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下花 第20章 风起二十

灵猴一手抱着钱袋，偏是不喜欢按着规矩走。它的另一只手拽上挂着彩灯的长线，蹬地晃了几下直飞到了对面，窜了几下就拐进了隔壁无人的深巷，一边嗷嗷叫着一边滑稽地学着人们两条腿走路，琼气得额间青筋都凸起来了。这四个人里就他带了钱袋，要是被拿走了，他们几个就等着哭吧。

这里只有月晟没用灵力追，跟着跑了一条巷子就累坏了。琼和玲珑首当其冲，受不了灵猴对他们的嘲讽，一个两个朝腿部施展灵力飞速猛追，在昏暗的巷子里飞檐走壁，也不管什么会不会被看到了。好在这边不是商业街，压根没人往这边走。

花晢跟在月晟后面，见他停下也跟着站定：“累了？”

“还好。”月晟朝他礼貌地笑了笑，盯着一人半高的屋檐思考良久，还是在腿部施了点灵力，蹬地起身跃到屋檐之上，面具差点掉下去。花晢有点意外，月晟在日常生活里对灵力省之又省，但不管是之前的庆典还是现在追人，都用的不吝啬。二人站在屋檐上，在这能看到那灵猴，正躲在一家废弃的屋院，抱着钱袋警惕地坐在角落的草丛中。琼和玲珑俩人离着一米地围着它，不敢离得太近，又不想离得太远，场面居然有点好笑。就这么僵持了一分钟，花晢从屋檐上跳了下去，月晟见状也跟了下来。

“你别走太快。”琼瞥了眼越走越近的二人，压低身子张着手臂，随时准备逮捕想要出逃的灵猴。但那灵猴似乎没有要走的迹象，趴在草丛中灵活地转了转眼珠，时刻盯着四个人的位置，抱着钱袋的手紧了紧。

“咦，”玲珑盯了一会儿，“怎么不动了。”

“什么不动了。”花晢走近。

“猴不动了！”琼说。只见那只灵猴像是呆住了一样，就那样抱着钱袋，头歪着抵在上面，眼睛盯着琼，一种诡异的感觉油然而生。

“你能动吧。”玲珑活动了下手腕，骨节随着动作发出响声。

“啊？能。”琼回头。

“那看我干嘛，抓它啊！”玲珑无语地说。

两人在一瞬间一齐伸手朝灵猴抓去，就在快要触碰到的一瞬间，灵猴身下骤然亮起蓝色的五星光纹，在黑暗中格外突兀耀眼，小灵猴见到闪烁的蓝光突然像活了一样，兴奋地叫着，钱袋被扔到一边，里面闪着光的银锭和铜板散落出来激起一阵响声，但它仿佛没看到，只是张着嘴，用手一遍一遍抓着地上耀眼的光芒。

在蓝光闪烁起来的一刻，几人瞬间明白，这猴子脚下，是一个完美隐藏起来的传送阵，有人控制了灵猴，将他们引来此处。一瞬间，蓝光熄灭，四个人外加一只猴被传到了阵点的另一个地方。灵猴还在奋力地抓着地面，发现蓝光消失了脸上挂满了失望，叫声也变得凄厉虚弱。

不过好在这个叫声越来越弱，几人才顾着它是灵界的生物，没把它拎着丢出去。

月晟稳了稳身子，敏锐地察觉到周遭的空气温度比刚刚高了一些，四下看了看，依旧是一个废弃的小院，但和刚刚那个院落不太一样。那里的废院挨着繁华夜市，虽然已经被遗弃，但为了好看还是有人修补过的。这里周围的墙都塌了也没人管，野草长得疯狂，四周一片荒凉。

“蓝色的阵眼代表什么意思？”月晟转身问琼。

“嗯。”琼陷入沉思，神色微敛，“传送阵一共有四种颜色，紫色是四大家设立的官方传送点，白色是寻常百姓、其他小仙家设立的便于生活的传动点。另外两种，一个是蓝，一个是红。”

“蓝色的阵眼也是对阵眼掌握得炉火纯青的人做的，四大家、大的仙家、能力强的散仙都有可能，只是没有通过官方认证。”琼拿起树杈，在地上划了划，“红色的阵眼，是由魔力灌输的传送阵，一般见不到。”

月晟听完，心中更沉一截。也就是说，有一位能力足够的仙家，想让他们来这里。那人的目标不是琼和玲珑，因为当时他俩在那站了很久也没传送，直到自己和花晢下来后传送才开启。这么一想，大概率是为了花晢。花少主苏醒的事情虽然没有告知天下，但瞒肯定瞒不住，月家正是知道，才没有白费力气在消息封锁上。花晢醒来会让整个仙界动三下，谁都对坐在顶端的花家虎视眈眈，想攀附，又抓不住机遇，在地下抓耳挠腮。

琼拍了拍传送之前他胡乱一把抢救回来的钱袋，里面还剩下一些没撒出去的钱财，对着空了半个袋的钱袋心疼好一会儿。突然，玲珑抬起头，眼睛慢慢睁大：“这是……”

月晟跟着抬头，只见偌大的天空好像被红色晕染了，深蓝中透着些许砖红，糅杂在一起有一种奇异的感觉。空中出现了些许白云，但这云的形状很奇怪。月晟记得刚刚空中的云像是整块白色棉花糖，而现在好像被扯开了，呈现出了扁平碎状。玲珑戴着狐狸面具一直盯着天空，看起来是明白了什么。

“看出来了吗。”花晢突然开口，敲了敲一直低头数钱的琼。

琼哀怨地和他家少主对视了一眼，驴唇不对马嘴地回答：“钱少了一半。”

“……”花晢没理他，一边观察四周一边绕着院子款步走着，仿佛在自家院子里遛弯，“歪打正着，到了目的地，还往里深入了不少。”

月晟沉默地朝周围看了一圈，明白了他们所处之地。他们的目的地是启荧台，位于西南角，人界与鬼界的边缘处。本来他们应该从楼底的传送阵直接过去的，但因为近期受魔力波动过大，灵力不稳定，传送台把那阵眼给关了。没有办法，他们只能骑着灵马来到夜市，等待花车出现，去摸那个废弃已久的传送阵。但他们才刚进来，就被不知道哪来的灵猴偷了钱袋，被引入设置好的传送阵，来到了陌生的地方。如果这里恰好就是目的地附近，那还省去了走路的时间，不算是坏事，可花晢说的“深入”二字意味深长。启荧台的位置十分微妙，前人间后鬼界，往两边都叫做深入。月晟没去过鬼界，出任务那次也只是清理一下在人界堕魔的小灵兽，但他在话本里看过鬼界的图画——红色的天空，撕裂的白云，与这里一模一样。所以现在的情况是，他们被人引入了鬼界。

“回得去吗？”月晟问。以他的灵力无法自保，在这里可不是闹着玩的，一下就能被拍死。

“阵灭了，回不去。”花晢用鞋尖碾了碾毫无反应的地面。

“我可以在这里做阵，但在鬼界使用大量灵力可不是好的选择。”琼一直在摩挲钱袋，“先不提是否会招来大鬼，若是没能及时灭阵，很可能会带着鬼一起到人间。”

月晟默然。关于鬼的特性和传送的事情他一概不懂，但听起来像是回不去了。

“灵签没有新的指示吗？”月晟问。

“没有。”花晢试了试，“灵签很严格，只有到地方才会指示下一步动作。”

“周围暂时安全。”刚绕着周边转了一圈的玲珑回来了，扶着狐狸面具从高处跳下来轻巧落地。

“这里离结界有多远？”花晢问。

“嗯……”玲珑咬着糖思考了一会儿，“离得倒挺近，快点走半个钟头就能到，不过我们处在的位置不太好，要穿过一个魔物很密集的地方，可能得伪装一下才能出去。”

“有很多吗？”月晟跟着问。

“是哦，”玲珑指了指月晟身后，歪了歪脑袋，狐狸面具也跟着歪了歪，“过几条巷口，那个鬼市，是必经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