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清筠早已整理好自己的衣物,让凌风先行悄悄送回徐府的菡萏院。
当初她的嫁妆都是继母帮着安排的,徐清筠深知她只是做样子给父亲看,其实她的嫁妆里没有什么值钱的东西,她索性挑选一番能看得过去的,剩下的就都留在安国侯府了。
今日和离一事,父亲应该还不知晓。
徐清筠低眸抿了抿唇,开始沉思,和离一事还需得到皇上的同意,毕竟是御赐,她与安国侯府私下办了此事,皇上若是知晓怕是会怪罪父亲。
思及此处,她喊了声车夫,让他停下来。
“姑娘?”
白露以为她有事,便走上前来询问。
“还有多久能到徐府?”
“前面拐个弯,再行半刻钟就到了。”
白露低声看向她:“怎么了?姑娘。”
“无事,走吧。”
马车开始慢慢悠悠的朝着徐府驶去。
这是一条她期盼已久的归家之路,上一世她到死都未能回到她的家。这条归途她走的太久了,如今漂泊了一世的她,终于在这一世的今天回到了她的港湾。
马车外传来立夏的声音,徐清筠回过神来。
她突然有些不敢下车,她不敢面对父亲,曾经那个循规蹈矩的自己终究还是让父亲失望了。
但是她并不后悔,现在的她要为自己而活,只要活着就没有什么困难是解决不了的,没有比死更让她感到害怕的事情了。
现如今安国侯府虽未受到很大的影响,但在未来的几个月内他们恐怕也不会过得很太平,皇上本就对安国侯有所不满,此事发生后,他们应当会收敛锋芒。
不过她与他们的账还未清算到底,待到合适的时机,她定会要他们再也无法翻身。
徐清筠眼眸中尽是冰寒之意。
立夏伸手把帘子掀开,让徐清筠下来。
她刚从轿帘探出头,便听到有人唤她的名字。
“筠儿。”
徐清筠心中一震,她倏忽抬眸望去只见徐正以及徐清泽站在暗红色府门前。
“你受委屈了。”徐正面带心疼,语气中暗含愧意。
徐清泽笑着对她说:“快下来清筠,你莫不是高兴傻了不成。”
徐正眼神警告他:“尽是胡说,筠儿是你妹妹,若是再让我听到这种话,定不饶你。”
徐清泽连忙道歉,嘴里说着再也不敢了。
徐清筠见此情景,清亮的杏眸中染上水雾,她鼻头发酸,轻轻一笑,扶着立夏快步下来。
“慢些,莫要着急。”
徐清筠走到徐正面前,缓缓跪下,双手放在额前给他行了个大礼。
“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
徐正向前伸手扶住她的手臂,让她起来。
徐清筠摇摇头:“父亲,女儿明白和离一事若皇上知晓定会责备与您,女儿愿意进宫向皇上说明情况,如若有任何处罚,女儿一人承担即可。”
徐正听完她的一番话,轻叹了一口气。
“你和离一事,昨日我已听你兄长言明。”他和声道:“并且已进宫向皇上请罪,皇上并未怪罪,想必皇上早已知晓此事,你莫要担心了。”
徐清筠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是谁提前告知皇上了?此人又为何要助她?
她心中暗暗思忖。
徐清筠起身,并未开口询问此人是谁,父亲应当也是不知晓的,但总归把这件事情给解决了,她也能放下心来。
三人转身朝着院中走去,刚穿过游廊,迎面快步走来一个年轻女子。
她看到自己眸中的惊讶一闪而过,但还是被徐清筠给捕捉到了。
赵梓淇,好久不见。
她在心底默默念道。
“清筠!”
一旁的父亲轻咳一声。
她忙弯身行礼,退至一旁。
徐清筠眉眼弯弯,静静盯着她嘴角勾起一抹淡笑,朝她微微颔首。
随即她收回视线,迈着轻盈的步伐从她身边擦身而过。
她一袭丁香色云锦衣裙,袖口处绣着蝶纹,衣摆随风摇曳着,好似刚刚破茧而出的蝴蝶,欲要展翅高飞,任谁也无法阻拦。
赵梓淇看着她的越走越远的身影,心中隐约有些不安,她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徐正和徐清泽将她送至菡萏院,嘱咐了她几句便离开了。
徐清筠站在院门口,心中微微怅然,她走到门口抬手推开门。
入目便是院中的玉兰树,枝叶葳蕤,绿意葱茏,粗壮的枝干下悬挂着两根绳索,中间以踏板支撑,这是她幼时父亲与母亲做给她的秋千。
她走到秋千旁,白皙的手指缓缓抚上踏板,仿佛看到了母亲陪她一起玩耍的场景。
她看着院中的一切,都是那么的熟悉,终于她露出了久违真心的笑意。
“大姑娘。”
这时,院外传来一道洪亮的声音。
“大姑娘,夫人听闻您回来了,心中很是欢喜,邀您前去宁幸院一叙。”
徐清筠面露嘲意,她这才刚回来就已经安耐不住了,既然她想这么快开局,那自己便如了她的愿。
“让她进来。”
那嬷嬷碎步走到徐清筠面前俯身行礼。
“今日我有些累了,明天待我收拾一番再向夫人问安。”徐清筠淡淡瞥了她一眼,她不是向她询问是否可行,而是直接宣判,她今日不去。
那嬷嬷眼角皱纹聚起,面露为难之色:“这……这恐怕……”
“恐怕什么?”徐清筠面带冷意,质问道:“何时奴才也能随意左右主子的想法了!”
她脸色一僵,而后微微一笑:“奴婢自是不敢的,但夫人特意吩咐……”
她话还未说完,徐清筠侧眸对白露吩咐道。
“白露,掌嘴!”
“是,姑娘。”
嬷嬷面上一惊,连忙向后退去:“您不能打奴婢!奴婢是夫人的人!”
“打!”
立夏从后面拦住她,白露一个巴掌下去,她一侧脸上瞬间红肿了起来。
“你……”
徐清筠缓缓向前一步,眼中寒意迸发:“我什么?我是主子,你是奴婢,怎么?夫人未教你府中的规矩吗?”
嬷嬷低头缄默,她心中暗叹大姑娘这次回来怎么如同变了一个似得,以往她性情温婉顺从,对夫人吩咐的事情从来都是说一不二。
她眼中情绪复杂,不行她要赶紧回去禀告夫人。
“大姑娘教训的是,奴婢再也不敢了。”她垂头顺眼不敢再反驳徐清筠:“奴婢这就告退。”
“嗯。”
徐清筠眉眼一片冰凉,随后转身走向屋内。
沈言卿处理好衙署中的事务,刚要出去,府中小厮来报父亲要他回府一趟。
他思忖片刻应下了。
又过了一炷香时间,他离开衙署翻身上马,手中缰绳一挥朝着将军府而去。
到了门口,他将手中缰绳递给侍卫,问了句,便大步向府中走去。
府内管家听闻沈言卿回来了,面带喜色。
“大少爷!”
沈言卿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章伯。”
“您回来啦!老爷在书房等您。”
“好。”
说完,他穿过庭院向书房走去。
走到门口,他抬起手敲了几下,里面传来一道浑厚的嗓音。
旋即,沈言卿推开门,转身又合上。
他低头朝着坐在书案前的人行礼。
“父亲。”
“坐吧。”
沈言卿坐到一旁的交椅上。
沈明伯放下手中的卷宗,眸光沉沉看向他:“最近京中有无事情发生?”
“并无。”
他又问:“听闻你参与了安国侯世子一案?”
沈言卿黑眸微动:“是。”
“你莫要插手安国侯府的事情,陛下已然有要除掉他们的心思。”说到此处,沈明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兵部尚书徐正的嫡女徐清筠,你也尽量离她远些。”
闻言沈言卿嗤笑一声,抬眸望去,面色慵懒散漫:“您就这么怕与他们沾上关系?您无需担心,我做事无论好坏与否,都与将军府无关,您大可放心。”
“我只是提醒你一句,你做事莫要冲动。”
沈言卿不以为意:“我自有分寸,不劳您费心。”
沈明伯手往书案上一拍,语气中暗含怒意:“你还在怪我是不是!”
“不敢,只不过父亲害怕不敢做的事情,不代表别人就不敢做。”沈言卿眼底的痛意一闪而过,他嗓音冰冷:“如今我已有能力,便一定要查下去!任谁也无法阻拦与我。”
“沈言卿,你……”
“父亲究竟在怕什么?长姐的死到底有什么隐情?为何当初匆匆定案,连陛下也不愿细查?”沈言卿胸前因不满而上下起伏着,他言辞犀利问出一直困惑在他心中的事情。
不远处的窗牖开着,但屋内没有一丝风意,空气中隐约透露着燥意,使人烦闷至极。
“我说过莫要再问,也不许去查!”
“衙署中的事务还未处理完,儿子先行告退。”沈言卿直接起身行礼退下,也不顾沈明伯此刻怒火中烧。
他转身就走。
两人只要一提到沈思卿当初之死,便会不欢而散。
沈思卿乃是当朝皇后,她与皇上从小一起长大,两人青梅竹马,在皇上还是太子之时她便被封为太子妃,之后皇上登基沈思卿顺理成章成为了皇后,两人鹣鲽情深,感情甚好。
可是就在皇上登基后的第三年,沈思卿突发癔症而亡,太医查出是被下了一种慢性药物,这种药物需长期服用,是慢慢渗透了她的五脏六腑才会使她突然离世。
皇上下令定要找出下毒之人,然而不过三天便宣告皇后是因病去世。
沈言卿不接受这个结果,几次冲到皇宫恳请皇上彻查此事都被挡了回去,而父亲也明令禁止他再提及此事,更不允许他去插手此案。
他那时没有能力一直与之抗衡,只能眼睁睁的接受长姐骤然离世的事实。
沈言卿脑子浮现当时的场景,心下泛起阵阵痛苦,他黑眸一紧,如今他已然有能力查明长姐当年的案子,他必定要查出下毒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