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
崔嘉沐最后那一抱虽有些莫名其妙,但荀飞白也并未多想。
待崔嘉沐马车走后,荀飞白才瞧见了原本崔家马车后的另一辆马车。
远远望去,荀飞白认出了驾车之人,正是宝匣,而坐在她身旁的是玉珠。她快步走上前与二人招呼道:“宝匣,玉珠。”
宝匣面色无异地点了点头:“荀小娘子。”
玉珠看着荀飞白,面上一言难尽。
荀飞白有些不解,便问道:“玉珠,可是有事要与我说?”
玉珠见她如此坦言,一时有些语塞,开口道:“荀小娘子,你方才......”
玉珠话还未说完,就被人打断。
颜从安清冷的声音从马车内传来:“玉珠,莫再耽误时间,快让人上来。”
玉珠闻言便闭了嘴,她跳下车,让出空档,让荀飞白上车。
荀飞白出言道谢,上了车。
她掀起车帘,只见车内颜从安靠坐在车壁,手执书卷。
这辆马车并非如平常的车辆是左右对坐,而是在车尾处有一排较宽的坐椅与软垫。如此一来,荀飞白便只能坐于颜从安身侧。
可马车不足四尺宽,二人同排而坐,虽不至于紧紧相贴,但也离得极近。思及此,荀飞白心下有些赧然。
她压下羞意,与颜从安招呼道:“从安。”
颜从安点了点头,便往一侧挪了挪,示意她坐在另一旁。
荀飞白将手中包袱放至一侧,便坐在颜从安身旁。她甫一坐下,淡淡的桃花香便从她身上传来,遮盖了原本这人身上清爽的皂角香。
颜从安微微皱了皱眉。
荀飞白见她皱眉,以为是自己坐得太近,挤到了她,便稍稍往另一旁移了一下。
颜从安虽不喜她身上的花香,可见她紧靠马车一侧,恨不得二人中间再坐下一人,更是心中不喜。
她淡声开口道:“飞白为何坐得这般远?可是不想与我太过亲近?”
荀飞白见她误会,赶忙解释道:“并非不想与你亲近,而是怕......”话还未说完,才惊觉刚刚这话有些轻浮,她霎时面上一红,停了话语。
颜从安假意未听懂话中其意,疑惑道:“飞白并非不想与我亲近,又为何坐得这般远?”
荀飞白见她面色如常,以为是自己多虑了。便接着同她解释道:“我怕坐得太近会挤到从安。”
颜从安笑道:“我倒是不挤,只是飞白这般坐,怕是会挤到自己。你还是坐过来一些。此去滨州,五十余里路,飞白若是一路这般坐过去,明日怕会腰膝酸痛了。”
荀飞白想了想,颜从安所说确实有理,便往她的方向移了移。
颜从安见她坐近,假意靠近她,闻了闻道:“飞白身上是何味道?如此浓烈,可是带了桃花香囊?”
荀飞白并未闻到自己身上有何香味,抬起衣袖闻了一下,好像是有一丝桃花香。
这味道如此清淡,颜从安都能闻到,荀飞白有些佩服道:“从安鼻子当真是灵,我都不曾发现,许是不小心在何处沾染上了。我身上的香囊前几日有些破损,便放在了家中,并未随身携带。”
颜从安听她这般说,便从马车的暗格中拿出一个新的香囊,递给荀飞白道:“前几日我新买了两个香囊,如今正好多出一个,里面装的是我最喜爱的香料,飞白若是不嫌弃,便送于你。”
梁国虽有赠情人香囊这一传统习俗,但颜从安所赠的这个香囊,既非她亲手所做,也非她刻意为荀飞白所买,更何况二人本已定亲,荀飞白也未多想,便接过来挂在腰间。
颜从安见她直接将香囊挂于腰间,心中那股闷气才稍稍缓解,可刚才在巷口见到的那一幕当真是如鲠在喉,让人心生不悦。方才荀飞白上车之际,她不想提起,现下想问,却又不知如何开口。
看着腰间的香囊,荀飞白想起方才之事,伸手从怀中拿出崔嘉沐给她的护身符。打开腰间的香囊,将护身符放入其中。
颜从安见状,微微敛了眼眸,出声问道:“飞白刚才拿的是何物?”
荀飞白闻言,将系上的香囊打开,拿出那枚护身符,递给颜从安,说道:“这是方才小沐给我的,是广济寺求的护身符。祝我此行顺利,她一番心事,我不好拒绝,现下无处可收,想着先放入香囊中,等再回家时,再将其收起。”
颜从安自是早就知晓这枚护身符是崔嘉沐赠予她,但见荀飞白并未隐瞒,倒也未多言语,她接过那枚护身符,来回翻看了一番,是寺庙中常见的样式。
护身符一面绣着一朵荷花,另一面绣着万事如意四个字,只是颜从安余光不经意一瞥,便瞧见荷花下绣着一排小字,正是荀飞白的名字。
颜从安眉尾微挑,这三字想来可不是广济寺求来时便有的,那针脚并不整齐,不用猜便知是崔嘉沐所绣,但特意绣上荀飞白的名字,当真是颇为用心。
不过方才她在马车中,看见荀飞白收过护身符时也并未查看,就收入怀中,应当也是未瞧见上面绣着自己的名字。
颜从安并不想将此事告知于她,伸手将护身符万事如意这一面朝上,递还给荀飞白。
荀飞白不知她这般的小心思,收过护身符后,便重新放入香囊中。
颜从安似是随口提及:“方才崔嘉沐寻过你?”
荀飞白听她问起,也未在意,便直言答道:“昨日崔嘉泽来寻过我,她从崔嘉泽那知晓了我今日要起身去滨州,便来同我道别,正好将这护身符送予我。”说着,荀飞白想起刚刚小巷口发生之事,面上露了一丝窘迫:“她与我说,日后会待我如长姐,不会再爱慕我。”
颜从安闻言也未接话,只是静静得看着荀飞白。
荀飞白见她不言语,怕她误会,接着说道:“我见她神情释然,应是真的已想通,你莫要多想。”
崔嘉沐想未想通,颜从安并不在意,反正现下这人也已与自己定亲。
不管是何人,想将人抢走,皆是妄想。
荀飞白解释完,便等着颜从安回复。
只见颜从安听完她的解释,淡笑的说道:“飞白还当真是如小叔公所说的那般,炙手可热,不仅是崔嘉沐,连我那三岁的小侄女,亦想及笄后嫁予你为妻。想来书院中也有不少人爱慕飞白。”
荀飞白听出她话中调侃之意,登时面红耳热,说道:“从安怎还拿此事打趣我。那日我便说过,三岁稚子所言当不得真。我在书院时一心只知读书,从未听人说起过爱慕于我。老山长那话也只是哄孩子之言,从安莫要当真。”
颜从安笑而不语,眸中似是带着不信。
荀飞白看了一眼颜从安手中的书,转了话头问道:“从安方才在读何书?”
颜从安知她是故意转开话题,也未揭穿,便顺着她的话答道:“是一本游记。”
二人谈论了一些游记杂书,便各自安静看书,互不干扰。
连日来杂事烦扰,此时在这车上,荀飞白倒是难得有了时间,可好好温书。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有余,荀飞白便觉得肩上一沉,原是一旁看书的颜从安不知何时竟睡了过去。
荀飞白将手中的书换到左手,又微微直了直身子,好让颜从安靠得更舒适些。
就这样,一人温书一人倚肩小憩,直到马车突然急停。好在荀飞白反应迅速,伸手将颜从安揽在怀中,才免得她直接摔下座椅。
如此大的动静,颜从安自然已被惊醒。
荀飞白见她醒来,便扶着她坐正。
此时,宝匣的声音在车前传来:“方才路边突然窜出一只小鹿,宝匣失职,让三娘子受惊了。”
颜从安理了理衣裳,问道:“现下到了何处?”
方才马车急停,宝匣未闻车内有撞击声,便知晓车内二人应是无恙,遂又缓速驱车前进。
听到颜从安问话便回道:“三娘子,我们已到三重山。”
三重山,并非是三座山脉相连,而只是一座山,山间小道波折起伏,上上下下共有三折。出了花溪县向北行,过了百里坡,便是三重山。到了三重山,便是出了花溪县的地界。
荀飞白在心中计算一番,若现下已到三重山,那么路程已过半。几人从花溪县出来,应当是快有三个时辰。
思及此,她抬头掀开车帘,果然车外正艳阳当空,到了晌午时分。
颜从安从她掀开的车帘处,亦看到了外面的景色,她想了想,对宝匣吩咐道:“宝匣,找一处山溪,停下稍作整顿再赶路。”
宝匣闻言,应声答应。
马车又行驶了不到半刻钟,缓缓停下,宝匣的声音从车前传来:“前方有溪流,可要在此处停下休息?”
颜从安伸手掀开车帘,只见右手边道路旁,是一面并不陡峭的小缓坡,坡下便是溪流。她放下车帘:“就在此处休整。”
宝匣慢慢驱着马下了坡,来到山溪旁停下。
车子停稳后荀飞白二人下了车,宝匣解开车套,牵着马儿来到溪边。
二匹马儿连着跑了二个半时辰,早已渴急,低头便大口喝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