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堂春 第9章 玖

陆浮生也说不清自己此刻是气愤多些，还是失望痛心更多些，“天下尚未一统，陈将军还在外剿灭前朝余孽，江南尚终的军队亦未降服，王上这就开始沉湎声色了？不上早朝，白日宣淫，你究竟想如何？你究竟是如何想的？你……”

“那你现在又是以什么身份擅自闯入寡人的寝宫拿剑对着寡人？”晏清冷笑，“陆浮生，你真当这天下是你的了？”

陆浮生怔忪片刻后收剑入鞘，“浮生不敢。”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无非觉得寡人是靠你才打下这江山，合该像个提线木偶似的任你摆布，不过也难怪，宫里宫外谁不这么想？寡人自己都觉这王做得实在窝囊得很。”

晏清眉间涌起层层厌弃，“寡人最见不得你这副自命清高的模样，看似淡泊名利、无欲无求但其实什么事都要插一手，从前寡人还道你这般脾性怪有趣的，见识过群芳争艳后方知真是矫情极了。”

陆浮生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时呼吸声却变重了些，“王上要这般想浮生也无二话，只是还有一事须得问问王上。”

她抬眼定定直视他，仿佛想看进他心底。“王上上次兴师动众前往狭州当真只为了赏那逡回花？”

仔细看去，女子向来平静无波的眸子中似有星点光芒在跳动。

然晏清只是嗤笑，“狭州的逡回花百年才一开，寡人从前在乡下听人说起时就极是向往，现在既已做了王，为何不去？”

女子眼中的光陨熄了一些，但仍是望着他，难得有些执拗，“我不信，你即便真要去也不会带上那么多官兵，当年玉山初见时你便是一人轻装简行……”

“那时我手下就那么点兵，哪来的底气摆谱，现在做了王才有排面啊。”晏清不屑撇嘴，笑得嘲讽，“你以为你很了解我？其实那些我都不喜欢，只是当时没得多选罢了。”

陆浮生只觉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起来，眼前飞快闪过许多画面，她却一个也没能抓住。

晏清松了松领口，彻底歪倒在榻上，“曾经寡人说要做一个励精图治的明主是真心的，现在只想醉倒在温柔乡里不出来也是真心的，你既那么喜欢把什么都握在手里，那这早朝便你去吧，寡人以后都不会再去了。”

依陆浮生的心气，本来早该拂袖离去，可她竟还试图劝说：“你便没有想过，你这般堕落下去，你这王也做不了多久了。”

晏清眼皮都没抬一下，“能做一日寡人便要多快活一日，你管不着。”

胸口仿佛压了块巨石般沉闷，现在她的自尊和追求都不容许她再留在这里面对这个无药可救的昏君。

手中长剑铮然落地，陆浮生面无表情地甩袖离开。

半晌，晏清直起身，看了地上那柄曾无数次伴他二人出生入死的三尺长剑一眼，深深凝望着已看不见人影、空留帘幕轻轻晃动的那处，慢慢笑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