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槐安[零零] 第15章 王丽娜

自从前天晚上和姜虹夜谈一番，毓琼早收起那些缱绻的心思，全情投入到戏里，万万不可能再主动去和魏槐檀提和他老婆王丽娜有关的事儿。

谁能想到姜虹此刻会突然提起这件事？

而且姜虹问得也巧妙。并不是“丽娜这次来了吗？”或“你太太怎么不来看戏？”之类闲聊用的话题，而是问两人是否“见上面”。

潜台词是她已经知道王丽娜此刻就在香港。

这样一来，魏槐檀被逼到墙角，避无可避只能正面回答。

毓琼一番思索后，意识到关心魏槐檀和王丽娜的何止自己？恐怕全团上下都爱八卦这位神秘的团长太太。

没想到魏槐檀倒并未表现出受到了冒犯，而是十分惊讶，答道：“她在香港？”

魏槐檀的反应是出人意料的，它再一次将谢毓琼拉回了见到王丽娜的那个晚上。

丽娜在走廊里狂奔，神情慌乱、目标坚定。荒诞到像是会在梦中看到的场景。

毓琼想要开口解释，粉饰太平说大约是自己在酒店认错了人。在准备开口的瞬间被姜虹在桌下拉住，不赞成地和她摆了摆食指。

毓琼将卡在喉咙里的半个音节活生生吞了进去，噎得她嗓子生疼。

魏槐檀抬眉注视着毓琼，不发一言，却分明在问她为什么欲言又止。

桌上半晌没有人接话，连梁乐生在如此怪异的氛围中都无意继续关于丽娜地话题。

魏槐檀见毓琼不再说话，叹了一口气，接着自己之前的话说道：“要是丽娜在香港，后面几天她会来的。不单我，你们都能见着她。”

说完扔下这一桌人，起身离开餐厅。

剩下三人在桌前面面相觑、各怀鬼胎，各自揣摩着领导话里的意思。

姜虹若有所思地盯着魏槐檀离开地背影；梁乐生一双眼睛在谢毓琼与姜虹之间转了又转，像是在琢磨她俩是否知道些什么；毓琼想不明白姜虹为什么突然提起此事，又觉得梁乐生态度模糊，更不明白魏槐檀怎么就笃定后面丽娜姐会来找他。

事情简直是一团乱麻。

梁乐生忽然眼睛一亮，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松快利落地向两人说道：“我先去一趟剧院，晚上演赵云，得先活动活动去。”

说罢一溜烟似得跑了。

毓琼瞪大双眼，猜不出这位前辈想哪儿去了。

姜虹安慰似地拍了拍毓琼地手，说道：“好了好了，咱们也走罢。一会儿早点过去，今晚我给你戴那副点翠的头面。”

《龙凤呈祥》这一出戏，不仅名字喜庆，而且情节诙谐幽默，加之南派五音连弹鱼咬尾很值得一听，近些年来一度成为申国艺地贺岁经典。

各位演员热热闹闹往上一站，各行名家齐聚一台，演一出“诸葛亮破东吴美人计，刘玄德迎公主孙尚香”。即使偶尔被人诟病为歇工戏，也不妨碍这出戏常演常新。

哪怕已经快要十月，香港日落仍然不算早。下午的排练结束，外头天还大亮着。

后台逼仄，魏槐檀他们几个主演已经在上妆。几个人加上化妆师与衣箱老师在小小一个房间里忙得转不开身，看闲杂人等要多碍眼有多碍眼。

于是，谢毓琼和一行上台较晚的其他演职人员端着客饭，来到演职人员通道外，就着几级楼梯旁边的石头墩子吃起晚饭来。

一群人有站着的、跪着的、蹲着的，聚在一起说说笑笑，虽然瞧着落魄，心里倒都很高兴。

毓琼笑着说道：“以前只有下乡演出的时候找个台阶凑合把饭吃了，没想到来了香江这样的国际大都市，也是一样的。”

团里一位老资格的灯光师答道：“不然怎么说香港寸土寸金呢？你再从这里往山下看……”

毓琼循着老师傅手指的方向看去，夕阳渐渐滑向天际，金红的光芒洒满维多利亚港。昏黄落日下，蓝宝石般的水面上泛起粼粼波光，仿佛为这壮丽的画卷增添了几分动感。远处高楼鳞次栉比，闪烁的玻璃幕墙反射着落日余晖，仿佛点缀了无数颗宝石。港口的船只静静地停泊在水面上，随着微风轻轻摇曳。

另一侧，林立的高楼下车道逐渐被汽车填满，香江忙碌的城市交通初现端倪。快节奏的现代生活和古典的建筑风光融合在一起，形成了香江独特的文化符号。

远处的天际线逐渐被夜色吞噬，城市的灯光开始次第亮起，与渐暗的天空形成鲜明对比。维多利亚港在灯火阑珊中，犹如一条璀璨的银河，流淌在香港这座不夜城的怀抱中。

“从港口到山上的所有房子，以咱们的工资干一辈子也买不起。”灯光师继续说道。

毓琼笑了，“我还以为你要说这么漂亮的景，房子贵些、小些也是应该的呢！”

众人哈哈大笑。

有人从后台出来抽烟，见着姜虹在外面说笑，向她问道：“我瞧着里面忙得打里打外，你怎么不进去帮他们一起化妆？”

这话问得叫人来气。领导在里面呢，也没发话要喊人进去，您哪位？

一共出来吃了十几分钟饭也不安生。要不是姜虹一贯在团里好说话，今天也不至于受这份气。

姜虹皱眉，好声好气地答道：“我家角儿还在外边呢，等毓琼吃完了一起回去也不迟。几个小孩子都是正经戏校出来的，化个妆不至于要我亲自给她们化吧？”

毓琼听完气顺了，看来姜虹虽然转做幕后许多年，身上的演员脾气还在。

“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出来喊一声，我和虹姐也就一起进去了。现在被你一问，我还真不知道这会儿该不该马上回去。”毓琼替姜虹补充道。

那位没事来寻姜虹晦气的人，见毓琼说话，连烟也掐了，连忙朝她拱手。还说让谢老板和虹姐慢慢吃，后台有人看着呢，不着急回去，大可放心多歇一会儿。

一道吃饭的几个人看了直摇头，都说今非昔比，连姜虹在团里都要碰几回软钉子。

姜虹就笑笑。

毓琼将盒饭一收，开了瓶水润润嗓子，拍胸脯朝姜虹保证以后有这种事儿都包在她身上，来一个她骂一个，保证没人敢再来她虹姐这儿造次。

以谢毓琼的年纪、身姿、相貌摆出一副义薄云天的模样来，怎么看都是件极不协调事。

青年人的气盛惹得众人笑成了一片。

谈笑间，几位穿着打扮登样的客人缓步往后台演职人员出入口的方向走来。

京剧团的演职人员们见有来客利索地将地上琐碎的杂物收拾整洁，起立迎客。

为首的是一位年长男性，一身唐装，身姿挺拔，步履稳健，虽然一头白发让他显得不太年轻，却掩不住那股沉稳与威仪。身上的唐装在灯光下微微泛光，显得格外庄重。

紧随其后的是一男一女，年龄相仿，看上去似乎是年长男性孩子的年纪。男子身穿泛着锻光的西装，剪裁合身，显得格外精神；女子则身着青布洒金的旗袍，线条流畅，华美典雅，仿佛从老相片里走出来的人物。他们的步伐轻盈，但又不失稳重，每一步都像是经过了岁月的洗礼，带着一种古典与现代交融的独特气质。

霓虹灯的光辉洒在他们身上，勾勒出他们的轮廓，仿佛一群从时光隧道中走出的影人。夜风轻拂，他们的衣襟微微摆动，带来一丝旧时光的味道，与周围现代化的都市风景形成鲜明的对比，显得既不合时宜，又独具风情。

这几位客人就像是从旧香港走进新香港的桥梁，带着那份古典与怀旧的情感，朝着剧院的后台缓缓前行，仿佛要在这现代化的社会里，重现那份已经远去的岁月光影。

女子个头高挑漂亮，虽然打扮婉约，举手投足间都有股气势。

毓琼不禁多看了几眼。

对方一头短发手推波配大颗的珍珠发饰，粗眉毛与丰满的哑光红唇，手里还拿了一把黑色的蕾丝折扇，贴在胸前轻轻扇着。

毓琼头一次见到有人能将婉约的派头与鲜明的攻击性融合得这样好。

待他们再走近些，后台一位工作人员略显慌乱地迎了出来。

毓琼蓦地发觉此女眉眼看着十分熟悉，倒像是见过……

工作人员一路小跑走到年长男性地跟前，低头哈腰称道：“范先生。”一路领三位客人往后台走。

京剧团的人哪里还在外头坐得住，此时也不管后台狭小逼仄了，跟在三位客人身后一道往里走。

不用说，他们定是被领进化妆间，去和今晚的演员们来一场亲切友好的交流的。

“魏团。”领三位客人进来的工作人员，客气地在化妆间外敲了敲门。

毓琼从人群地缝隙中看到魏槐檀坐在镜前。

在昏黄地灯光下，魏槐檀双手扶着眉眼往上提，观察今晚这副眉眼吊上去英气不英气，能不能演刘玄德这仁义英雄。

他是在镜中最先看到来客的。

魏槐檀化妆的动作停顿，却也没有起身迎客，气氛一时僵持住了。

就在此刻，电光火石之间，谢毓琼灵光乍现认出了盛装出席的旗袍女子——她是魏太太王丽娜！

修罗场来咯！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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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王丽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