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花 第48章 雨落十七

于此同时，绪月一行人已经沿着地下通道，顺利穿过府庄到了侧门外。

“侍卫长大人，出门后的护送，夫人就委任给您了。”小侍卫施了礼，“少主，月少主，属下告退。”

几人没做停留，朝花家的方向走去。

绪月转头面向花晢：“到底怎么回事。”

“这里的府名用的是玉家的，八圈以外的小仙家，皇家就是想破脑袋也不会知道这破山里还有个府。”花晢弯腰从矮门中钻过来，“应该是墨海把事情卖给皇家了。”

“上次人皇堕魔就在换核之后。”绪月抬头面向空中，步履不停，“现在月晟的核被激活了，人皇又堕魔了，事情没这么简单。”

“我离开皇都后，里面一定发生了变故。”花晢抬手示意他们停下。自己蹲下双指压地，闭眼将灵力灌入，探查四周动静。

月晟一边跟着一边听他俩的谈话：“人皇要我有何用？”

“你知道鬼分等级是按形态分的吧。”绪月说，“你知道你这样纯人纯魔核是什么样的等级吗？”

这回不用说也明白了。

“低等鬼通过食取人血存活，高等的鬼会相互吞噬演变。”花晢起身，朝着一个方向拐去，“到了最顶端，便是鬼王。”

“按你这么说，我这样的，岂不是已经到了鬼王的等级。”月晟跟上。

花晢没回话。绪月转头望了他一眼，开口接上：“是，但现在鬼界已有鬼王。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他一定会来吞噬你。”

“人皇堕了鬼王？”月晟转头。

“目前还无法确定。”绪月沉思片刻，“但千年前堕魔潮的其中一个诱因便是人皇堕了鬼王，如果这次依旧如此，人皇应该与鬼王做了什么交易。”

月晟低眼，磨平了泥土上的鞋印：“雪瑾他们还在皇都，不会有事吧。”

“都自身难保了，还有功夫担心别人。”绪月掏出传音螺，抬手往里注入着灵力，“有雪澈在应该没事。”

月晟看向绪月，虽然蒙着眼睛看不见整体表情，但他俩绝对发生了点什么。

“干嘛。”对面传来模模糊糊的声音，仔细分辨能听出是玲珑的声音。

“不是让你出来接应吗？你现在在哪？”

“我&#……??”对面一连串不知道什么的声音。

“……你和她说。”绪月无语片刻，将传音螺递给花晢。

“人呢？”花晢面色淡漠，声音微沉。

“什么？”一阵水声，玲珑突然叫了一声，“啊！”

“……”三人听着水声沉默，不会在洗澡吧。

一阵咕嘟咕嘟的水声后，玲珑把传音螺捞了起来，晃了晃，好像还能用：“少主！我已经在伊水阁了。你们过来吧，这边我清过了，现在都是自己人。”

“……行。”绪月叹了口气，关掉传音螺收了起来，“伊水阁离这不远。不过传送阵下了山后，还得沿着小路走得走一阵子。虽说那里人不多，但我未曾去那边做过标记，所以布不了阵。这么走的话……大概天黑的时候能到。”

提到传送阵，月晟突然恍然大悟。之前他就说，琼的传送穿起来和绪月感觉很像，没有晕头的感觉。当时只以为是布阵厉害的都这样，完全没把他俩联系在一起。绪月低头开始布阵。

花晢突然转头喊落在身后的月晟：“月晟，过来。”

月晟心口一骤，一边往前走一边盯着花晢。虽然已经知道原因了，但总感觉“花下花”对他的控制越来越强了，自己已经在危险边缘了。

等他靠近，花晢蹲下身子，伸手按在月晟右腿，月晟瞬间感受到一阵灵力灌入，差点一个腿软没站住：“我！草……”

“月晟，把脏话给我憋回去。”绪月拉开项环，一边给黯淡无光被杂草掩盖的传送阵注入灵力一边说。蓝光随着灵力的浓度升高而乍现，绪月蒙着眼都感受到了周围飙升的亮度，偏头躲了下，“知道你在转换期，但少主的样子能不能给我绷住了。”

“伤口容易泄漏魔力，我在表面注入些，能撑到你伤口愈合。”花晢收手起身。

“……”月晟三四次深呼吸才稳定心绪。不知道为什么，花晢灵力注入的瞬间他整个人就像触电了一样。这种感觉与其说是魔核在排斥灵力，不如说是因为突然闯进来的灵力兴奋。四指的指甲已经掐进了手掌留下红印。月晟眼眸微暗。他不喜欢这种任由他人摆布的感觉。现在花晢对他的危险程度非常之高，他必须找到花下花的解法。

“可以了，抓紧动身。”绪月收回手，三人立于传送阵眼之上，只顷刻，蓝光一闪，三人便消失了。草根飘扬，阵眼失效，只有风过山林的呜呜声，以及越来越近的骑兵搜查声……

等到了伊水阁时，天色已经很晚了。

从阵眼处到伊水阁不过几里路，但比预想的废了更多时间。一路上遇到了不少骑兵，一看装束就是皇家的人，在街上毫无礼态地骑马横穿纵街，撞倒了好几个商贩的箩筐，红的绿的蔬果撒了满地，徒留商贩在原地又骂又哭。

“混帐东西！”老汉气得一边冲骑兵远去的方向嚷嚷一边捡起地上滚落的橘子，很多已经被踩瘪了，离近一股清新的橙子味。

“来两斤。”月晟掏出最后家，展平了当放进老汉的箩筐里。

“哎哟……哎哟公子，这橘子都是滚掉过的，这……”老汉转过头看到月晟就知道他出身不低，本来气红了的面色为难起来，他惹不起。如果是专门来找茬的，一旦被赖上，他拿出全身家当也赔不起。

月晟没打算在这多呆，见他不动作，一手抓起四个小橘子走了：“谢了。”

徒留老汉愣在原地，捏着框里远超四个橘子的钱，盯着他的背影发呆：“这个人……好像在哪见过。”

月晟一边剥橘子一边拐弯，回到暗处。绪月和花晢看向他。

“脾气不小，善心挺大。”绪月一边看着已经开幕的夜色一边评价，“你要是被抓了，麻烦的还是我。”

“又没让你一人孤军奋战。”月晟一乐，塞了瓣橘子进嘴里，嘴角抽了一下，有点酸，“有花少主帮忙，绪侍卫长一生的荣耀。”

花晢收起扇子朝他走近几步，微微俯身，眼眸弯起，这副好皮囊更添一抹色彩：“我说要帮忙了？”

月晟也回给他一个笑：“不是吗？”

花晢和他对视片刻，低笑几声，拿走他手里的半个橘子塞进嘴里，面无表情起身向前走去：“再看看。”

月晟扔掉橘子皮，沉默地看着花晢的背影，这人感觉不到酸的吗？

绪月蒙着眼看不见，但正因如此，语气变化对他来讲非常容易捕捉到。他沉默片刻，抬脚跟上花晢，心里嘀咕：这小子……

皇家到处张贴月家和花家的仙纹进行通缉，告示栏处围了好多人。入夜寒凉，花晢习惯了寒冷，但绪月和月晟就有点难受了。他们穿的太单薄，这里恰巧又是风口，走了一路浑身冰凉。绪月完全可以用灵力抵挡寒凉，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他们的灵力很特殊，一旦附近有灵力探测器，一抓一个准。俩人愣是顶着风冻得指尖失去知觉，坚持走到了伊水阁这条街前。

街上人不少，夜晚刚刚开始，即使在南燕城的边缘，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逐渐热闹的街市。几人没再多停留，绕小路直奔目的地。月晟上前敲了敲门，一个陌生的姑娘打开了门，两人对视了一眼。绪月拉开项环，对方也跟着拉开，确认身份后，姑娘没再多说什么，让了开路。等他们进去后，又朝外面扫了一眼，就看到个皇家侍卫纵马呼啸而过，她眯了眯眼。因为不想在外面留下灵力痕迹，亲手将门把手上挂着的营业牌翻了个身变成暂歇，回身轻轻带上门，怕有问题还上了三道锁，做完这些又仔细确认了一遍，才转身离开。

几人沿着长廊直奔楼后院与玲珑碰面，找到她时她还穿着单衣悠闲地坐在摇摇椅上擦头发，四周的温泉冒着热气，潮湿的气息一下包裹住几人。玲珑转过头，见他们来了便抓起边上的外披把自己裹了一圈，从椅子上跳下来，见到花晢眼睛亮了不少：“少主！”

花晢没说话，朝她点了头。月晟盯着玲珑看了一会，虽然他当时说见到玲珑一定给她点颜色看看，但现在不是时候。他之前觉得玲珑忠于花晢，但通过南燕楼一事，他的直觉告诉他没有这么简单。当着花晢的面道破，只能闹得鱼死网破两难堪的结果，他需要等一个时机。

玲珑蹦了蹦，控了控左耳中的水，头发上的水珠顺着滴在了地上：“虽然这里都是花家的人了，但以皇家侍卫长的性子，在玉府那找不到人，肯定会以那为中心朝四周搜查，南燕城的彻查是少不了的。你们来的路上我闲的没事干，就派人去街上逛了逛，结果发现他们把布告板都贴满了，专门在人多的地方吆喝。这里总归不安全，有后续打算吗？”

“不回月府？”被暖气包裹后，月晟终于缓了过来，在雾气中深吸了一口气。他挺喜欢水汽的味道。

“夫人的命令是回花府。”绪月说。

“你在想什么啊，”玲珑白了他一眼，“少主从皇都离开，已经有嫌疑了。再加上夫人所处之地被发现，玉家是假的这件事迟到会被发现。花家已经是共犯了，花府怎么回得去啊，皇家肯定会彻查花府的。还有哎，你怎么换成这个皮囊了，总感觉不适应，要不还是换回琼吧。”

绪月没回话。这人语气怎么和雪澈一样冲，要不因为玲珑算是妹妹，他早就甩脸子了。

“没什么可以。”花晢曲了曲手指，从冰冷的空气一下到了温度高的地方，手指有些发麻。

“四大仙家，也挡不住一句圣谕。”花晢垂下眼眸，抬手活动了下手指。从冰冷的空气一下到了温度高的地方，手指有些发麻，“这天下没什么地方是安全的。仙家堕魔是大忌，更何况是四大仙家之一，你认为什么样的理由能让皇家退兵？更何况，他确实是魔核，与堕魔没什么本质区别。”

“啊？”玲珑脑子短路了一瞬，转头看向月晟，“他知道啦？”

“差不多吧。”月晟耸肩。

玲珑站在原地楞楞地对他眨巴了几下眼，转头看花晢：“少主给他喂**药了？怎么这么平淡。”

“你们少主给我喂情蛊了。”月晟张口就来。

“咳……”绪月冷汗下来了，这人长了张嘴怎么到处漏啊！

花晢盯着绪月故意躲开的侧脸挑起了眉：“还说什么了？”

“没什——”

“还有一些我母亲与父亲的事情。”绪月还没说完就被月晟打断了。绪月如被雷劈，他家月少主是一点不顾他死活。

“我让侍卫长将自己的事情交代给月少主，到最后变成交代花家了？”花晢一笑，视线回落到同样笑意盈盈看戏的月晟身上，“这些本该是我来告诉月少主的，既然被说了，那下次有机会讲讲他的趣事。”

月晟莞尔：“再好不过了。”

看着两人一唱一和，绪月脸都绿了，刚想说点什么，只见花晢收回笑意，神色微正：“不说这些了。排除所有的死路，现在只有一个地方可去。”

“嗯？”绪月和玲珑看着他。

花晢正要张口，突然转过身，对着月晟一笑：“要不你猜猜？”

月晟笑意未减，想都没想：“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