇角，也装作没事人似的，问：“你来买咖啡？还是松饼？”

陈斯漾的视线在她桌子上的松饼前停了停，然后他抬起头，漫不经心地说：“来买松饼，还没吃晚饭。”

梁颂宜的脸上流露出一丝抱歉的笑意：“应该没有了，最后的几块被我买走了。”

牛皮纸袋里只剩下最后一块，草莓味的，她想了想，并没有把袋子给他。

空气变得沉默。

片刻后，陈斯漾点点头，似乎也不在意松饼到底还有没有，他问：“为什么不回我微信？”

梁颂宜一怔，轻轻“啊”了声，解释：“我回了呀。”

没想到陈斯漾当即拿出手机，打开微信，摆在她面前。

——还在度假村，怎么了？

——没什么

这段对话结束后，十几分钟前，陈斯漾又发来一条，问：【你看了网上的新闻了吗？】

梁颂宜没有回复。

“我…我没看到消息，当时在和星星打视频电话。”

陈斯漾看着她，收回手机，看她一脸紧张的样子，好笑地说：“该紧张的是我吧，你怎么这么紧张？”

梁颂宜不懂他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心中暗暗想，他是因为白依然的恋情曝光而紧张吗？

下一秒，陈斯漾抬了抬下巴，问：“要回去吗？我带了伞。”

“嗯。”

还没出咖啡馆的门，梁颂宜忽然停住脚步，对他说：“等一下。”

她快步走到点单台旁的蛋糕展柜前，这个时间点，蛋糕也所剩不多，幸好还有一角提拉米苏。

梁颂宜让服务生打包起来。她拎着一角蛋糕，重新回到陈斯漾身边，他仿佛在原地出神了片刻，待她走近才回过神，问：“这么晚吃甜食，不怕长胖？”

她摇摇头，并没有解释。

陈斯漾撑着伞，两人走在一把伞下。这并不是第一次，但梁颂宜的心境和第一次时不同。

那个被“珍珠号”台风模糊了的雨夜，成为记忆中无法复刻的一晚。

度假村十分安静，远近只有雨声。很快就走到了别墅楼前，梁颂宜远远看到他们住的那栋楼外，站着一个人。走近后，发现确实有人在等着。

人隐在伞下，但裙子露在外边。

是个女孩子。

听到脚步声，女孩儿把伞挪到一旁，轻声喊道：“陈斯漾。”

梁颂宜立刻认出，眼前的女孩儿，就是今晚一直活跃在热搜上的，白依然。

尽管夜里看不清楚，但依旧很明显可以看出白依然漂亮得过分，也纤瘦得过分。雨丝打在她身上，她环着手臂，身影佝偻可怜。

然而陈斯漾并没有停止脚步，像是没听到似的，径直向前走去。

白依然忙上前，一把拽住他的胳膊，声音里染上了哭腔：“我有话和你说。”

一旁的梁颂宜尴尬地开口：“我…我先上去，你俩……”

她话音未落，就见陈斯漾甩开了白依然的胳膊，他低头看向梁颂宜，目光在昏暗中锁住她的双眼，眉头微皱，带着一丝平日不常见的严肃。

梁颂宜的心跳蓦地漏了半拍，不知此刻到底是什么情况。她有些慌乱地去看白依然。

女孩儿淋着雨，显得更加楚楚可怜，眼圈儿都红了。

陈斯漾却不理会，他忽而环住梁颂宜的手腕，然后这才将目光落在白依然身上，很轻地嗤笑一声，讲道：“有什么明天白天再说吧。”

话音刚落，他拉着梁颂宜扬长而去。

走进别墅，陈斯漾松开她的手臂，回过头，刚想说什么，就见梁颂宜忙摆手，她说：“没事，我懂。”

她一脸的无所谓，陈斯漾盯着她那双好看的杏眼，半晌后，勾了勾唇，语调悠闲，隐忍着怒气，问：

“你懂什么？”

梁颂宜没憋住，说：“其实……你不应该用这招儿故意刺激她的，会把她越推越远。”

空气安静了几秒钟。

陈斯漾闭了闭眼，又气又笑，说：“她是谁呀，我还利用你去刺激她，犯得着吗？”

“……”

“梁颂宜，你还真信网上那些呀？”陈斯漾说完，紧紧盯着她，一时之间，两人谁都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会儿，梁颂宜鼓起勇气开口：“她…不是你暗恋的那个女孩儿吗？”

陈斯漾的眼底闪过一瞬的诧异，随后又化成淡然的笑，问：“谁告诉你的，星星？”

她点点头。

“不是。”陈斯漾斩钉截铁地回道。

梁颂宜抿了抿唇，一时不知心中作何感受，说不上开心，甚至还有一丝微不可察的低落。

原来冯与星没说错，他心中真的有这么一个女孩儿存在。

不过很快，她唇角扬起一个微笑，问：“你有没有试着去联系她？努力一把。”

陈斯漾看着她，目光却又不是在看她，像是在透过她陷入久远的回忆中，片刻后，他从回忆中抽离，点了点头，说：

“有过。”

“这样啊。”梁颂宜的心微微沉了沉，但她依旧笑着，打趣道，“没想到你还是个挺执拗挺专一的人。”

陈斯漾沉默，眼中流露出梁颂宜看不懂的伤感，以及其他情绪。

屋外的雨更大了，哗啦作响，而屋内灯火通明。陈斯漾身上的乌木香气，混合着夏日雨水的味道，扰乱梁颂宜的神志，让她说话都有些不过脑：

“其实你可以，试着向前走走，并不一定执着于过去的某个人。”

她声音诚恳，不自觉地越了界。但这是她的真心话，从小到大，梁颂宜都是这样践行的。

谁知眼前的少年摇了摇头，灯光下，他看着她，微微笑了笑，平静地说：“不会的。”

“轰隆”一声闷雷。

梁颂宜猛然回神，她扯起笑，意识到自己过了界，不该再说什么。她把手中的提拉米苏塞给陈斯漾，淡笑着说：“当你的晚饭，我先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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