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花 第40章 雨落九

“夫人，人带到了。”绕过一条又一条走廊后，领头的侍卫恭敬地说。

夫人。月晟品了品这句话，突然想通了，这应该是花家的夫人。如果是她，那仙纹相似的事情也能说通了。绪月曾和他说过，当女子嫁入仙家后，之前的仙纹就要改变。有一些人不想完全改掉，便选择了融合，但大体上必须与其父君的仙纹一样。想通了这件事，月晟放松了不少，至少之前所有的猜测都还能站得住脚。

“放过去。”夫人下了命令。

她刚说完，两边架着他的侍卫就开始把他往一边拽，拽得太急，月晟踉跄了一下，右边那人似乎觉得他太费劲了，抽出一只手把他脖子旁的头发扫开，拎着他后衣领拉到了边上。因为衣服不怎么合身，脖颈没被卡得太死，月晟憋了口气免得窒息。到了地方两人同时将手从胳膊放到了肩上，用力向下压他，月晟没怎么反抗，顺着动作坐在了地上。两人便松开手，把他的双手用绳子捆住，拉起来吊在了头顶，随后两人分别向绳子注了不同的灵力，第一下月晟感到绳子变紧了不少，第二下硬了不少，硌得他手腕有点疼。但整个过程因为月晟的配合，完成得很快且十分和谐。

没人说话。月晟耳朵动了动，他听到他身后有东西滴落的声音，落的地方似乎的比较特殊，不是厚实的光地，而是流动的液体里，激起了一连串的反响。

“给他打荧花素。”夫人说。

月晟愣了一下。一名侍卫蹲下，将他的头发顺着两边拨到肩前，拎了拎衣领，伸手在他胸前探了探，随手解开几个扣子，拎着后领往后拉，露出了半个后背。大片裸露的皮肤接触到空气后，月晟被稍冷的空气激得打了个哆嗦，居然紧张得吞咽了一下。虽然他没怎么看医药类的书，但荧花素这个东西他知道。月家由于要护花晢的魂，闭山过很久，外人进不来，里面的人没特殊原因也出不去，这就导致月晟没办法和其他少主一样去集体的学堂，也没办法请先生进山。因此在他小的时候，绪月抽空担任了月晟的教书先生，而这个东西，是绪月在第一堂课里教给他的。

“荧花素是从荧花里提取出来的，”当时的绪月刚过完生辰，他自己多少岁已经不想数了，但因为显了仙纹的缘故，容貌一直是二十五岁的样子。他一边抱着尚且年幼的月晟，一边给他指图册上没有上色的花，他只能看出这个花外形，和野花没啥区别，“你知道荧花是什么吗？”

月晟摇头。

“挨着鬼界长在荧河边上，会发光。”绪月耐心地说，“等你长大出去后，如果看到了千万不要碰。”

之后月晟就开始问他外面的事情了，第一次教课的绪月误以为这是对知识的探索精神，给他讲了一节课外面有趣的事情，后来去听了节学堂的课才知道这完全是跑题，后来就再也没在上课时间给他讲过自己的经历。

“夫人，打多少？”

“先打一管。”

“是。”这人回答完后，立刻从后面按住了月晟的肩，力道大得出奇，月晟皱了下眉，没吭声。随后他就感觉到十分锋利的东西猛然刺进了皮肤，扎进来的那下没有太大感觉，结果下一秒，当掺着荧花素的液体顺着血管流进来时，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感顺着那根血管飞速向外扩散。

月晟咬了下下唇，忍了忍没喊出声。荧花素沿着血液流过全身，当它经过心脏的时候，月晟能明显地感受到心率加快，他张开嘴喘息，但一张嘴就控制不住地低吟，于是他在抑制和喘息之间不停转换。荧花素打到五分之一时，穿着一件单衣的月晟额头和背后就被逼出了汗，被困住的双手死攥，指甲抵在掌心，因为用力太狠掐出了印子，差点抠破。体内一紊乱，灵力就跟着运作起来，没过一会儿，他的仙纹就开始发起了光。仙纹一亮，疼痛的感觉有所减弱，但与此同时那种强行消耗的感觉犹如蛇蝎啃噬内核，月晟咬紧了牙喘气，眼睛上的黑布湿了一块。

“夫人，他的仙纹亮了。”侍卫上前将颈间被汗打湿的黑发撩回后背，发光的仙纹暴露在外面。

“开始吧。”她没再等，看了一眼立刻说，“把他叫进来。”

“是，夫人。”

开门声后，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传来，那人走的很急，走了几步也差点和月晟一样摔倒，不过及时稳住了。

“可以开始了。”夫人对他又说了一遍。

“啊？这……这还是个孩子啊……”一个有些年迈的男声传来，“这我怎么……”

“打了点荧花素，会有这个反应，不然无法进行。”夫人解释道，“开始吧。”

老人朝那边看了一眼，月晟整个人跪坐在地上，双手被束在头顶悬挂下来的铁链里，右脚还挂着一个，脑袋垂着，因为头发遮挡的原因，在这个角度只能看到他的半边脸，眼眸垂着，喘气声很粗，眼睫还不停地抖……老人嘴角有些颤抖，有点担心眼前这个男孩。

“李老。我们都是普通百姓，想平安召回她，极魔之体的血是必不可少的。”夫人叹了口气，起身将他扶来。

月晟在痛苦的挣扎中中听到了“极魔之体”的字样，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一定与他的魔核有关。他上一世被花家买走，知道他有魔核的事情很正常，但若是她如此熟练地做，就证明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月晟一边喘息一边强撑着，痛苦虽然难忍，但让他脑中运转飞速。

“用荧花素可以最大化地提升血液里灵力的浓度。你要知道这是必要条件，否则你召来的，可能是一截手指。”夫人看着她，抬手指了指台上放着的一截蜡烛，此时已经烧掉了三分之一，“要开始就抓紧，错过时间的话，可不怪我。”

“啊……好，好……”老人费了很大力气才将视线从月晟身上挪到蜡烛上，听着男孩痛苦的声音也想尽快结束这个梦魇一样的现实，“开始吧，快开始。”

夫人拍了拍老人做安慰，嘴角浮起一丝笑意。她挥了挥手，头顶最大的那盏灯瞬间灭掉，四周陷入了黑暗之中，台上燃烧的蜡烛和发光的仙纹在这里格外亮眼。老人接过侍卫递给他的匕首，在手掌上划了一刀，眼角一跳，眉毛拧死了，一边吸气一边看血液顺着手掌向下流。疼的要死啊！

血液快要滴到地面上时，夫人和四周侍卫一同拉开了项环，低声快速念着什么。灵力受到指示，在地上快速形成了发着蓝色光辉的圆形符文，沿着一圈是老人看不懂的字符，中间是两个三角形，各自沿着中心朝着相反的方向旋转，最中心是一个空心的小圆。血液一滴到上面，便沿着蓝色光晕走。被血液覆盖的地方闪出了红紫色的光。

“够了。”见中间的小圆完全成紫色后，夫人打断了他，“后面的让他来。”

老人愣了一下，边上的侍卫蹲下来抓住他的手，食指沿着划伤的痕迹描了一下，灵力顺着伤口注入，不一会儿就止血了。另外几个侍卫领了命，上前抓起月晟的左脚，向前拉了拉，放到阵上，取了边上银刀划过大腿下方。

“等等……”老人挥开身边的侍卫站了起来，眼上映的全是蓝光，照在那些侍卫们的脸上，老人犹如看到了从地狱里走来的恶鬼。他颤抖着指向地面那个被填了二十分之一不到的大阵，“还剩下那么多，剩下的地方全都要用他的血填满？他的血会直接被放干的！”

“开始了，就停不了了。”夫人也站起来，低头看了看阵和月晟腿上滴下的血，将刀放到老人手上，笑着握紧老人的手，“你是准备把这阵完成，还是领一截你爱人的肢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