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凌风,曾是一个学生。
我有过一些朋友,但因为母亲的关系都离我远去。
后来,我不再有朋友。
在学校时,我与班上的每一个都谈得来,但没有人能与我深交,也没有人和我关系好到在校外一起做什么。
回到家,在母亲的面前,在母亲的审视之下,没有人优秀到可以与我做朋友,甚至会去告诫他人,不许和我玩。
我就这样一路来到六年级,然后我学会了撒谎。
我编织了一个美妙的谎言,并不断完善。在那个虚假的故事中,我是名为“梦与现实”的组织的一员,并以此招收了几个同学作为组织的“新鲜血液”。
那时我明白这个谎言早晚会被戳破,但除了这样我找不到别的办法来交朋友——那时的语文老师鼓励同学去无视我的存在,不允许有人同我说话。
就这样,我用这份谎言得到了交友的机会。只是谎言无法持续太久,虚假的东西永远是虚假的。不过那段时间已经足够,我也并不奢求什么。
再后来,我辍学了。
在网络中的世界,我遇到了很多人,也有了可以交心的好友。
那时距离母亲将我所有的朋友都骂走,过去了四年。尽管知道我所结交的朋友都是可以信任的,但四年的空缺让我有些不知所措:我该如何与朋友相处?
我不知道,也没有人能给我答案。
分享,倾诉,安慰……最终我总结的友谊,只有这短短的六个字。
有趣的事或物可以分享给朋友。
遇到伤心事可以告诉朋友。
朋友不开心的时候要去安慰她。
我所知道的友谊,只有这些。
尽管母亲已经没有资格管我,但时至今日,我仍站在她的阴影之下,无法离开。
尽管知晓可以找友人倾诉,但我恐惧同样的事会重复上演。
直到某一刻,我忽然发现身边已经有了许多可以敞开心扉谈论伤痛的亲友,我终于意识到,我的朋友一直在那里,等着我走过去,从阴影中走出去。
她们一直都在,只是我独自躲在影子里没能发现。
我们可以一起谈论任何事,我们可以一起讨论任何东西,我们可以一起玩任何游戏,我们可以一起观赏任何作品。我能感受到的友谊,是我和朋友一起做任何事时的每一个瞬间。
我已无需用谎言留住谁,我也不用担心再有谁将朋友与我隔离。
过往的阴霾早已消散,留下的是意识到这点的我。
时间仍在向前,过去早已过去,我应该放下对往事的执念,去迎接新生——
本该如此。
过去早已过去,时间仍在向前……
但有的人,已经永远地留在了过去。
回忆突然中断,凌风抬手擦去眼角的液体,猛地意识到那是她的眼泪。
站在她面前的白色少女面无表情地望着自己,许久才发出一声叹息。
“看来你抱有相似的遗憾。”
轻得仿若烟尘飘散与风中的话语,落到凌风耳中又激起一阵抽泣。
是啊……相似的遗憾。尽管清楚那是另一个人的过去,但是依然会想到自己,想到自己所认识的人们。
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没来得及——
凌风很清楚这些都是过往,凌风也很清楚现如今无法再去补偿什么。
可泪水却不断滚落,心中满当当塞着酸涩的痛。这不是我的情感,这是她口中的那个人记忆中的情感。我不是在观看那些记忆,那些记忆正在与我融为一体,让我成为其中的一部分,让我成为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可凌风无力挣扎,也没有办法挣扎。
纯白的少女用冰冷的眼神望着她,收起笑容后的白白眼中寒芒闪烁,看得凌风僵直在原地,无法移动分毫。
“人是由过去构成,由过去塑造的生物。一个人的一举一动,某一刻的下意识行为,思维方式,还有对待某些事物的态度。这所有的一切,都受到过往经历的影响。”毫无波澜的话语从少女的口中冒出,不知为何,凌风似乎在她的眼中看到了一丝歉意。
“还有最后一段记忆,完成这块拼图的最后一块……或许我应该提前问你愿不愿意承接这些过往,但很可惜,你没得选。”
凌风清晰的看到,白白的一只眼睛在某一刻变成了黑色。
只是她来不及细想,便沉进新的记忆中……